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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也就是说,秦国很快会有一场大乱。” 一下子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缘由,墨灰的眸子有几分阴冷。
“不错。西风交待我的任务,只有四个字——乱起倾国。”
简单的四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感情。少年的眼中,有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和执着,多年来,故国的骄傲,亡国的伤痛,复国的理想,已深深地植入了他的血脉深处,是他年轻却坎坷的生命中的最神圣庄严的梦想。
为了它,又有什么是不能忍受,不能牺牲的呢?
火一样的眼神,仿佛无言的诉说这无比执着的信念。
“哈哈哈……”这道这里,九易不禁仰面长笑,“好一个‘乱起倾国’!好个西风萧原!不愧是扶西王手下的第一干将。当年的燕国亡在一个乱字上,如今他要复仇,也要别人尝尝这倾国之乱的滋味。”
“可是,”笑容倏尔一敛,冰冷的语言下仿佛蕴藏着亟待爆发的忿然,质问道,“为了这样,他就可以利用你的身体和尊严为代价么!”
不理会少年脸上仿佛要冒出火来的愤慨和屈辱,继续说道,“他有没有想过,骄傲如你,这意味着什么!他有没有想过,为了我们这些忘不了当年噩梦的人,他又制造了多少噩梦给别人,年轻如你,不应该背负这么深的国恨家仇!难道说,昔日纵横天下的无敌将军,竟把复国的理想建立在一个少年美丽的肉体上么!”
“够了!不要再说了。”凄厉的声音打断对方像针一样刺在心上的语言。微微抖动的肩膀,诉说着虚弱的身体和激动的灵魂。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仿佛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哭出来的样子。“即使你认为我下贱,无耻。其实连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可是,我真的忘不了,忘不了过去……西风他,开始并不让我来的……是我自己坚持……”
强忍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浇灭了身旁之人的愤恼,面对着那双氤氲的双眼,充满怨恨,屈辱和无助的年轻的面孔。到头来,只有再次摇首命运的绝情。
软下来的心,轻轻拍拍少年颤动的肩头,柔声道,“歆,你父亲临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多年来,我对你就象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虽然我无权干涉你自己的选择,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生活的幸福。听我一次话吧,我会找人安排你离开阳京,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试着忘了从前的一切,重新生活,好么?”
抬起头看着他,少年梦呓一样的重复,“重新生活……忘了……回忆……”
苦笑了一下,问他,“可是,九易,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忘记……忘记儿时那条充满烟尘的大道。那些唱着山歌的牧民,浩浩荡荡的商队,还有让我们每个燕人最自豪的,就是王上带着出征的军马凯旋而归的时刻。每逢这个时候,辰京总会大赦天下,欢庆三日,宫里发放出来的数不尽的佳肴和赏金,就连最普通的子民每人也能领到半月有余的酒肉和布匹。我记得,城中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那样灿烂而清晰。
我怎样才能忘记那首凤栖梧,那是父亲毕生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当他坐在王宫的最高台上,坐在王上的身边,奏起那首曲子的时候,我似乎觉得,洋洋的琴音中寄托了他所有的热情和灵魂。那一天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能够像父亲那样,演奏凤栖梧,让所有的子民看到一个强盛繁华的燕国。而如今,父亲死了,这个天下,只有一个人还会弹奏这首曲子,那就是我,你又让我如何忘了它呢?
还有,血洗辰京的那个晚上,我亲眼看到,看到亲人朋友的身体被刺穿在敌人的长矛上,看到每一面盾甲上染满了燕人的鲜血,看到栖燕宫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看到母亲的尸体压在自己的身上,死死的抱着我,苍白的脸上只有绝望的神情。而这一切,这些年来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真的有一天,能够忘记么?
而即使我们不再回首过去,现在的生活有能忍受的下去么,你去看看,阳京城里的燕人,有谁的身上没有皮鞭的伤痕,有谁不是在羞辱和凌虐中忍气吞声,又有谁不曾在午夜中梦起故乡而流着泪醒来……我们,我们放下了过去,可是未来又在哪里呢?”
……
……
寂静的夜,如水的月光照在两个沉默的人身上,压抑厚重的心境,带着最深沉的悲哀,仿佛把空气都凝固了一样。
许久,许久……
直到其中一个仰首向天,一声长叹,抒不尽心中无限的苦涩,“人生不满百,愁苦尽千年。命运,躲不开,逃不掉,十年的乱世,又有几人能够从纠缠不休的噩梦中醒来呢!……伯箫,你虽将歆托付与我,可我无法抹去他心底的噩梦我无法让他和我走,一如当年我无法让你留在我身边一样……罢罢罢,一切且让苍天来安排吧!”
轻轻擦了擦少年颊上未干的泪水,转过身,足下轻点,飘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冷夜中……
回首已惘然
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襟,在空中形成优美的流线,潇洒的身形,如流星般在旷野里疾行,仿佛一阵拂过平地的清风。
只是,如水的月光照在脸上,可以看见隐藏在瞳深处的躁动的心,难以平静的情绪。
从太子府出来,九易就一直这样展开轻功,迎着风奔驰着,想借由速度的快感驱散心中难以疏解的愤懑。
七年前,他也曾像这样,在月色下急驰,追回那个固执的离开自己,去以身犯险的人。追回那个不顾和自己相知相守多年的情分,残忍地不告而别的人。
……
……
那天,月光皎皎,空旷的野地上,一前一后追逐的两个身影,一个走的绝然,一个追的执著。
最终,自己的轻功高了一筹,拦在了他的身前。
双目交接的刹那,想开口质问的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长的时间,才听到他的一声悠悠长叹。
“你,到底还是追来了……”
“伯箫,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非去不可的理由。”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微的颤抖。
他的眼睛里的神气居然还能那么平静无波——也有深藏的悲哀和惨淡的微笑,但是,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静静的望着自己,青色的身影,翩飞的衣玦,无意间流露的仿佛不染尘间烟火的清雅气质。
一如当年初识,杨花飞舞的季节里,绝世的琴音,绝代的风情。飞扬的神采,泱泱的乐声清冷出尘;如秋夜的凉月涤荡人心,一切卑微阴晦的东西,都在那冷傲高洁的人和乐曲前变得渺小无形。
那时起,自己就一直追逐这个冰火交融的灵魂,追逐着一颗琴音中寂寞的心。
冷冬的飞雪,炎日的林荫下,春去秋来,和他的爱琴一起,陪伴在他身边。
一个高傲的乐师,一个潇洒的医者,没有过太多的语言,但互相之间的一举一动,九易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是不同的,熟悉的气息,习惯了的人,孤单的时候可以依靠身体,甚至寂寞的时候可以倾诉的对象。
这也许称不上爱,但“明月当天,白沙在地,水声做证,风声为侣!平生与君相知,余愿足矣。”
言犹在耳的誓言,三年的相依相伴,相知相守的岁月,本来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像这样,拥有一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可是现在,面前的人,容色内敛,目光坚毅,再没了闲居山水时那种出尘的俊朗安逸,取而代之的是宁死不屈的决然与骄傲。
此时的他,已不再是自己温柔的情人,而是当年扶西王身边,那个高傲的乐者。
自己,也许真的留不住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心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告诉我,你执意回去辰京,到底为了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现在五国联军,城中内乱不断,就连萧原都已经退守到边关去,以待东山再起。你此时回去,做不了任何事情。”
明明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没有非常的理由,不会如此鲁莽的去冒险。这次,一定有不愿说出口的原因。只是,自己不能不明不白的任他去送死。非要得到一个理由不可。
沉默……长久的沉默……
仿佛知道再也瞒不过,犹豫了很久,缓缓的开口:“我得到消息,他……还活着。”
轻渺的语音,却如平地的雷声一般,让九易惊的浑身一震。
“你是说……王上?”
三年前,年仅二十四岁的扶西王谢世,留在世间不败的战绩,不朽的英名和燕国一去不返的繁盛强大。至今燕人提起扶西王的死,仍是无限的伤怀,尤其此时的山河变色,国破家亡在即。
现在伯箫突然说,扶西尚在人世……让九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救的那个人么。他以前是栖燕宫的侍卫,被镇远将军商固收买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他说,三年前他亲眼看见,商固以太后和潼王爷的性命为要挟,逼王上让位,王上不从于他,他为了拿到号令三军的金燕令,将王上软禁在栖燕宫的一个地牢中。第二天,向外宣布王上暴病身亡……
去年,商固于夏口关死于秦军之手,只是不知道,王上现下身在何处。那个人还说,当年商固曾经杀他灭口,是他诈死逃了出来,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知道临死前,才向我吐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所以,你才坚持回辰京……”
“不错。如果王上真的还活着,身陷囹圄,伯箫誓死,也要找到他!”
没有一丝犹豫的坚决。是伯箫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慢慢转过身,不再回头,消失在夜色,也中走出了自己的生命。
月光都变得冷硬起来,天地间,正在远离自己的青色的背影,有些陌生的,九易突然想起来,当年那个坐在栖燕宫高台上,鸣奏凤栖梧的乐者。
惊寰绝世的名曲……融进了血液里,就再也化不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