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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筝身边，除了琴棋书画这些愉人的技艺，她也学习了算学、生物、化学（主要是制作胭脂水粉的实用化学）、历史，林筝离开之后，林茧还自学了律法。
在周晋身边的那两年，林茧读了岚月书院出版的《生物大百科》，厚厚的十二卷本，摞起来比她的膝盖还高的一套书，她用两年的时间，全部读完了。
虽然没有全部记住，但是，与厨师相关的，林茧做了笔记，牢记在了心底。
这是林茧手中握着的全部知识，比起一般中学卒业的人来，应该只多不少；这是尚宫局遴选御厨的笔试，并不是太学录取大学生的笔试，可是，林茧还是惴惴的，同时心脏又欢快的跳跃着。
发放试卷时，林茧紧张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只是，真正拿到试卷，她的心情却又不可思议的平静了下来。
笔试的问题，根本没有涉及厨师的专业知识，全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大概是只要识字的小学生就能够回答的类型，但是，实际上，太学的先生都不见得能回答得完美的题目。
最后一道题，大概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题，「如果你是御厨长，你愿意让什么样的厨师成为你的部下？」，林茧仔细思考之后，交了白卷。
她没有成为御厨长的野心，对于成为任何人的上司，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之后，林茧收拾好自己的文具，怀着比外面的天空还阴郁低沉的心情，踏出太学。
她并不介意能不能成功应聘成为御厨，但是，期待了很久的考试，明明都是很简单的问题，她却答得乱七八糟，更有甚者，最后那一道题，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
就在林茧低着头默然前行时，随着肩膀上“啪”地一声响，一个高出她一个半头还多的身材魁梧的女子露出一口白牙，爽朗地对她打招呼道：“嗨，你就是口福居的林师傅吧？我是方大山的妹妹方小海，前些日子，家兄给林师傅添麻烦了，在这里，我代他向你道歉。
希望林师傅别再生他气了。”
方小海的声音，跟她的身材一样，洪亮而沉稳。她在道歉，却丝毫没有给人低声下气的感觉；当然，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倨傲。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信赖的成熟、稳重感。
“哪里？前几天是我受令兄照顾了。后来，也是我和家人失礼在先，要说道歉，也该是我向令兄道歉才是。希望方姑娘能代为转达我对他的歉意。”这样说着，林茧忆起，眼前这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毕竟，这种存在感鲜明的姑娘，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却想不起来。
暗暗叹息一声，林茧的情绪再次低下一阶，她还不满三十岁，记忆力却这般得差了。
“林茧，啊，方姑娘也在，这次没有迷路了吗？两位考得如何？”说话的人，是头发已经长到三寸长的释道之，尽管看得出他用心打理过头发，可是，耳后仍有一小缕睡翘的头发脱离整个规规矩矩的头发集体，欢快地向外飞翘着。随着他的走路，还上下跳动。
“释师傅，上次有劳您为我带路，辛苦了。这次没关系了，因为正好跟林师傅同一间考场，就随在她身后出来了。正好我也有些话跟林师傅说。”方小海说着，似乎为了表示亲切，或者是不经意的下意识动作，随手揽住了林茧的肩。
突然的靠近，让林茧身体起了一阵颤栗，她紧握住双手，才忍住了把方小海的手甩开的冲动。
毕竟跟林茧接触有一段时日，释道之一眼就看出了林茧的不自在，正好，陈准站在树下向他点头致意，释道之一边跟陈准回礼，一边不动声色地拉过林茧的胳膊，对方小海道：“天儿好像要下雨了，正好林茧的家人也来接她了。方姑娘要是有话，不妨到马车上说。”
方小海看了眼半空中悬空的右手，又看了眼被释道之拉到身后的林茧，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我还要在这里等家兄，就不打扰两位了。”
“那也好，那就下次尚宫局见了。”释道之说着，对方小海拱手致意。
方小海微笑着对两人挥了挥手，就把身子转向太学的大门。
坐上马车，林茧对释道之低头道：“刚才多谢你了。”
释道之放好自己的文具，拿了矮几上的茶壶，给两人一人倒了杯茶水，方道：“举手之劳而已，方家兄妹，虽然让人不擅应对，但却是两个很好的少年。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他们也到口福居一起做菜。”
“应该说一起到御厨房做菜吗？大家不都是为了应聘御厨才聚集到京城的吗？”虽然对自己应聘成功不报希望了，可是，林茧还是希望释道之能够成功。
“我是因为存了私心才想要进皇宫，经过这些日子在口福居的打工，我真的觉得，比起只为皇上一个人做菜来，还是让更多的人尝到我的手艺更开心一些。
所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等成为御厨之后，我也想继续在口福居打工。”仅仅是不满一月的时间，释道之身上的气质，与林茧初见他之日，却有了明显的变化。
褪去了那股除尘离世的风姿，更有了一丝人间烟火的生动。看得出来，他正在积极主动的想要融入市井生活。
“那样的话，跟忠伯说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只是，如果你继续在口福居的话，主厨的位置，我怕是不得不考虑出让了。”林茧说着，放下茶杯，抹了抹嘴角的茶梗，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我可就困扰了。以我的局限性和做菜的速度，可没有办法满足口福居日日络绎不绝的客人的口腹之欲。”说着，释道之抬手揉了揉林茧低垂的头，”你做得菜很好，即使很少有创新，能够如实再现周师傅的厨艺，让那些老饕们点头称赞，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才能了。
最重要的，你专心做菜的心情，每一个细节都不马虎的态度，在周师傅身边历练出来的扎实的基本功，这些，是很多自负一流的厨师都达不到的。
所以，更自信一些也没关系。”
“被你安慰，反而越来越想哭了。”林茧说着，抽了抽鼻子，对着释道之僵硬地裂开嘴。
“对，就是要这样笑着。虽然确实比哭还难看。虽然你的年龄有些大了，但是，你身为厨师的时间，却很短暂。所以，即使着急，羡慕甚至嫉妒别人，也不要放弃笑容。
注意健康的话，以后的人生还很长，身为厨师的道路也还很长，就依你自己的频率，慢慢地进步吧。”释道之想再次揉林茧的头发时，却被她躲开了。
“虽然话很不中听，但还是谢谢你。这样，即使我应聘御厨失败了，也能够心平气和的在口福居的厨房慢慢努力了。”释道之跟林筝不一样的地方，看上去很柔软，意外的，是一个性情刚硬，对待熟悉的人，嘴上毫不留情的人。
☆、第十章
“为什么觉得你自己会失败？”
“今天的试卷答得乱七八糟，最后一道题还交了白卷。”
“那些不重要的，我最后一道题也交了白卷，不止最后一道题，中间有几道题也嫌麻烦没有作答。
今天的笔试，大概是一种类似心理测评的东西，考得并不是知识。所以，随性回答，答得乱七八糟也没有关系，相反，中规中矩的应答，可能更容易被刷下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今天的试卷，百分之七十的题目，都是出自我师父之手，是岚月书院宗教心理学专业的应试题。”
“御厨跟宗教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不是宗教，是心理。皇宫是一个竞争压力很大的地方，如果没有足够的承受力，会被重压逼迫得发疯。
永宁寺里，专门有一个院子，住着承受不住压力发疯的宫人。
皇家大概是终于考虑到麻烦和事情被媒体知道后的声誉问题，在遴选宫人的时候，加上了心理测评这一项吧。”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所以说今上有不亚于两百年前那位力排众议改革的皇帝的气度与魄力，天朝建立近三百年，会再造一个盛世也说不定呢。”
“是因为是你喜欢的人的家人，所以爱屋及乌吗？在我眼里，只是一个莫名其妙又卑鄙的人。”
“拿你以前的旧事威胁你，让你应聘御厨这件事吗？我倒觉得，就算这件事皇上有所谋算，初衷，应该也包含了为你好的想法。
最起码，如果你一直待在口福居的厨房，我们就不会相识，也不会认识方家兄妹。
随着御厨应聘进入正式阶段，我们还会见识到来自天朝各地的许多优秀厨师，就算落选了，这次应聘的过程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经验；如果有幸获选，想想我们每天能同多少优秀的业界同仁一起工作呀，不觉得很兴奋吗？”
“是，是，总之，今上是史上最英明睿智的皇上，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无误，造福天朝的。”
近日来的接触，让林茧渐渐的明白了，在释道之面前，是绝对不可以说当今皇上的坏话的，也不知道他被谁洗了脑，总之，在他的心中，今上是完美而无可挑剔，睿智而心怀万民的有史以来最最优秀的帝王。
回到口福居，林茧换过衣服，用过简单的午餐之后，就钻进了厨房。
午后申时，阴霾了数个时辰的京城上空，终于飘落了雨滴，暴雨夹杂着狂风，加上如墨一般的天空，站在窗外望着街景，一时之间，竟给人一种仿佛置身地狱的恐怖之感。
到晚餐时间，大雨仍然没有转小的迹象，很多预约好的客人都没有到来，忠伯站在柜台前扒拉着算盘，皱着眉嘴里念念有词的计算着这日的损失。
没有客人，林茧也就闲了下来。
只是，正当她决定收起围裙找释道之在这样有气氛的天气喝茶对弈时，却被伙计急匆匆的告知，有客人到。
做好客人指定的菜肴，林茧随着上菜的伙计一起到了客人预约的雅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