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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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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将木匣递到主人手里,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李洪二人面前的婢女也欠一欠身子,拖曳着流云般的长裙静静退下;厅内便只剩他三人。

公子惟拔下头上的发笄,插入匣子的锁孔中,“喀嚓……”一声轻响,木匣弹了开来。

李堂主见公子惟亲自将东西送过来,忙起身接了,他低头望匣中一看,双眼忍不住瞪得大了,手腕微抖地从匣底拿出一沓纸来,犹自不信地一张张翻过,终于抬头惊道,“王公子。。。这。。。这。。。”

洪于飞也走到二人身边,他细细翻阅那几张纸,摇头叹道,“不愧是公子惟,这下我相信我们在一条船上了,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公子惟清淡一笑,“我与贵帮结盟,本只为海战一事,但如今这水由不得我不趟得深些。”
第二十七章(下)南海公子

公子惟清淡一笑,“我与贵帮结盟,本只为海战一事,但如今这水由不得我不趟得深些。”

洪于飞将匣子递回他手中,深吸一口气,道,“你猜的不错,我们晏海帮。。。的确有閗墙之斗。”

公子惟微微颔首,似是表示理解,“道不同,谋相异;天下岂能皆为同道中人?”但他的眼神却含蓄地表示对方该吐露更多信息。

洪于飞垂眼道,“叛逆者是我帮的谢三爷,他行事意见往往同帮主相左。帮主同他委蛇颇久,近日便是开牌的日子了。”

公子惟“喔”了一声,“敢问贵帮帮主有几分赢面?”

李堂主饶是斯文,也忍不住额角经脉暴起,冷然道,“帮中出了几只虫蠹而已,咱们帮主自然轻易料理得;可站在公子的角度看,这是外人的事,公子为何不惜授人以柄,也要掺和进来?”

原来公子惟方才让他二人看的,居然是江城境内几乎所有店铺的地契缩印薄,王家的产业不仅包含酒楼钱庄,布坊粮行等等,还囊括了闹市中寸土寸金的土地。

也就是说,不论是本地的买卖人,还是外商,想要在江城开张门面,通货贩物,都得先经过王家的许可。

如今乱世之下,各路军阀招兵买马,混战不息,百姓基本物资往往出现短缺之相,便有钻营的商家乘机囤积居奇,大发战争横财。而王家差不多算是江城整个开市的操纵者,那些欲赚取不义之财的,便无孔可钻。

加上王家慷慨散财,多有善举,无怪乎在民间威望如此之盛。

可囤地之举,按当朝法律是足以抄家的重罪,公子惟却轻易将证据出示以人,因为他知道有些时候,想要对方与自己进行合作,不能仅仅靠利诱,或者抓取对方的痛脚施以胁迫;而是反过来,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对方手中,往往更能赢取对方的信任。当然,这也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世间最高的妙计,都不是万无一失,近似豪赌,险中求胜。

洪于飞拉拉李堂主的袍角,笃定地笑道,“十分。”

公子惟打量他脸上自信的神气,又淡淡地“喔”了一声,语气既不是怀疑,也不是肯定,只是表现出一星儿想听对方说下去的兴趣。

洪于飞目光朗朗地回视公子惟,“有南海公子惟从旁协助,我想说不是十分都难啊。”

公子惟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李堂主心里虽知道若得到南海王家的协手,对付谢昂自然大大多了胜算,但他实在搞不清公子惟的怪脾气,不由疑道,“你为何要押注在我们帮主身上?”

公子惟道,“我既然打算不惜钱财,驱逐倭寇,就不希望有任何人从中作梗。”
第二十八章(上)众人为骰天下为局

公子惟道,“我既然打算不惜钱财,驱逐倭寇,就不希望有任何人从中作梗。”

他优雅地一挥手,示意二人坐回座位,自己动作舒闲地用发笄将头发重新绾好,眼光流转,“这场牌局贵帮主打算如何擒贼?”

李堂主凤眼斜挑,扫视他一眼,心里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在这个权财冠倾城的贵公子眼里,似乎天下诸事都不过是一场赌博,众生皆是寒微骰子,他自己是摸牌的手,亦是一张要紧的底牌。

画栋雕檐半落在青天之外,信鸽振翅飞远,洪于飞依着廊柱,眼见帮中豢养的鸽子化成一只黑点,正欲转身回屋,突然听到有浑沉的铜铃声从远处一路传来。

他早就看到长廊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挂有一只黄铜的阔口铃铛,但现下并没有起风,按理铃铛不会响,洪于飞眯眼研究了半晌,发现较远处的一只铜铃的铃舌开始颤动后,便把这种颤动传给离它最近的那只,于是铃声便由远及近传播而来。

那么应该是有人摇动了第一只铜铃。倒是个通风报信的好法子,洪于飞想。

那铃声很是空阔好听,像早上清凉的海雾扑洒人面,洪于飞一侧身,便看见公子惟嘴角含笑,踏铃而至。

他停在洪于飞面前,偏首望了望天空道,“洪兄,事情可交代好了么?”

洪于飞点点头,“我已经向帮主传信了,她接到消息,应当。。。很是惊喜。”

“喔,不是惊怪么?”公子惟微微一抬漂亮的眉棱骨,“突然接到来意不明的援手,任谁也不能泰然受之吧。”

洪于飞耸耸肩,“帮主一直视公子为朋友,若对朋友动那复杂龌浊的心思,可是罪过了。”

公子惟朗声大笑道,“原是我说错话了。”

他顺着洪于飞的目光,看向廊檐的铜铃,笑道,“我少年时房间在这条通廊的尽头,常常闷在屋里背着父训干些不在正道的事情,这铃铛便是骆清愁特意替我做的,多大的风也吹不响,但只要敲动其中一只,其他的便会跟着作鸣,用来通风报信最好不过。”

大约每个男子少时都有这样的经历,洪于飞也被勾动往事,不由摇头失笑,敛了敛神色道,“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公子惟随意地张开双臂,将身上织着牡丹缠枝纹的便服示给他看,“自然是出门游玩,我可是早早答应了淡月小姐。”

洪于飞心下一喜,立即点头道,“等我换身衣裳,这就走。”

他从屏风后出来时换了件宝蓝色的忍冬纹袍子,下裳是散摺曳撤,走起路来很是翩洒,公子惟摸着自己峭拔的下巴,赞道,“当真是清贵逼人!”

此话说得倒不假,像这种鲜亮的颜色穿在一般人身上,贵则贵矣,未免招摇艳俗了些,洪于飞五官端正清肃,周身打扮就像宝光燿燿的瓶子里插了枝寒梅,平生一股清华之气。
第二十八章(下)漏夜赶场

江城素来崇文墨,尚争鸣;哪怕是帮夫走卒,也喜好评赏书法墨画,城中最大大的酒楼“雅香阁”常设书法榜,自得文笔者皆可以呈上作品,评判者也不是名儒大师,就是江城寻常百姓。

江城物产富饶,居民温饱之余,好钻研学问,不同学派的大儒常于晴好天气开坛授业,听众拥护者有之,反对者有之;鸿儒们在高坛口吐锦绣珠玉,有时妙语一出,底下往往交赞声雷动,当然,若是不服堂上者,不论高冠布衣,皆可起身呈辞激辩,民众不以为鲁莽,反以为勇嘉。

虽有学术争鸣,却不同于战场兵戈相搏,必分胜败;恃己为正道,叱他人为异端,便落入下流了,宇宙尚存阴阳,学术之辩亦可“和而不同”。

雅香阁门前端的是人头攥动,手摇折扇的书生,黑红脸膛的渔夫,头戴文士帽的商客,人人脸上皆是三分焦急,三分激动,外加三分兴奋。

淡月在洪于飞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下了油壁车,她转动着修长的脖颈,俗世热闹活泼的七彩八色撞进眼里,耳中是杂舌叽嗡,“那李公子字体端庄秀雅,老夫颇喜。”“到底是书生,做作了些,还不及张员外丰腴多姿,犹如牡丹怒放,意趣富贵天然。”。。。。

淡月叹道,“这么多人!”

公子惟负手一笑,“当然多,前几日的初榜过了,今日便是总榜,要选出魁首。”

“三小姐,距开榜还有些时间,我们不如先上楼喝杯茶。”公子惟建议道。

淡月点点头,心下有些遗憾,虽来之前说只为感受文华墨香之气,到底被人家说的心痒,“真想亲眼看看,是李公子的字体态好?还是张员外的字神韵妙?”

正想着,脚下突然绊倒一物,她急忙低头去看,大约见到一人依在酒楼的墙脚,这会子拍了下大腿,听声音是个老年男子,“哟,放榜了?!”

淡月忙欠身道歉,“对不住啊老人家,我眼睛不好,冲撞到您了。”

那老人摆摆手,只是四顾望着,“放榜了没有?”

公子惟见怪不怪,笑道,“老人家,您是漏夜赶场吧?崩急,还没呢。”

“可不是,”老者笑呵呵地站起身,一边松着筋骨一边道,“昨晚就从乡下往这边赶,半路搭了只牛车,倒是来得早了。”

淡月不由叹服,江城当真是文风浓厚,人人皆有追慕圣学贤道的热心,当下恭谨道,“老人家,不如随我们一块喝口茶去去乏吧?当我向您赔罪了。”

老者笑道,“你这姑娘恁地客气懂事。”也不再推辞,跟着三人上楼去。

(作者例行吐槽:咱也知道这章太少了,问题在于咱感冒了,头痛欲裂,明天一定补上~~)

跑堂的领着几人到靠窗的雅间坐下,嘴里连珠炮般报着:“我们这有九品水莲,五指山仙毫,龙岭奇兰,白沙毛尖,还有松烟碎红茶,不知几位客官要点哪种?”

公子惟道,“长者为先,你问问这位老人家爱好哪种?”

老者捻着稀稀拉拉的胡子,“你们这的红茶用什么水泡的?”

小伙计转动着灵活的眉眼,笑答,“您老放心,是山上的活泉水;茶都是今年春上的芽峰,嫩得紧。”

老者“恩”了一声,点点头,“就它吧。”

小伙计诺诺而去,那老者对淡月道,“女娃娃,你是否天生太阴有损?红茶性温,多喝些没坏处。”

淡月生时难产,的确素有体虚寒凉之症,她心道,怪不得二姐常说文明教化不等于人人皆才高八斗,惟这对陌生人的体察关怀之心难得,当下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多谢老人家了。”

那茶叶条索紧致,铺陈在白瓷瓯底,用沸水冲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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