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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重生] 空明传烽录 作者:公子易(历史)-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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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便要离开。

  哪知道一转身,竟见那少年公子正站在他身后不足一丈之处,冷冷地道:“你在寻我么?”桓震一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中十分奇怪,怎地他会知道自己定要返来寻他?那少年公子也不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便走。那老仆便在门口等候,一看主人出来,面露喜色,连忙上前搀扶。那公子一甩手,呵责道:“对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小孩子,不消得你扶!”老仆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那公子也不理睬,径自上了一辆马车,桓震本待跟着上车,却给那老仆伸手拦住。

  那公子怒道:“好奴才,胆子愈放愈大,连爷的客人,你也敢拦了么?”那老仆连称不敢,连忙退了开去,由得桓震上了车,自去前面驾辕,却是时不时地转头向后窥视。桓震暗笑他太过小心,又不是甚么皇亲国戚,值得像大熊猫一般地护着么?当下通了自己姓名,一面请教那公子的高姓大名。他却迟疑片刻,这才道:“我姓朱,名信,草字田木。”桓震点头道:“原来是朱兄。”朱信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虚度一十六岁。”桓震笑了一笑,并不与他去辨。

  两人扯了一番甚么久仰之类的套话,朱信便道:“方才我听百里兄向那人要杨涟的儿子,那是何故?”桓震心下迟疑,不知当不当与他讲,这一迟疑,面上微露犹豫之色,却给他看了出来,不悦道:“桓兄莫非信不过我么?”桓震心道确是信不过你,初次见面便来问我这些,我怎知你靠得住靠不住?他心中虽然存了这个念头,口中却不能说出,只笑道:“田木兄说哪里话来。在下并不认得甚么杨涟,田木兄大约听错了罢。”他说自己并不识得杨涟,倒也不是骗他,杨涟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经死了,他又怎会认识?

  朱信点了点头,叹道:“在下原本敬佩杨涟是个忠臣义士,听人传说他后代很是落魄,想要结识一番,倾力相助的,既然桓兄也不认得,那可着实可惜得紧。”桓震听他口中说十分可惜,脸上却没半分惋惜的神色,心中暗笑论起装洋蒜来你还差的远,当下也一本正经地大叹可惜之至。朱信见他并不上当,眼珠一转,又道:“也罢,既然桓兄不认得杨涟之子,咱们就此别过。”他说这句话时,却将“之子”两字咬得格外加重,桓震一听之下,便即知道自己方才咬文嚼字的小花招已给他听了出来,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好在车中黑暗,却也瞧不见他面色。 

  
 卷一 顺流逆流 三十一回 信邸
 
  桓震只觉自己心思给对方看了出来,心中很是不爽,暗想我一个二十五岁的现代人,难道玩起心眼来竟还能比不过你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么?心念一转,便想到这人定是对杨涟甚有兴趣,他前世跟许多公司谈网页买卖的时候,便积累下了一个经验,愈是想要什么物事,愈不能表现出对这样物事的兴趣,否则定会给对方趁虚而入,加以要挟。愈是奇货,愈是可居,此刻既然你想打听杨家的事情,我就偏不告诉你听。当下将错就错,一拱手,道声“搅扰”,伸手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去。他心中料定,走不出十丈,那朱信必定会叫他回去,岂知二十丈三十丈也走完了,仍不见身后有人追上来请他留步,渐渐心中发虚起来。

  又走一程,仍是并无半点动静,终于忍耐不住,猛地回过身来,却见那个老仆,正站在距离自己四五丈远的地方,似乎自从自己离开马车,他便在身后若即若离地跟着了。桓震心中不悦,心想初次见面,如何你便叫人跟踪我起来?当下招手叫那老仆过来,问道:“可是你家主人教你看我去往何处的么?”

  他本意之中,原是料想朱信定然是估中了自己离开之后便会前去寻杨家人,故而命那老仆跟随在后,看自己往何处去。没成想那老仆却答道:“并不曾,爷只吩咐小人,若是桓公子半路突然转身,便请回马车中一叙;若是一路上竟不回头,不论桓公子去往何处,都可作罢。”桓震大奇,心想此人怎知我定会回头?他虽觉自己行为给人家料中,心下略略有些不快,但却更好奇这朱信为何要令人如此这般办法,当下随着那老仆,又走回了马车停泊的所在。

  他伸手拉开车门,跳上车去,朱信正靠在那里,双目微闭,似在打盹。听得车门一响,仍是阖着眼,动也不动地说道:“桓公子么。”桓震听他语气之中并无询问之意,想来是料定上车的必是自己了,心中奇怪,当下直言相询,朱信笑道:“某的家仆,料还不敢一声不出,自行跳上车来。”桓震给他一语点破,也觉这本是理所当然之事,自己怎地便没想到,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朱信指着对面座位,道:“请坐。”桓震也不与他客气,径自坐了下来,与他对面相视。瞧了他片刻,叹道:“我真不知你是甚么人。”朱信笑道:“我是甚么人?”桓震摇头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熊廷弼陷落辽东,败坏封疆,乃是国之罪人,杨涟既然受他贿赂,也当一体同罪,便死也死得遗臭万年,至于破家完赃,也是应有之义。家长既然作恶,他的子孙后代,又有甚么值得可怜了?”朱信连连摇头,道:“桓兄待我不诚!”桓震反问道:“何以见得?”朱信笑道:“那又何必见了方知?”搬着指头,将桓震自从见杨太夫人那日之后的行踪,何时到了何处,见了何人,何时离开,一一数说了一遍。桓震大惊,心想难道自己已经被他跟踪了整整两天不成?瞪大了眼睛瞧着朱信,不由得背后满是冷汗,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一刻他心中只道此人意图对自己和杨家不利,是以竟作了拼命的打算,料想凭自己二十五岁,身体健康,这么一个十六岁的瘦弱少年,便掐也将他活活掐死了,身子微微欠起,双臂蓄力,只要朱信一句回答不善,便要扑上去卡住他脖子。

  朱信眼中微露惧色,旋即笑道:“我自是朱信。”桓震一怔,瞧了他半晌,身体慢慢放松,坐回座位,一时间只觉得全身无力,心中来回盘旋,只是一个念头:这人究竟是谁?朱信见他已经打消了袭击自己的念头,当下也放了心,道:“桓兄仍是不肯说么?”桓震摇头道:“你既已尽数知道了,那又何必我说?”朱信笑道:“我知道的,与桓兄亲口所说的,究竟又是不同。”桓震心中一动,心想他这是何意?正寻思间,却听他又道:“桓兄莫非仍然疑心,我是如何能够对桓兄行径了如指掌的么?”桓震被他问中了心中疑窦,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

  朱信哈哈一笑,揭开车帘,对那老仆道:“叫他们来。”那老仆犹疑片刻,应了一声,不知从袖中摸出个甚么东西,取火折子点燃了,但见一道焰火直冲夜空,不过须臾时分,但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车外道:“属下等六人参见主人。”朱信淡淡地应了一声“好”,转头对桓震道:“桓兄可明白了么?”

  桓震沉心一想,当即霍然大悟,原来这朱信所以对自己行踪能如亲眼所见,那并不是他本人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却是豢养了一群暗探式的人物替他卖命。转而想到,他此刻既然当着自己之面叫这一众暗探出来,一则是对自己示以信任,一则更是向自己示威,暗地里警告自己,若是不与他为友,那么这些暗探既然能够跟踪,也就能够杀人。

  他想通了这一层,心中对于这个少年公子的真实身份,却更是一团迷雾。他既能够养的起暗探,又有这必要去养暗探,想必也是甚么官宦人家子弟;只是自己一介白丁,囊中空空,毫无名气,他这般盯上了自己不放,又有甚么好处了?然而苍蝇不落无缝之蛋,必定是自己行事之中哪一点引起了他注意。回想来京几日,除却杨家这桩事能称得上是一桩事情之外,其余尽皆不值一提,加上方才又是一见面便问自己杨涟之事,那么他必是冲着杨涟而来的了。他虽然肯定这一点,但却猜不出对方是敌是友。现下杨之易尚未脱困,自然不能胡乱讲话,当下摇了摇头,那不是说自己不明白,却是说虽然明白了,仍是甚么也不能说。

  朱信瞧着他一瞬间神色连变了数变,自然便解他这一摇头间的涵义。他叫这些暗探出来,虽然确有威胁之意,但是桓震抵死不讲,他也不能怎样。当下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当真作别了罢。”对着车外道:“徐应元,你叫人送桓公子回去。”

  桓震耳中听得这“徐应元”三字,犹如当头打了一个霹雳,瞪大了眼睛,望着朱信,只是发呆。忽然道:“你……”朱信眉头一挑,反问道:“怎么?”桓震原本想要说“你便是崇祯”,一转念间,却又吞入了肚子中去,摇头笑道:“没什么。”一来此刻的朱由检仍是信王,叫他“崇祯”殊为不伦不类;二来桓震一句话即将脱口而出之际,突然想到,现下的情形乃是:自己已然晓得他是朱由检,而朱由检自己却并不知道这点。

  自打那日过卢沟桥以来,桓震每日闲暇时总是苦苦思索,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究竟能够做点甚么,才能改变将来的命运,最后的答案,被他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便是崇祯。他在后世之时读过明史,又读过许多演义小说,对于崇祯皇帝的残忍好杀,暴躁多疑甚是印象深刻,知道若不是崇祯自毁长城杀了袁崇焕,女真未必便能入关;若不是崇祯刻薄寡恩,将一众大臣杀的杀逐的逐,满清挥军南下之时,也不至于举国无人相抗,甚至铁骑所到,处处望风披靡;若不是崇祯小气吝啬,舍不得发内帑赈灾,却要兵士捉老鼠填肚子,也不至于整个大明朝的军队如同一条蛀满了蚁穴的长堤,外族的洪水一旦冲来,立刻便全面崩溃。

  他想来想去,在这个君主专制时代,内忧外患交织,想要自立门户,必定不能兼顾内外。倘若在内战之时,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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