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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7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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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踏上征途北上的骑队,高宗庭颇有感慨的说道:“这个工作要是能早一年做,就好了。”

“得陇复望蜀也,”秦承祖微微一笑,说高宗庭贪心不足,说道,“一年前,梁家还严密控制沂南;顾家晓得淮东往沂山派人,指不定会直接派兵进沂山进剿——他们焉能有远见认识淮东如此煞费苦心,也是要给他们留条后路?”

高宗庭苦笑一下。

林缚淡然说道:“虽说形势上是紧迫一些,但也不会没有时间……”

周普骑着马,从城里驰来,到跟前翻身下马,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狗日的梁家,果真是没种——北面刚传来的消息,梁成冲七月底就弃了平原,将兵马都撤到黄河南岸了。因争渡船,竟然还自相推挤,淹死了数千人!”

苏门案,梁家是主谋之一,而靖北侯苏护在边军提拔的将领军官,几乎都无一例外的遭到梁家的打压,甚至有许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杳无音信——秦承祖,周普等苏家故将,对梁家父子是绝没有好感的。

“形势更紧迫了啊!”高宗庭蹙眉咂嘴说道,“东虏兵夺临淄,威胁梁家的侧翼,但梁成冲兵驻平原,何尝又不是威胁东虏进入青州兵马的侧翼?梁家这一撤,阳信彻底陷入孤围。在没有侧翼威胁的情况下,叶济多镝也能在未拔阳信之时,派更多的兵马,从东线直入,进入临淄……东虏在临淄聚集兵马增加,就有两个选择:其一:可以往西南,从泰山与沂山间的低丘地带穿过,强插泰安,截断梁家从济南南退的后路……”

“这条选择,叶济多镝多半不会选,”秦承祖说道,“一旦泰安失守,梁习,梁成冲父子南下的退路给截断,但西面是长淮军的防线,再往西是梁成翼负责防守的河中府,有接援,其还没有陷入孤围,必然是据济南死守……梁习,梁成冲父子再蠢,手里有五六万兵马能用,只要济南城里米粮不断,怎么也能守住?对叶济多镝来说,还不如从正面施压,迫使梁家父子弃济南南逃,待梁家父子离开济南之后,派一支精锐骑兵半途击之即可。”

“要是从正面,从平原府施压强迫梁家父子弃济南南逃,叶济多镝率一部主力徐徐进入平原府,也要耗些时日,那他在东线能做的第二个选择,应再使陈芝虎为先锋,往东穿插,夺登州水镇!”高宗庭语气坚决的说道,“大人当立即向朝廷密奏,请撤登州水军,就地摧毁登莱地区所有的修造船舶设施跟场所,强令工匠南下……”

“朝廷下旨,叶柳飞拒绝执行,当如何处之?”叶君安问道。

即便朝廷为保江淮,也必然不想登州水军及登莱地区的造船工场及工匠落入燕胡手中,唯一可虑的是柳叶飞。登州水军南撤,柳叶飞身为登州知府却不能随之南撤,柳叶飞若忠于朝廷,自然会遵旨办事;倘若柳叶飞这时候已经起意投降燕胡,必然会千方百计的阻挠登州水师南下,以便在燕胡面前捞取更多的投降资本……

“抗旨者杀,跟有意叛降之人,还有什么废话可言?”林缚冷冷的说道,吩咐叶君安说道,“叶先生,麻烦你与宗庭速去草拟折子,今日就派人递往江宁……请到密旨,从江宁直接走海路北上登州,时间应该能赶得及。”

临淄府衙后宅,狗犊子卢雄困顿的坐在小池子畔的柳荫下,眼睛半眯看着池塘里的莲蓬及碧绿的荷叶。近一年来,他所不明白的,既然他跟陈芝虎要给督帅报仇,为何却要帮着东虏攻城掠地,杀人盈城?而那些屡受皇恩,看上去一本正经,满嘴仁义道德的读书子,为何又争先恐后的来投东虏?

狗犊子卢雄力大如虎,但很多事情都想不透,但督帅给药死,使他心里充塞着愤恨,就仿佛杀人兵器,陈芝虎驱他攻城,便如狂屠;战后,便帮陈芝虎看宅守院,他只能将对督帅的情义寄托在陈芝虎的身上。

“你回去告诉姓柳的,在我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我今日许他条件,三王或天命帝最终不允,还不是都是废话,”从打开雕花窗户的屋里传来低沉如春雷的声音,“姓柳的心里也应该明白大燕需要什么,只要能将这些替大燕留着,他还愁没有出路?”

过了片刻,就有几人从屋里走出来。即便在内院,这几人神色也是很不安。

直接将马车拉到内院来,马车遮得严严实实,丝缝不露,看着那几个形迹诡异的钻进马车再没有露面,狗犊子卢雄站起来捶了插腰,自言自语道:“狗日他娘的,怕露脸,咋不将脸揭下来?”

马车驰出府去,陈芝虎从屋里走出来。

陈芝虎虎背熊腰,即使在内宅,身上也穿着软甲,脸上有一块大斑,仿佛虎纹一般,左额处天生陷进去一块,豁嘴兔唇,使他的容貌看上去异常的狰狞,丑陋。

这相貌上的缺陷,使他幼时给父母遗弃,给僧院收养从小做了和尚。即便是做和尚也受尽欺侮,以致十三岁时在收养他的老和尚死去,他便提了一把剔骨刀,将僧院里其他二十六个和尚一个不落的杀死,一把火烧掉僧院,落草为寇去了。

狗犊子卢雄问道:“虎爷,还有仗要打?”

“或许吧!”陈芝虎淡淡的说道,开口说话时,豁嘴裂得更厉害,真如一张活生生的虎脸。

“虎爷,你说高先生晓得我们帮胡人打仗,会不会怪我们?督帅在阎王殿里会不会怪我们?”狗犊子卢雄问道。

“你既然下定决心要替督帅报仇,还怕督帅怪你吗?”陈芝虎反问道,见狗犊子卢雄费解的挠脑门子,笑了笑,又凝眉望向远方,心里暗道:督帅,你莫要怪我,我对你的义已尽,这狗日的朝廷可没有半点值我效忠的地方……

陈芝虎又摸了摸遮住半边脸上的丑斑,想起幼年所遭受的种种屈辱跟折磨,想起初蒙崇观帝召见登殿,崇观儿乍看他如见恶鬼惊谔。对脚下这片土地,陈芝虎心里便只有断不绝的怨恨。

卷十权倾第七章调虎离山

高义提着兜鍪走进来,看到狗犊子卢雄蹲在廊檐下,伸脚踢了踢他,笑道:“狗犊子,你快回房去,看我给你找来什么好东西?”

“……”狗犊子给蛇咬似的往后一缩,说道,“你莫要捉弄我。”

狗犊子卢雄倒是不畏陈芝虎,但高义心眼最瞎,说是送他好东西,上回往他房里送了两个剥得精光的女人,害他几宵没睡踏实,心里不明白,明明每天都有肉吃,高义还送他女人做什么?好不容易将女人还给高义,高义倒笑他是白长了驴大的货却不晓得怎么用,莫明其妙的,旁人也跟着笑他……

陈芝虎眉头微蹙,晓得高义贪色,对他说道:“你也少弄些女人,莫要误了正事……”

高义敛起无赖般的笑脸,正色说道:“虎帅交待的事情,绝误不了,”又问道,“听说姓柳的往人过来了,看来张协那狗儿的信还是能起些作用。接下来我们怎么打,先打青州?”

“你与林缚见过面,你觉得他会任我们从容拿下登州?”陈芝虎问道。

高义皱起眉头来,他与林缚见过两面。第一次是陈芝虎任河南制置使时,他代表陈芝虎前往江宁参加军议,与林缚见过面,也与高宗庭见过一面;第二次是林缚纵红袄军东进宿豫,睢宁,他代表陈芝虎前往山阳问罪,与林缚见过一面。

听陈芝虎担忧淮东军会干涉青州局势,高义咧嘴笑道:“他便有这心思,也要有这力气才成……淮东军有七八万人陷在浙东,林缚便是神仙,又能变出多少兵马来?”

“怕是没那么简单,”陈芝虎脸色沉郁,再加上他面容狰狞,便是笑,也是极难看,叫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他只是声音低沉如远雷的说道,“淮东军能压着奢家打,兵势甚锐,但之所以能得先机,都依赖于其水师盛势,前所未有。督帅在世时,也谈到水师,也说对水师之妙用,古人都不及林缚——以林缚及高宗庭之谋,断无可能坐看登州水师落入北燕之手——你再看登州之形势,有如渤海湾的袋子口,只要登州水师能为北燕所用,淮东军在津卫岛的那一两千兵马便如袋子里的虾米,剿灭易如反掌。既然在津海军南撤之时,林缚在津卫岛布下一记后手,便不可能看不到登州。”

“淮东即便不甘心,又能如何?”高义说道,“柳叶飞既然派人来联络,可就一心想着从北边谋富贵啊!在登州主事的柳叶飞配合我们行事,只要我们攻下青州,还愁到嘴的鸭子会飞?”

“柳叶飞要是有能耐,崇观十年也至于给汤浩信,林缚联手逼出青州了,”陈芝虎对柳叶飞颇为不宵,说道,“或许多给柳叶飞三五年时间,或能掌握登州水师,但他这时出知登州才一年时间不到,也想要登州水面唯他马首是瞻,怕是做梦。登州镇水步军二十营,柳叶飞能掌握三五成,便顶天了。要是这时候南朝一道密旨缴了柳叶飞的兵权,令登州水师走海路南撤,你拿什么去追?”

“照道理来说,南朝要保半壁江山,淮河,扬子江是能依仗的天险,与淮东一样都不能容北燕据有登州水师,”高义给陈芝虎点醒,一时间也束手无策,“南朝要下密旨也快,当真要将登州水师撤到南面去,我们即便是这时候率军赶去,也来不及啊!”

“也未必,”陈芝虎说道,“南朝真要将登州水师撤下去,就意味着彻底放弃山东。眼下青州还未给我攻陷,梁习,梁成冲还聚集在济南,南朝哪那么轻易下决心自断一臂?但防万一,我要你率部在青州城外打一场败仗!”

“我打败仗?”高义脸上的横肉抽搐,他晓得陈芝虎这是稳敌之计,将登州水师拖住,但叫他去打败仗,心里还难以接受。

“怎么,败仗就打不得?”陈芝虎唬着脸瞪着高义。

“前锋营就那么点种子,折损一个人都叫人心痛。小败,虎帅的计策怕是难行,要是大败,虎帅,你心里不痛?”高义拧着头说道。

陈芝虎纵横沙场半生,倒有一半声名,是靠前锋营挣下来的。与陈芝虎的出身一样,前锋营将卒多为死囚,大寇,死士。

陈芝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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