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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黑的雪 作者:刘恒-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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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慧泉没想到婚事把朋友拖得这么惨。“你朋友怎么样?”“就那么回事吧。她在东大桥看见过你,回去还跟我念叨呢。”“她想要什么式样的衣服,让她找我。”“那么胖,穿什么也不行……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李慧泉像突然挨了一鞭子,这个简单的问题过去一直没人间过他。猛然听到,倒真有点儿奇怪了。 
  “这还用问么?”他笑了笑。 
  “有了?!”“有个屁!”“没有,哥们儿想办法给你划拉一个,成不成的,玩儿玩儿再说,别难为自己,可惜了的岁数……”“你他妈先管好你自己吧!……放人了,刷子,你不干这个成不成?多寒碜。” 
  “一言难尽。我自己心里明白……你进去吧,回见!我这儿还二十多张票没卖出去呢……谁要票,八毛一张哩……” 
  人群呼一下围了上来。俱乐部大门内外已是人山人海。 
  “一块一张了!不要拉倒!一块一张,不买没了,一块……” 
  电影枯燥乏味。胶片发绿,演员哭起来像中国演员,假得让难受。双双对对的青年观众在干他们想干能干的事,不时有人鼓掌,发泄一下对电影情节的愤怒。 
  李慧泉看到一半就出来了。座椅之间的缝隙很窄,搂成一团的情侣们四肢伸展,像裸露的树根一样任它们自由蔓延。有人把脚搭在无人就坐的椅子上,像横了一段朽木。李慧泉见过这种情景,但只有今天他才感到格外恼火。隐隐约约的欲望在心头闪了一下。他想打人。他近来常想打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寻找机会。 
  马义甫在俱乐部门口的广告牌下抽烟。俩人都感到意外。李慧泉朝他走过去。 
  “还没走?” 
  “吃了两碗馄饨,想等你出来说点儿事。刚一个小时……” 
  “没意思。你想说什么事?” 
  “想来想去,我觉得不该瞒着你。” 
  “你瞒我什么了?” 
  “你借我的钱……我输了………” 
  “输了?” 
  “我以前玩儿过,可是我跟你借钱的确是买录音机,凑巧有人拉我,我想有四百块怎么玩也不怕,打算赢一点儿、没想到输了……我想捞回来,输惨了……” 
  李慧泉瞪着他,好像没听明白。 
  “输了多少?” 
  “不算你的,欠着六百多块。我倒票还了一百多,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输给谁了?” 
  “在日坛敲扑克认识的。” 
  “住哪儿?” 
  “哪儿都有,赌也没准地方,不说了吧?这里有规矩,说了麻烦。” 
  “你告诉我干嘛?” 
  “……心里闷得慌,想找个人说说。三天两头跟我要钱,我怕让我朋友知道,也不敢跟我爸说,我自己实在还不上……倒票又怕让人逮着……我完了……”马义甫捂着鼻子蹲下来。 
  “倒票还债也比赌好。你还赌吗?” 
  “……我……” 
  “我他妈问你呢!” 
  “大棒子!你揍我得了……我不赌行么我?” 
  “你问问去,我不赌行么我?” 
  “你拿倒票的钱赌去?”马义甫点点头,李慧泉一把揪起他,拽着他往体育场方向走,马义甫呼吸急促,然后轻轻抽泣起来,他垮了。 
  “你‘十·一’结婚是假的?” 
  “恩。” 
  “你跟我借钱时已经赌上瘾了,把我当傻瓜涮着玩是不是?” 
  “……哥们儿对不起你。” 
  “现在又让我帮你还赌帐是不是?我的钱花着痛快是不是?” 
  “你拉我一把,我忘不了你………” 
  “我操你大爷!” 
  “你救救哥们儿!” 
  “我操你大爷!” 
  “你骂吧打吧,你把我打半死也得救救我,我活该,我任了!哥们儿今天不要脸了……你打吧……” 
  马义甫艇着脚尖,怕李慧泉扯碎他的衬衣领子。大棒子的手哆嗦得厉害,勒得人喘不上气,也让人害怕。马义甫擦一把眼泪,昂着头,虎牙在路灯的柔光中闪亮。 
  李慧泉在刷子脸上打了一掌。“啦”一声。在雨后的夏夜和体育场外的小松林中,响动大得出奇。马义甫跌在泥地上,后背捧上了草坪的铁围子。 
  他不说话,也不哭了。 
  李慧泉稍稍弯下腰去,又打下一掌。马义甫用胳膊垫住了,仍旧疼得“哎哟”一声。 
  “别打脸,我明天还上班呢……” 
  “骗到我头上了!” 
  李慧泉往后退,手掌发麻。他知道自己打重了。几年没有动过手,感觉很古怪。刷子是他朋友。 
  他怎么把朋友给打了呢? 
  朋友在欺骗他! 
  他根本就没有朋友! 
  马义甫蹲在地上摸险。吃力地站起身,仍在摸险,小松林外边有自行车驰过。便道上传来行人的说话声,树枝上仍有水珠滴下来。 
  李慧泉记起多年前揍马义甫的情景,用擀面杖一顿足抡,马义甫轻而易举一点儿也不难为情地承认了失败:“服了!服了?!”那以后,刷子对他确实不错。刷子很可能从懂事起就胆小,混到打架人的堆里只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刷子跟他一样,是没什么出息的、很可怜的人。他们到老都干不成正经事。赌博。这是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们显示愚蠢的最好机会。 
  马义甫伸出两个手指,李慧泉把整包烟都塞给他,点烟时,李慧泉看到刷子嘴角上有血,上唇翻起一块。 
  马义甫显得胸有成竹。 
  “你想替我垫多少?” 
  “顶多二百,一分不多。一年以后还我,一分不许少。” 
  “行。” 
  “你要还赌呢?” 
  “随你的便,右手中指……” 
  “这是你说的。要赌了你自己剁掉它算了,别指望别人,你要骗人,别让我碰上!” 
  “……钱……” 
  “明天晚上到摊上取。”不知为什么,马义甫又抽抽嗒嗒地耸起了肩膀,李慧泉扭头走了。朋友的处境和朋友的欺骗,都让他伤心。 
  远处有雷声,辨不出响在哪个方向。整个黑夜在轻轻摇动。 
  他疑心马义甫在装洋蒜。能骗一次,为什么不能骗两次呢? 
  马义甫在笑话他,笑他是个笨蛋。 
  有时候,不能把人的哭当哭。眼泪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刷子伤心落泪的时候说不定正在下定赌赢的决心。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胖胖的矜持的姑娘,也可能只是为了自己一时痛快,谁知道五尺高的汉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没出息的人的低能和愚蠢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也无法 
  了解。他琢磨不透马义甫。不过,马义甫倒好像把他给琢磨透了。 
  这也许就是别人比他聪明的地方吧? 
  第二天晚上在东大桥025摊准时相见。李慧泉扔出一个纸包。马义甫撕开封纸数了两遍,很激动,像久渴的人在饮水。他的脸肿得不大明显,嘴唇破了的地方抹着紫药水。 
  李慧泉摆弄衣服架子。 
  “一年后在这个地方还我。” 
  “一定还!我不赌了……” 
  “甭跟我说这个,我不爱听!” 
  “谁赌谁是孙子。我结婚的时候一定来叫你……” 
  “随你的便,我不指这个。” 
  “大棒子,我有了一定还你,等我缓过气来砸锅卖铁也还你!” 
  李慧泉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不信这些话。他不信这个曾经欺骗过他的朋友的任何保证。他跟这个人的联系算是吹了。以后,马义甫遇到麻烦他将袖手旁观,一旦姓马的伤害了他,他就用不着什么客气了。 
  他在小松林里那两下子未免过于优雅。这种小动作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这也不符合他的风格。已经淡忘的属于李大棒子的快速凶猛敏捷镇定的风格。他想重操旧业井不困难。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女朋友、这都算不了什么,他有办法使自己心情舒畅,他也有办法让一些人崇拜或者畏惧他.就像他早年做过的那样。 
  他还记得大郊亭那次八十多人的械斗,他应方叉子之邀,为方叉子的朋友的朋友助阵,他与双方素不相识.却成了引人注目的主角。车链子、铅球、弹簧锁、垒球棒、刀子、叉子、砖头,—切都不在他的眼里,他挥舞着枣木擀面杖如入无人之境,他像一只舒展的雄鹰,在郊区的公路上飞翔,对手像野兔子一样在他手下奔逃,他感到了短促然而刚烈的满足,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生了翅膀,有多少双眼睛羡慕地看着他呀!他赢架就像玩儿一样,在新桥饭店双方请他的客,他的脸上竟留着血迹,擦都不擦。 
  一块砖头擦过他的前额,打下了光荣的标记,他为自己骄傲。他在酒席上通常一言不发,也不笑,只是没命地喝酒。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管说,他喜欢酒更喜欢似醉非醉的舒服劲儿。他赢得了大棒子的美名。他像大棒子一样坚硬、耿直、一丝不苟,也像大棒子—样单调、冰冷、怒气冲冲,那时他十八岁,处在最有勇气最有劲道的年华,他是一个在地狱中东奔西跑的十八岁的勇士,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更没想过以后会为自己曾经干过的什么而隐入深深的窘境。他以为自己活得不错,在一段有限的时间里。 
  也许,处在那种状态是幸福的吧?如今他又受到了那种状态的诱惑,在疯狂忘我和对自身极度关注的敏感中,人的体味就像醉酒一样,随心所欲而又无法控制自己。他喜欢这种状态。这是摆脱烦躁、孤独、空虚的避风港。但是,二十五岁的他已经找不到这个港口了。它淹没在令入沮丧的往事之中。 
  他确实是个笨蛋。 
  当别人在知识和平静的生活中寻求的时候,他在暴力中寻求;别入或多或少得到了什么,他却一无所有,他在梦中包括白日梦中思念那个唇上长着绒毛的姑娘,却不懂得采取任何有益的行动。 
  他丧面清心寡砍,内心却十分下流,他有一些自淫的花样儿.却在一个女性肉体的召唤面前无动于衷,无所作为,他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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