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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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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枢并没有被周邦式的话所打击,他兴致勃勃的举起杯,说:“行个酒令吧,从我先来,来段‘捣练子’还是‘九张机’?”

“九张机”这名字赵兴听过,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描写瑛姑曾做过“九张机”、“十张机”。九张机者,才子之新调。恭对华筵,敢陈口号。凭戛玉之清歌,写掷梭之春怨。章章寄恨,句句言情。

这种体制诗是宋代才子新作,一方面是当作“口号”,用于称颂,另一方是当作“酒令”。而“捣练子”也是一种口号加酒令的诗歌体裁。

赵兴皱皱眉头,为难的说:“可我这里没有叶子!”

赵兴说得“叶子”是一种酒令令牌。早期的酒令牌是采用“竹制筹令”。把竹签当筹,签上面写有酒令的要求,比如做诗、做对,抽到的人要按照签上的要求去做。到宋代的时候,酒筹变成了纸,当时叫叶子,纸上面画有故事,并写清楚要罚几杯。

再发展到后来,就有了“叶子戏”,可以说“叶子戏”就是纸牌的起源了。再后来,叶子变成了骨牌,骨牌在清末的时候逐渐发展成了麻将。

“无妨”,揭枢喝下一口酒,大声说:“就以这场雨为题,我先来:‘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春雨绵绵愁无寐。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揭枢唱完,孙逋毫不停留的接上:“两张机。月明人静雨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吃的心满意足的周邦式马上连上:“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须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赵兴那个愁啊——原来整个大宋唯有他耍不来诗词,怎么办?

第八十九章 来了一位高官

赵兴正愁得眼珠乱转,猛然看到程夏嘴唇蠕动,似乎在那里推敲诗句,他单手一指:“你来!”

程夏上前朗声念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相对浴红衣……好”,赵兴隐隐约约记得,这可是一首名句,可他记不得以前是否有人先做了,只好含糊的夸奖。

程爽不服气,也上前一步,大声念道:“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接下来是程旺,连接着赶来的以色列人俺裕、白樵也能绉上几句,赵兴郁闷的快要吐血,脸上还要作出很自豪的神情。

“怎么以色列人跑到大宋都会作诗了,没天理!”

赵兴不知道,俺裕他爹俺诚最后还考中了进士。人家可是结结实实的进士,完全没有认识的主考老师和判卷官。

院子里人多,尤其文化人,更多。赵兴不会诗,别人都会。连以色列人也会。听到这里在做诗,会作诗的有酒喝,马上来了一群人,一人一句,马上织完了“九张机”,而后酒令终结。

揭枢等人一脸惊叹,赵兴装模作样,一脸遗憾,生似没机会作诗,满肚子才华无处显露,感觉特郁闷。

揭枢这家伙就是不识趣,九张机都织完了他还没完,紧接着开始《捣练子》。一伙人就着《捣练子》这个曲牌捣啊捣,遗憾呀,赵兴这里人多势众,又没等轮到他自己,大家把所有能捣的练子都捣完了,这让赵兴“充满遗憾”的蒙混过关。

作为亲身参加过西园集会的人,风流倜傥的源业平最受欢迎,他翘着优雅的兰花指,细声细气的用诗歌语言描述那场盛典,纪守中则时不时的、恰到好处的点缀上一两首诗,令在场的三人完全忘了对酒令。

傍晚时分,瓢泼大雨竟然神奇的转成毛毛细雨。雨一旦小了,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这让揭枢等三人满意告辞。等走出赵兴的庄园,揭枢一拍脑门,猛然想起:“啊也,我今天是不是太张扬了,怎么离人从头到尾没做一首诗,难道是我的才华……嗯?”

揭枢扬起了眉毛,频频向身边两人递颜色,催促他们的赞扬。孙逋已经完全喝醉了,他任人抬上轿,完全不了解知州大人的渴望。而周邦式酒壮怂人胆,他不顾揭枢的脸色,粗声说:“我在京城时曾寄寓离人家中,听秦少游说:不知怎底,离人厌恶以诗才称名于世,他虽也做过几首好诗,但从不肯人前夸耀……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揭枢有点难堪,但醉意支撑,他的思维有点迟钝,结果难堪只持续数秒,他的心思已转到周邦式的话上。古时候信息传播的慢,他只知道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是赵兴做的,现在听说赵兴做得好诗有数首,便好奇的问:“离人……竟有多首好诗?首首都精彩?”

周邦式用看乡巴佬的目光看着揭枢,他一边在蒙蒙细雨中往软轿上爬,一边亮起嗓门唱:“长亭外,古道边……”

好听!揭枢舍不得,他追着周邦式的轿子,跟轿子跑了一路,直到醉咧咧的周邦式把整首曲子唱完,才依依不舍的停下脚步:“我今天都做了什么?在苏子瞻的关门弟子面前谈诗歌……啊,我今天真喝多了!”

第二天,天短暂的露出了晴空,赵兴赶紧命令:“快,把铸好的大铳抬上船去,让船起锚,贴着岸边走。”

想了片刻,赵兴又不甘心:“等等,新火药试射还得我亲自去……程夏,快去唤赵琴儿来随我同走。你记着:这场大雨过后,水质变混,所有喝的水、做饭的水都必须煮沸后饮用。谁也不准喝冷水——这是铁律,旦有违反,赶出堡门。”

大雨过后,柴草潮湿,而且看状况,这场雨只是短暂停顿。程夏有点犯难,但赵兴容不得他说话,立刻带着数名以色列人,与赵琴儿登上了那艘稍加整修的大船,扬帆而去。

果然,正午时分,雨又开始下了。挨到第二天,雨时大时小,一直没停。揭枢耐不住了,赶紧再上赵兴府上拜访,接到消息说赵兴出海,他无奈的返回。

又一天,雨还继续淅淅沥沥的,揭枢又找齐了另两人前去拜访,得知赵兴还没回来。幸好赵兴在明州定了一船柴草与新鲜蔬菜,运到庄园码头,程夏慷慨的分给三位来访者一部分,缓解了这三人的窘状。

“这船货是我老师在明州买下的,这说明昨天我老师已经安全的抵达明州,据他说,明州既然无雨,这场风暴也该过了,但打涝过后,须得防疫,两位民府可得注意了”,程夏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向两位父母官交代。

程夏的交代没有起到预期作用,当然,大雨过后,两位父母官整修房屋,救援百姓还忙不过来,怎顾的上饮水安全的问题。不久,杭州果然爆发了瘟疫。各处染病之人不住的倒毙,幸好赵兴府上都注意了饮水卫生,加上还有金鸡纳霜作为治疗手段,倒让他的庄园显得波澜不惊。

金鸡纳霜不是十全灵药,它不能预防,还有很大的副作用。赵兴庄上存货有限,眼看着疫病发作越来越凶猛,程夏也不敢过多的支援两位父母官,只散出去少量药品,保住了熟悉人的生命,他便以药物告匮,拒绝再拿出存货。

赵兴不在,与南洋的航路不通,也无法再向南洋订货。几名父母官愁得天天往赵兴城堡跑。程夏大事做不了主,也愁得日日在园子里转——因为疫病发作,他甚至不敢走出院子。而杭州发疫的消息传到外地,海船也开始绕道而行,到了九月间,杭州已成为一座孤岛。

九月初,赵兴庄园里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他身上带着浓厚的、做惯上位者的那种气势,站在关闭的堡门前,他背着手,命令随行的仆人递上一副朴素的手本,呼喝道:“通报一声,老夫章惇章子厚前来拜访。”

因为前段时间,百姓们听说城堡内无一人染病,曾有一群乡民聚集起来,准备冲入城堡避难。为了防止疫病随他们传入城堡,程夏已经命令堡门全天关闭,除非相熟的人前来叫门,才开一个小缝,让对方进入。再后来,得了好处的揭枢、孙逋派遣衙役驱赶,才使大门周围少了乡民聚集。

这座城堡的大门不像普通房门那样,用厚实的木板做成,它数道大门都是由鸭蛋粗的铁栅栏做成的升降似闸门。章惇派来的仆人在铁栅栏外递进手本,程夏一看,立刻命人升起栅栏,打开铜门,同时通报阿珠盛装迎接。

程夏在京城见过章惇,这位枢密使怎会突然来到杭州,他边往里头迎,边回答章惇的质询:“家师五月初走的,到现在送回来几封书信,一直没有回家。学生无法找见他的踪迹。”

章惇愣了一下,又问:“怎么,他又出海了吗?大宋体制,官员不得从事海贸。他虽是海商出生,但在京城已经受过安了,怎么不去赴任,竟敢私自出海,不怕御史的弹劾吗?”

程夏有话说:“章大人,家师此去不是经商的。家师一去海外三年,在南洋置办了点家业,尚有几房小妾,此次既然得官,家师想着把她们都带回我大宋……他是去搬家了。”

章惇停下了脚步:“如今府中谁做主,你吗?”

程夏指了指迎出来的程阿珠与陈伊伊,回答:“祖母尚在,支婆也在,学生是内眷,帮着操持一下家务。”

章惇点点头,又问:“我听说府上有治瘟疫的药,是吧?疫病爆发的这么凶猛,我不信府上没有一点存货?”

听了章惇的话,程夏没有回答,他把目光移向了身穿诰命服、冉冉走来的阿珠。

程阿珠先笑着向章惇行了个正式的官礼,打断后者的追问,陈伊伊跟在后面,也要行礼,章惇一摆手:“罢了,我现在就一闲人,无需用官礼拜见——离人哪去了?”

程阿珠立起身子,款款回答:“我家官人去交趾搬家,如今风向不对,大约要等到西北风刮起,官人才能回来。”

章惇有点急:“那需等到多会儿?我儿近日不合染上疫病,我听苏老坡说过,离人擅长诊断时病,在乡间素有‘神医’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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