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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十里春-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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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甸甸,颤悠悠。香味诱人,勾得她恨不能即刻伸出小爪儿将之囫囵塞下。
  “怎么好像没见过似的?吃的时候要……”他的话还没说完,双澄已拈起包子一口咬下。“嗞”的一声,鼓涨涨的包子绽开裂口,一股滚烫的汤汁就那么飚到了九郎的胸前。
  雪白的狐裘上,那道黄澄澄的肉汁缓缓流下,又滴在他膝上。
  双澄张着嘴,端着食盒,简直不知道怎么好了。
  ******
  “我,我已经很小心了……”她欲哭无泪,想要替他擦去污迹,可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到了汤汁,急得什么似的,抬起袖子便想去擦他的胸口。
  他一避身,抬手阻住了她。“不必了。”他居然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连语气都是冷淡的。
  “那等会儿我找地方给你洗洗?”她哭丧着脸。
  “洗得干净么?”他冷着脸反诘,从怀中取出一方白帕,抛到了她怀中。她沮丧地擦了擦沾满汤汁的手,懊悔无比地坐在角落不想再动。
  他强忍着怒气,道:“不是喊着饿吗?咬过一口的包子不要了?”
  她这才重又端起食盒,侧转了身子,悄无声息地,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灌汤包子。
  马车已经穿过闹市,四周渐渐宁静,冬日的暖阳斜斜地映在双澄的脸颊上。少女的肌肤吹弹可破,一双眸子透澈如清泉,只是此时含着低落,小小的眉间微微蹙起,那种神态让他恍惚间想到遥远的过往。
  ——她倒是没心没肺。
  九郎偏转了视线没再看她。铜铃铛铛,漾碎一地清寒,也不知过了几条街,兜兜转转中一声轻喝,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九哥,到了。”冯勉打开车门,弓腰撩起了帘子。
  他微微颔首,俯身自座位底下取出乌黑的木杖,一手撑着车壁便下了车。双澄抱着食盒坐在车里,一脸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见冯勉小心翼翼搀着九郎,这才意识到自从认识九郎以来,今日好像还是头一次见他站起来。
  ——是受伤了吗?她想问一声,可又不好意思开口。正犹豫间,九郎却已侧脸回眸,“怎么还不下来?”
  她回过神,轻轻一跃下了马车。青石路尽头是好大一座宅院,朱红大门粉白高墙,放眼望去竟寻不到边际。大门正中的匾额上书着“端王府”三个鎏光大字,门前两只石狮傲视凡间,旁边早有衣着干净的若干仆人候着,一见他来了,便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了府门。
  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不远不近,却始终未近身。
  一袭厚厚狐裘也遮不住他身量直拔,与身后的随从们相比,只望见他背影,便能觉出那自然天成的贵胄蕴藉。却不跋扈,也不张扬,沉静得像一潭碧水,即便有落叶拂过,亦微微飘着霜意。
  九郎进府后不久便让冯勉与其他随从们侯在偏厅,只带着双澄径直入内。一进进院落风光各异,数不清亭台楼阁,转不完九曲长桥。双澄却无心去看,视线瞟啊瞟,便落在他右脚上。
  看他行走时右足无法正常着地,想到上次九郎从座椅下取出木杖递给她,便估计他大概是摔伤了腿。
  因之前弄脏他的衣服而心怀歉疚,此时见他没人搀扶,双澄便好心地紧追几步,谨慎道:“你摔伤了吗?不需要人扶着?”
  他顾自撑着杖慢慢走,头也不回。“不需要。”
  双澄瘪了瘪嘴,又试探道:“刚才进府的时候,我听那些仆役们称你为殿下……”
  九郎这才偏了偏脸,淡定道:“你又要觉得我不像了?”
  她愣了愣,才待反驳,却已来到一处娴雅院落前。月洞杳然,树影婆娑,院中清池碧水,鸟雀轻啼。有一人负手立于玲珑山石之侧,着天青色锦缎长袍,外罩银灰狐绒大氅,身材修长,姿容俊朗。
  双澄乍一看只觉眼熟,再细细打量,才认出他来。那人见了她,只淡淡一笑,转而上前道:“九哥,路上可太平?”
  九郎微微颔首,不说别的,只先蹙眉道:“五哥可有袍子?我要更衣。”
  端王这才注意到他襟前的污迹,不觉失笑:“怎会弄成这样?”说话间,忙唤来下人吩咐去取衣裳。双澄站在一边好不尴尬,端王看她穿着短打劲装,又像少年似的扎起了长发,因笑道:“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小长随?长得像个娘子。”
  九郎闷闷然坐在池边,“若不是你提议,我又怎会带她来?”
  端王坐在石桌对面,一笑道:“你今日离开大内,嬢嬢与官家可知道?”
  “爹爹又与大臣们议事,我只跟嬢嬢说了声要来你府中做客,她也没有在意。倒是叮嘱冯勉尽早准备好行装,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端王沉吟道:“我只怕你这一去,无论事情能否办妥,在爹爹那边都落不得好……”
  他交错着手指,搁在膝上,淡淡笑了笑:“所以嬢嬢遣我去,因我是与你们不同的。本就是一命定终生,既已成了这样,便再没有承业的机会。爹爹本就厌弃我,大不了在他心底再留一些恨意,而你却不同,在嬢嬢与爹爹两边都不能得罪。”
  他们两人说着话,双澄却只听得云里雾里,此时仆人匆匆送来一个锦缎包裹。九郎起身,她不由自主跟了一步,却被端王叫住。“九哥是进屋换衣服,你也进去伺候?”
  她红了脸,堪堪留在了原地。九郎未曾看她,顾自取过衣袍进了屋子,就连端王府的仆人要跟入,亦被他婉拒。端王见屋门闭上,方才来到她近前。
  “回去后再将靴子换一换,不然一看还是个女儿家。”他指指她的鹿皮小短靴。双澄不禁道:“到底叫我来干什么?我想回客栈,他又不准。”
  “九哥没跟你说?”端王讶然,“刚才我们不是谈到了吗?明日起他就要启程离开东京了。”
  她怔了怔,小声道:“我听到了,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端王笑了笑,背着双手看她,“自然是与你有关,不然汴梁府尹为何能放你出狱?”
  “什么?”双澄惊诧,却听后方屋门轻响。回头间,九郎披着玄色斗篷站在檐下,树影在身前石阶缓缓摇曳,漏出星点金光。
  “奉嬢嬢之命,我明日就要前往鹿邑县。”他在说到最后三字的时候,格外认真地看着她,似是等待她的反应。见她还是充满疑惑,九郎不禁寒了脸,沉声道:“你随我一同去。”


☆、第十六章  碧水潋滟影成双
?  “为什么要我跟你去?!”她急切道,“我还要留在汴梁找人!”
  “你找的不就是他?”端王一指九郎,意态闲适。双澄连连摆手,“先前是要找他,可我来汴梁并不是只为了……”
  九郎望了她一眼,慢慢走到池边,道:“还要找谁?”
  她犹豫一下,低声道:“我好像说过……”
  “寻你父亲?”他坐在苍翠树下,叶影漏在肩头,起起落落泛着微光。双澄垂下眼帘道:“本来是想将东西还给你之后就留在汴梁找份活干,再慢慢打听他的下落,不过先前在客栈附近询问过不少人,一点消息也没有。”
  “燕超,祖籍巴州,四十左右,样貌英武,身手不凡。这就是你的父亲?”端王注视着她,缓缓说道。
  双澄一惊,继而恍然:“是汴梁府尹跟你说的?难怪他盘问我许久!”
  端王哂笑:“自然要查探你的底细,不然我怎放心将你放在九哥身边?”他才说到这儿,九郎便蹙眉,“五哥与汴梁府尹有些交情,这寻人的事情应该不算太难。”
  端王点了点头,又问双澄:“只是你父亲为何会抛下你独自来了汴梁?”
  她黯然,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腰间丝绦,“说来我根本就没见过他,自记事起便是跟着师傅住在山里。师傅一直说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可三个月前他下山去,我收拾屋子时无意发现了一些书信,其中有一封竟提到我。看那语气,写信人似乎对我的近况很是关心。我觉得奇怪,便追问师傅那人是谁,他本不愿回答,见我问得急了,方才说那便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父亲曾遭人陷害,因此无法抚养我,便委托师傅将我养大……那么多年过去了,师傅也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知道他四处漂泊,最后似乎到了汴梁。”
  双澄神情郁郁,九郎却冷峻道:“他既对你毫无养育之情,你又何必孤身出来寻他?”
  她明显滞了一滞,似乎不理解他为何会这样想,“可他是我亲生父亲啊!我只是想见一见这个将我带到世上的爹爹……我更想问问他,母亲又是怎样的人,他们当初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才会仓惶到那般地步……而且,我记得那封信中显露出来的意思,父亲如今过得也不如意。我想着,要是能够找到他,便劝他不要再四处流浪,与我回山里平平安安地一同生活,或许会更好。” 
  九郎沉默不语,端王看了看双澄,道:“既然九哥委托我办此事,我必定尽力替你寻找父亲。但作为条件,你得先随九哥去一次鹿邑。”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带我去……”她隐约觉得鹿邑这两个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原因。
  九郎神情平静,道:“嬢嬢的病情虽有好转,但身子还是虚弱。我想到嬢嬢信道,便向官家请求去鹿邑祈福。”他说话时始终看着双澄,见她眉宇间显露出一丝不解,便又缓缓道,“鹿邑是嬢嬢故乡,当地有座玄元观名声远播,自前朝起,就是皇家专门的祈福祭祀之地。”
  “我知道了……可是,干什么一定要带着我?”
  端王看了看九郎,见他敛容不语,便正色道:“上次九哥放你自由,你却寻到汴梁,还惊扰了圣驾。本来像你这样,即便查出不是刺客,也要依罪杖责。承蒙汴梁府尹在圣上面前力证你只是无知懵懂,圣上念及上元节本是与民同乐的日子,所以才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但九哥怕你留在汴梁仍会生事,便想将你带走一段时间。”
  他说得严肃,双澄却听得迷糊。怕她留在汴梁生事?她以后不再莽撞就是,何必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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