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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倾城山庄的夫人，果真沉得住气。
师父既不愿多言，我也就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好奇心会杀死猫，所以我并未对这封莫名其妙的信产生忒多兴趣。
在她对面坐定，漫不经心地捡了块小点心放入口中咀嚼。
场面又重新热络起来，两个人开始闲扯，不知不觉竟聊到了叶辰。
“耶，真的呀？”我满脸惊讶。
“可不是，那会他差不多刚从穹岭归来，被安排去凤城学着处理事务。”莫姐微笑颔首，忆起少年时光，碎碎道来滔滔不绝，“老庄主担心他年轻气盛，又想着我娘家与凤城毗邻，就托我爹爹照顾，后来干脆叫他住进来。”
心头泛起点点酸意。
“怎突然沉默？”莫姐约莫是注意到我略微暗沉的脸色，稍稍停顿，随即咯咯笑出声，“妹妹可别胡思乱想。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哪有？”我扯扯嘴角，尴尬辩解。
“自上次与妹妹谈后，我想了许久。今儿个有些话，你可一定要听我说。”她执起我的手，表情认真，“当日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受重伤。一直以来，我心里怀着满是歉意，只盼着他能幸福。辰哥哥与我的情已是过眼云烟，而妹妹才是他的命中注定。他那人是闷葫芦，总把心思憋着不说。可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出来，他对你绝对是真心。”
我一直抿着嘴，静静听完她这番话，才弯眼笑道：“姐姐，你可知我与叶辰如何相识？”未等她猜测，我便自顾自的公布了答案：“那日，是我把全身重伤的他捡了回去。”随即灿烂一笑：“姐姐，你信不信缘分？”
镜花水月今世缘
你相信缘份麽？
芸芸众生中你我相逢，茫茫人海里两人相识，可是缘份？莫名其妙穿越时空，糊里糊涂救你一命，可是缘份？暗中保护宠溺疼爱却别扭着兜转许久才坦白心意，可是缘份？
我只道，缘是天定，份是人为。
莫姐掩饰不住内心诧异，表情颇为复杂，怔怔半响才喃喃道：“世间万事皆有定数麽？他因我而受伤，却是你救他一命，也入了他的心。”
“姐姐。”我犹豫问道，“当日，叶辰究竟为何受伤？可是……可是与碧玉门有关？”
她轻叹一声，拍拍我的手背：“怎么说好呢？都是为了碧玉门内的一样东西罢了……是我强要他去的，明明一切计划妥当，谁知……”正说着，她突然轻叫出声，偏头望向门外，便见浅淡阴影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满心惊讶：“叶辰，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辰并未回答，停在阴暗处稍许，才往前迈进客厅，身形一顿唤了一声“大嫂”。
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他的淡然神色。莫姐显然有点无措，愣了一会才含糊应声，随即微笑起身道：“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妹妹今儿估计也累，赶紧歇歇吧。”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他踱至我面前，拍拍我的脑门，浅笑道：“魂儿快回来。”
“哎呀，你怎么也玩神出鬼没？”我反应过来，翻翻白眼抱怨，“难道刚才都在偷听？”
“我没有偷听。”他的表情颇为严肃，“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门口听。”
额头黑线。
“过来看看你。见你们聊得欢快，不好打断。”他倒无视某人抽搐中的眼角，自顾自地坐下，挑了块点心吃起来。
我撅起嘴，坐在他旁边暗自嘟囔。
有点冷场。
“溪儿，我与她虽是……但……你……”他突然开口打破平静，却又收住话音，表情为难，似是不知如何叙述。
捏捏他的脸颊，质感不错，暗想着小题果真聪明，随即赶紧收敛好窃笑的表情，语调颇为温和：“我可不管过去的事。但从今之后，你只能是我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丝一毫都是我的。你得发誓，有福我享有难你当。”
他略微一怔，继而把我圈进怀里，在耳畔轻声答道：“有福你享，有难我当。”
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我闷声闷气说道：“我不是不介意，可是我不做无理取闹的事。莫姐是你一段很重要的曾经，我理解，我也不强迫你去遗忘。但你要知道，我是你的现在。”怀抱好温暖，我喘口气，继续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也是女孩子，虽然不顾一切追随你身后，虽然一直坚定对外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嘴里说着不计较，但也会有累了的时候。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光我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更不能老把想法憋在心里。两个人要坦白些才对。”
他突然缩紧手臂，半响才冒出一句“对不起”。
我满心纳闷，正欲问个清楚，便听到他扭捏解释：“我曾经，还以为你与杨之潋……”
白眼，狠狠地翻白眼，不过心底腾起欢快的小火苗——难得木头也会吃醋呀。脑海浮起杨二公子似笑非笑的嘴脸，我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怒吼道：“那家伙纯属欠扁。”
叶辰轻笑出声。
胸口兀的泛起一阵烦躁，我脱出他的怀抱，坐正姿势，低眉顺眼：“我还是想知道，是因为莫姐的缘故，所以你一直不愿跟外人解释夜闯碧玉门的事，当日也宁愿玉清屏误会你，是麽？”
“溪儿。”语调带着些许无奈，“都是陈年旧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我依旧低头绞着手指：“没事，我知道有些事情确实不好说清楚。谁都有秘密，我都明白的。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静一静就好。”
“谁？”叶辰突然站起，低沉吼了一声，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我从叶辰背后颤抖着探出脑袋，便见前方悄无声息地飘进一个黑影，在微弱的烛光掩映下颇为诡异。
“打扰。”来人一袭夜行衣，身材修长，拱手而道。
呵，呵呵，勉强扯出几丝笑意，我拽拽叶辰的衣袖：“果真，谁都有秘密，现在轮到我不可相告了。”他微微挑眉打量来人许久，才侧身面向我，温柔说道：“晚上记得早些休息。我先回去。”说完，轻轻拥我入怀，片刻后送开怀抱转身离去。
轻叹出声——晚上还真是热闹啊，我这都快门庭若市了。示意黑衣人关上厅门，才缓缓开口：“慕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他解下蒙面布纱，清冷面容：“给你一个解释。”
还真是直接，我扯扯嘴角颇感意外。但比起那些搞迂回战术的政客，我倒喜欢这样的对话方式。直直望去，四目相对，心头兀的泛起一层寒意，这冰块果真名副其实。
“坐。”我倒了杯茶放置他面前，双手一摊得体微笑，“解释呢？拿来吧。”
“明日启程。”他没头没脑突然冒出句话，“你一早过去与她道别吧。”
呆愣片刻，我才领悟过来，皱眉，语气不佳：“好突然。你的任务完成了？”
“你知道？”
暗自叹气：跟这家伙说话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我摇头：“小题随口说了句而已，你别紧张。”
“她真心喜欢你。”言及小题，他冰冷的脸庞难得几分柔和。
“她是个可爱的孩子。”忆起小题灿烂甜美的笑容，我舒眉微笑，却泛起点点怅惘，“你可要保护好她的单纯善良。”曾几何时，我的生活也是那般简单，可如今已是习惯假面示人。
竟听闻慕寒一声轻叹，直直盯着我，表情甚至有些黯然：“我护不了多久了。此番回去，她就必须面对人心叵测。作为夏芒国的三公主，不能逃避……”
晴天霹雳——神啊，救救我吧。
“为什么告诉我？”某人大脑暂时短路中。
“我们需要南宫聿。”
蓦然想要仰天长啸，我敛起全部的温和善意，扬起一抹冷笑：“慕公子看来不擅长作说客呀。这最起码也先得把真实目的隐藏好吧？”
“你是公主的朋友。”
一句话，我瞬间颓然。
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心境慢慢恢复平和。我抬头，锁住慕寒的目光，浅笑道：“我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也不想为难南宫聿现下的生活，更不想去破坏我与小题之间单纯的友情。我，只想简简单单的。”
他未作反应，似是等我的下文。
“你今晚来找我，小题并不知情吧？”得到肯定的答案，我继续缓缓开口，“你可知皇室中人最大的悲哀？放眼望去，却无坦诚交心之人，高处不胜寒……小题最想要的应该是一份不参杂质的友情，利用‘朋友’的身份来做交易，她若知道了，会快乐么？”
我稍用力按压两侧的太阳穴，止住隐隐头痛：“我欠南宫聿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如今他在异域重新开始。我不想也不该再去打扰。你要做得应是直接去说服他，而非通过我旁敲侧击。”说完，我眯起眼，换上戏谑的神色：“突然想起，慕公子似乎还欠我一个解释呢。前几日刚做了回诱饵，你怎好意思又给我安排这么个角色呢？”
“我奉命前来中原是为了与晋王爷商讨西北边境事宜。既然有求王爷，他说不救，我就不能救你。至于其他细节，恕我不能言明。”
“别以为我猜不出来。拿我当引玉之砖，才勾出那么多暗藏的线索。”我哼哼几声，满脸愤懑，“还好我命大，没被他们一刀喀嚓了！”
“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嘿，这家伙还撇得真清啊。
翻翻白眼，我耸肩道：“解释完毕，慕公子也该告辞了吧？夜深露重，恕不远送。”
他瞟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随即起身闪出门外，瞬间消失了踪影。
“乱七八糟。”我抚上额头，不由唉声叹气。
这场武林大会犹如华丽的幌子，台面下黑色交易暗流涌动，不知还会有多少的惊天动地。叶辰，你当真要继续守护这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如此阴暗晦涩的倾城山庄？
今日折腾许久，又是王爷又是公主的，脑袋里早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看着外面夜幕低沉，我呼出一口气，慢慢向卧室踱去。
要死要活，先让我睡饱了再说！
聚散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