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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投资嘛。”李彤恩说,譬如基隆八斗煤矿,买采煤机、通风设备、都要到国外去订购,技术也一样,设计,
找工程师、地质师,也得请洋人,这些开销很大。不如叫他们出资办,我们坐地分成。
刘铭传说这事非同小可,过去洋人都想到中国来开矿,朝廷一概不准。光绪元年,朝廷倒是同意两江总督沈葆祯用
机器开采基隆煤矿,但强调以我为主,不让外国人操纵。
李彤恩以为不大刀阔斧,不能快速繁荣,有洋人资金不用是傻瓜。
刘铭传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说他到台湾之前,这里煤价为每吨三元,煤矿每年亏损四、五万两银子,折银元六、
七万元,可买两万吨煤,而当年基隆煤矿出煤才一万吨。这是个奇怪的帐,亏损超过产值,这煤矿办的还有意思吗?
“你从哪得来这数字?你真有心计啊!”李彤恩不能不佩服他。
“我在下令炸毁八斗煤矿时,就先叫人把帐目都拿回来了,”刘铭传说,打完仗总是要再出煤的,心里没数还行吗?
煤矿上报每吨煤成本三元,他仔细查了明细,其实成本不到一元三角四分,那一多半的钱哪去了?
那还用问吗?落入私人腰包了。
“是啊,”刘铭传说,必须派干员去管理才行,否则总是被人蒙骗。
“那你派去的干员也是个欺上瞒下的人呢?我看张士瑜也不行。”
“这也正是我发愁的呀。”刘铭传说。
李彤恩说:“我和英国人再见一见,看看怎么办好。”
刘铭传说:“铁路就这样了,你主管,马上集股,本地集不够,到南洋去,你亲自去。工人不够,让士兵都去筑路,
反正不打仗了,亦兵亦民嘛。”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彤恩说。
狮球岭筑路工地一下子热闹起来,昌字营、铭字营等,各营军队一夜间都成了筑路工人,在烈日下,他们挥动着十
字镐在开挖隧道,有的在打石头,更多的枕木木材源源运来。
刘铭传戴着大草帽也来到工地,拿着十字镐的李彤恩气喘吁吁地跑来。刘铭传说:“你是建路的帅,谁要你拿十字
镐。”
“累不着的。”李彤恩从水桶里舀了一瓢凉水喝下去,说:“大帅你看,干的热火朝天,用军队是用对了。”
刘铭传问他各种材料都有着落了吗?
李彤恩说,枕木材料主要来自北部的三角涌,从淡水河漂流送木,南庄的木头由中港溪流送,罩兰的木材运自大安
溪,全是上好的杉木、楠杉和桧木、刘铭传问大小石材呢?
李彤恩说,石材出自附近的烂柯岭,观音山和九芎林,都是上好的花岗石。
开挖隧道的旗帜在摆动了,敲起了锣。
人们纷纷走避。李彤恩拉了刘铭传一把,说:“躲一下,放炮了。”
二人躲到一个土坡下,一阵隆隆的开山炮声过后,天空弥漫黄色烟尘,碎石如雨,山体垮塌了一大块。
锣声又响,人们又去干活。
刘铭传昨天看了图纸,从基隆到淡水,山河夹杂,要开凿山洞九十余丈,建大小桥梁二十余座,他测算了一下,光
工时费、桥梁费就要十九万两。
李彤恩说,好在征集商股还顺利,南洋就集到70万两,日前到30万,缺的很多。
刘铭传说,不要紧,福建协济台湾建省的104 万两快到了,到了可先挪用。
刘铭传二人走到测量线路的人员跟前,他们正使用真北仪测方位,用物理震波仪探测山洞结构,还有水平仪等先进
仪器也用上了。刘铭传也在水平仪上看了看,回头对李彤恩说:“银子一时不会马上花掉,我意订购两艘快船,可运货、
可经商,很快会有收益,再贴补修路,你看如何?”
李彤恩说:“这怕不好。我看,基隆到淡水,虽然只有区区六十里,差不多要耗时一年,又要买机车,又要买车厢,
又要建站房,用钱的地方太多。”
“钱闲着干什么!”刘铭传说,“钱生钱不好吗?”
李彤恩说:“大帅定了,就办吧。”说完突然一阵眩晕,差点跌倒。刘铭传扶住他,“你病了?别天天在这熬着了,
回去歇歇吧。”
“没事,”李彤恩忽然悲观地说,“只是觉睡得少了点。我若是亲眼看见这条铁路通车该有多好啊!”
“这叫什么话!顶多一年嘛,怎么会看不到!”刘铭传说。
这时,只见朱丽娅跑了来,她一路笑着,说:“我回来了!”
刘铭传很高兴,说:“你在刘老圩呆的时间不短啊!你哥哥的坟建好了?”
“建好了,”朱丽娅说,程夫人亲自出靣在六安买了一块地,是请了风水先生看的,说我哥哥的坟是坐在龙怀里的,
将来出贵人。我才不信,我那小侄儿将来能坐天下当皇上?“
刘铭传使劲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胡说!幸而周围没人。”朱丽娅又说,她给哥哥立了很大一块石碑,用乌龟驮着,
汉白玉的,把刘铭传写的挽联刻上了。
“好,好,”刘铭传连连说。
“你快回去吧,”朱丽娅说,“程夫人来了。”
“是吗?”刘铭传说,“还有谁来了?”
“你大儿子刘盛芬也来了。”她说。
“走,我们一起回去。”刘铭传说,“你还没见到刘盛蛟吧?我听他说,你险遭不测?又叫法国人抓了去?”
朱丽娅说:“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没想到孤拔临死前放了我。”
刘铭传说:“人在临死之前,往往都会忏悔的,孤拔最后得到了什么?他也是很可悲的,可能良心发现了吧!”
“你是指他杀人太多吗?”朱丽娅边走边问。
“是呀。”
“你不是也杀过好多好多人吗?”朱丽娅说,“你良心发现了吗?”
刘铭传看了她一眼,说:“只有你才敢提这样的问题。我现在所做的事,都有忏悔的用意在里头,但我不知道我临
死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与孤拔一样吗?我真的不知道。”
朱丽娅说:“你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你连我都能接纳了,为什么单单不能接纳马来诗媛呢?”
刘铭传叹道,与洋人通婚,朝廷没有禁令,有禁令也是他自己的。马来诗媛就难过这座大山了。
第五章第二十九节
自古以来,损不足而奉有余,被视为天经地义,刘铭传偏要掉过来,损有余而奉不足,石超说这会掀起一阵落帽风,
吹掉他的顶戴。执着为父报仇的冰美人也犹豫了,她想到了另一种结局。
东辕门牌坊下挂着几十个红灯笼,写着刘铭传的官衔、品级、封爵之类。
刘铭传出来时,正看见红灯笼一支接一支地被射穿、灭掉,门口的士兵吃惊地叫嚷着四处仰头看,却找不到射箭人
在什么地方。
又一支箭射来,把一等男爵的爵字灯笼射落了,接着从高处飘下一阵放肆的笑声。
刘铭传仰头一看,只见一身番民打扮的马来诗媛正骑坐在迎面大瓦房房脊上,正在得意地弯弓射箭。
刘铭传气得乱抖,正好看见孙子走出来,就指着刘朝带鼻子说:“你给我听着,你不要说娶这个粗野的山女,你再
偷着与她来往,我打断你腿!”又命令刘盛蛟马上打发她走,回她的山里去,如敢违抗,让他再看到马来诗媛,先重打
刘盛蛟一百军棍。
刘盛蛟只好答应。
刘铭传倒背着手走了,刘盛蛟哭笑不得地对笑嘻嘻的朱丽娅说:“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吧?这不是不往好道上领吗?”
“我很赞赏马来诗媛,”朱丽娅说,“我都没有她这样的勇气,敢恨敢爱,多可爱呀,不就是几个灯笼吗?再买几
个挂上嘛,值得生这么大气!”
刘盛蛟看了一眼仍然骑坐在房顶的马来诗媛,对刘朝带说:“方才你爷爷的话你听到了吧?不用我费事了,你自己
把她弄走,你小心点,你爷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陈展如望望房脊上的马来诗媛,忽然笑了。
朱丽娅问:“你笑什么?”
陈展如说:“我笑我家老爷,上辈子不知办了什么错事,如今叫女人纠缠不清。你看,一个是你,全不把规矩当回
事的洋人,一个是刺客,又添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是野性的番女,这刘家的风水出了毛病了。”朱丽娅听了大笑不止。
晚上,刘朝带喝得半醉回来了,马来诗媛正在收拾包裹,见他进来也不理他。
刘朝带要喝水,喊她给倒杯浓茶来。马来诗媛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他。
刘朝带说:“你没听见吗?倒茶!”
马来诗媛把包裹一摔,说:“我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你的丫环。”
刘朝带见她在打行李,略显吃惊:“你打包干什么?”
“自己走啊!”马来诗媛说,“省得你来赶我。”
刘朝带说:“又不是我要赶你走,你也闹得真不像样子了!居然骑到房顶上射牌坊的灯笼,你也太野点了。”
“我是生气。”马来诗媛说,“在我们太鲁阁社,他尽说好听的,现在又对我这样,你们一家人吃团圆饭,让都不
让我。”
“你就射灯笼?”刘朝带说,“这回好,你弄得谁也没法为你说话了。”
“我谁也不求了。”马来诗媛用一种凄伤柔媚的眼神望着刘朝带说:“我走了以后,你一点都不会想我吗?”
“想又能怎么样?”刘朝带说,“其实你不该恨爷爷。为了成全你,他都在折子上提出番汉通婚开禁的事,不是叫
上头驳回来了吗?这事你就死了心吧。”
“我想好了,去找那个老太婆理论!”马来诗媛说。刘朝带忍不住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笑她好傻,西太后的宫
门一层又层,她能见到?就是他爷爷那么大的官,都得人家召见,在丹墀下,正眼都不敢瞧,大气不敢出。见她比登天
都难。
“我说着玩呢。”马来诗媛说,“我明早上就走,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我对不起你。”刘朝带说,“其实,你好比是在林子里自由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