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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龟-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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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力量大得狠。”秋谷道:“就是如今的那班王爷、中堂,平时见了人那脸上好象刮得下霜的一般,只要一见了白晃晃的银子,就是见了他的父母妻子也没有这般的亲热,顿时春风满面,和气迎人。那班大人先生尚且如此,何况这样一个不成气候的饭桶?”石仲瑛听了狂笑道:“好好的说话,你的牢骚话儿又来了。”秋谷听了微笑不言。大家谈了一回,也就散了。

一会儿,听得三声大炮,明远楼上鼓角齐鸣,知道已经封了门。一会儿又封了号门,不许大家来往。到了晚间,秋谷觉得肚子里头有些饿了,便取出炒米,胡乱泡了一泡,就带着的火腿、熏鱼吃了两碗。又吃了一杯茶,便半半睡的合目安息。

起先睡的时候觉得浑身都不畅快,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直到二更将尽,却倒睡着了。睡到四更将尽,主考发下题纸,号军按着号数一号一号的送进来。秋谷蒙蒙眬眬的接了题纸,看也不看,随手放下,仍复睡去。直睡到晨鸡报晓,玉漏无声,方才睡醒。坐起身来,叫号军取些热水,洗一个脸,又胡乱吃了些干果糖点,方才展开题纸。看时,只见一张大大的题纸上刻着五道论题:第一题是“汉武帝时,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食,令与计偕论”;第二题是“识时务者在乎俊杰论”;第三题是“谢安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论”;第四题是“张九龄上千秋金鉴录论”;第五题是“明太祖诏商税毋定额论”。秋谷看了这几个题目,觉得都狠容易,况且又都是素来知道的,连查也不用去查,略略的想了一想,便都有了主意。铺下草稿纸,提起笔来,振笔直书。这章秋谷本来是个有名的江南名士,真个是文不加点,倚马万言,平翻北海之潮,倒卷黄河之水。还不到十一点钟的时候,五艺早已脱稿。略略的休息一回,吃了饭,便誊真起来。一口气写到下午五点多钟,已经誊毕,又自己细细的看了一回。

正看着,只见石仲瑛从外面探进头来,看了一看,失惊道:“你都完了罢,好快手,好快手!我刚刚做了首次两篇,第三篇还只做了一半。”说着,便伸手过来,取了章秋谷手中的卷子,略略的看了几行,就啧啧叹赏道:“笔仗好得狠!逼真是胎息《史》《汉》的文法。”秋谷笑道:“我不要这般谬赞,你只看下去就是了。”石仲瑛听了,便果然一行一行的看下去。

看到第三篇上,看得得意极了,竟高声朗诵起来。只听得石仲瑛提着那正宫调的嗓子,一腔三板的读道:入广武门而闻阮籍之唏嘘,登平乘楼而听桓温之太息,俯视天下,感慨系之。盖尝读史,至谢安之为人,而叹其度之不可及也。古之君子,尚黄老之学,崇淡泊之治。内无所惧,外无所营。虽有帝王之尊、卿相之贵,雷霆震惊于前,虎豹奔走于后,而此心漠焉冥焉,终不为动。此平日学问有以养之,非镇物矫情之所能也。晋之士习崇尚虚无,卿相以清淡为事,儒林以论答为能。安性好声律,期功之惨,不废丝竹,士大夫效之,遂以成俗。又尝与王羲之同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当世非之。然其为政也,尽忠王室,竭忠辅卫。斯时也,内有权臣,外有强敌。晋以偏隅之地、积弱之势,北面而争天下。胜败之机,间不容发;天下大势,岌岌可危。而安以谈笑应之,处之晏如,无所畏葸。卒能折桓温于内,败苻坚于外。

悬一发于千钧,奠国家于盘石。其晋室之所以不风亡者,徒以有安在也。夫清净之学,沉思若愚,拊几若得;高见风云,俯视山水;啸傲天下,凌铄古今;以卿相富贵为敝屣,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安之为人,有类于此。观其与王坦之同迎桓温,坦之流汗沾衣,倒持手版;安从容就席,神色自若,亦可以见其度矣。或谓其闻谢玄之胜,至于折屐,矫情镇物,非大臣所宜。

然三代以上,惟恐好名;三代以下,惟恐不好名。东晋之政,棼于乱丝,而安以淡泊治之,无内外相乘之乱。盖其经济足以应之,非特以黄老相尚而已也。其与羲之同登冶城,登高遐想,慨然有世外之志,而不以富贵功名为念,此其胸次为何如?而后人乃以小节议之,谓其矫镇,抑亦苛矣!

石仲瑛读了一遍,觉得爱不忍释。又反反复复的重看一遍,不觉击节叹赏道:“这几篇文字,雄浑高古,音节非常。而且顿挫宛转,丰神独绝,真个不愧是个古文的作家!”秋谷笑道:“你看看也还罢了,何必要说这许多应酬的套话?”石仲瑛道:“那一个说应酬套话的就是个乌龟。”秋谷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算你会说何如?”石仲瑛回心一想,不觉也笑起来,口中说道:“你不要见怪,我是一句无心的话儿,不是有心骂你。”

章秋谷笑了一笑,便也向石仲瑛要做好的草稿来看。石仲瑛便在胸前一个卷袋里头取出草稿来,递给秋谷,笑着说道:“我没有你这般洋洋洒洒的笔仗。你看了有什么不妥之处,请你改削改削,不要客气。”秋谷笑道:“太谦了,太谦了,这‘改削’的两个字儿断不敢当。”一面把他的草稿看了遍,觉得见识也还开通,议论也不通达,只是笔力来得软些,气魄来得小些,未免有些小家气。便也随口赞了几句,又和他斟酌了几处不妥当的地方,石仲瑛方才走了。

又见隔号的那个考生走了过来,满头大汗的对着秋谷拱手道:“老先生这个时候五艺都一齐完了,佩服得狠!只是小弟有一件事儿要来求教。”正是:鹿锦凤绫之艳,彩笔生花;珊瑚玉树之珍,文章有价。

不知那考生问的什么话儿,且待下文交代。

第一百八十三回 传急电游子还乡 开花榜庸奴得贿

且说章秋谷忽然见那隔壁的考生急得满头大汗,来和他兜搭说话,又说要请教他什么事情,心上早已明白,只说:“你有什么话,只顾请讲。”那考生陪笑道:“请问老先生,这二题的出处在什么地方?小弟查了整整的半天都没有查到。这样空空洞洞的一句话儿,教人从何查起?”秋谷听了,忍不住笑道:“你连这句话儿的出处都不知道么?这个容易得狠,待我查给你看就是了。”说着,便取出一本《御批通鉴》来,把那司马徽的一段话儿查给他看了一遍。只把这个宝贝喜得个手舞足蹈,抓耳挠腮,也不知怎样才好,再三谢了章秋谷,一步一摆的去了。秋谷暗想:这样的人也要充什么读书人,这样的眼前典故都不知道,直是个目不识丁的草包。

当下秋谷把自己的卷子细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舛误的地方,便也把他放人卷袋。又到石仲瑛那里去走了一趟。回到自己号里,也觉得有些两臂酸麻起来,便下了号帘,静悄悄的睡了一夜。到了明天,绝早的交卷出来。

到了二场,秋谷照旧进去。原来这个时候的考试,已经改了新章,不用什么经文八股,第一场是五篇史论,第二场是五道时务策,第三场是三篇“四书”义。秋谷看了第二场的五道策题,也都是狠容易的空策,用不着什么考据。只有第五题,是问“俄取高加索,并别设禁令以制山民”的事情,略略的要加些考证。

章秋谷进第一场的时候,笑话已经听了无数,什么把谢安当作谢灵运,又把张九龄当作明朝的宰相,这些笑话不一而足,秋谷都听在肚子里头。第二场的笑话更加多了,秋谷连听都听不尽许多。只听得对面号里有三四个人讲话的声音,一个人高声说道:“他问高中索是朔方何部,这个朔方就是北方,大约就是我们中国的北京了。只不知道这个高加索是那一府属的地方?”又一个说道:“他问的什么禁令,一定就是我们的大清律例。我们只要抄上几条律例,把卷子上挤得满满的,把那班房官吓上一吓也好。”

秋谷听了这些说话,几乎要放声大笑起来,暗想:这班宝贝真是饭桶中间的饭桶,也要来出这个丑做什么?笑了一会,也不去管他们怎样,只把自己的文字斟酌了一回,连忙誊真,又是第一个交卷出去。到了三场放牌,格外放得早些,十四夜间四更出了题目,十五一早就收卷放牌。原来南京本地的人赴试的都有这个规矩,一个个都要赶十五晚出场,好回去人月同圆的意思。章秋谷本来文思敏捷,这几篇“四书”又那里在他心上,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到了十五一早,就去交了卷子,慢慢的出场,到寓里头睡了一天。

到了十六那一天,秋谷刚刚起来,忽然家人周升手里头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进来,把电报交给秋谷说:“这是上海来的电报。”秋谷听了,心上就觉得一惊。接过电报来看时,见封面上果然写着自上海发的,暗想这一定是家里头的电报,不知道有什么紧要事情,难道是太夫人有什么病痛不成?想到这里,不由得满心乱跳,连那只拿着电报的手都颤动起来,呆呆的看着那封电报,竟不敢去拆封。定了一定神,只得硬着头皮拆开那封电报来。看时,只见写得明明白白的几个字儿道:“其盛倒,母病,速回。”秋谷见了这“母脖的两个字儿,好象兜头浇了一瓢冷水一般,心上“扑扑”的跳个不祝连忙叫家人收拾了李立刻搬出城去,上了轮船,回到上海。

这边章秋谷的事儿且自按过一边,只说上海地方,一年一年的时势变迁,人事代谢,市面一天衰败似一天,堂子里的生意也一天寥落似一天。就是那班堂子里头的有名人物,到了这个时候,老的老了,嫁的嫁了,死的死了,繁华一瞬,歌舞无常,飘零金谷之花,摇落章台之柳。那班曲院中的老辈人物,除了胡宝玉之外,还有什么前四金刚、中四金刚、后四金刚的名目。前四金刚是陆兰芬、金小宝等四个,中四金刚是左翠玉、秦薇云等四个,后四金刚是张扬、王宝宝等四个,都是那一班小报馆里头的主笔提倡出来的。又有什么蕊珠仙榜、十二花神等种种色色的许多名目,在下做书的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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