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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说客-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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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前妻和多年前的一次离婚有关,那次离婚可能已经、或许还没有正式了结。布克像一位真正的律师一样记着笔记,全神贯注地听着,就好像真的知道该如何办案似的。
  不过,布克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委托人了。而我却整整5分钟独个儿痴呆呆地坐在一边,望着3位同窗轻声细语,涂涂写写,对于展开在面前的问题,一会儿满怀同情地凝神倾听,一会儿摇着头。
  我的孤独状态并没有被人忽视。包娣·伯德桑小姐终究还是把手伸到钱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昂首阔步地走到我的桌边。“你是我真正需要的人。”她轻声说,把座椅拉到桌子角落上。她的身体向前倾,我的身子向左歪,两个人的头相距仅几英寸。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开始了以法律顾问身份进行的生平第一次咨询谈话。布克朝我瞟了瞟,脸上挂着调皮的微笑。
  我生平第一次咨询谈话。去年夏天,我在市内一家法律事务所当书记员。那儿有12名律师,工作都是严格地按小时计费,而不因发生意外情况额外收取费用。我学会了开账单的技巧,其首要规律是,律师把睡觉以外的时间,主要化在与人会谈上。与委托人会谈;在电话上会谈;与对方律师、法官、合伙人、保险公司理赔员、书记员或律师帮办会谈;在吃午饭时会谈;在法庭上会谈;电话会议会谈;结案会谈;审前会谈;审后会谈。只要你说得出一次活动的名称,律师就可以编织一个借口组织一次以它为中心的会谈。
  包娣小姐用目光向四周扫射了一番。这是给我的信号,要我把脑袋和声音都同时低下来,不管她想跟我谈些什么,反正都是极其重要的。这对我当然也十分合适,我可不想让谁听到对她即将提出的问题,我肯定会提供的蹩脚而又幼稚的建议。
  “你看看这个,”她说。我接过信封,把它拆开。感谢上帝。是份遗嘱!科莲·贾尼斯·巴罗·伯德桑遗嘱。斯穆特曾经对我们说过,这些委托人中有一半以上会请我们推敲,甚至修改他们的遗嘱。对我们来说,这挺不赖,因为去年我上过《遗嘱与遗产》这门必修课,要在遗嘱里挑点儿毛病,我们颇感胜任。遗嘱其实相当简单,即使初出茅庐的律师也能写得完美无缺。
  这是一份打字机打的正式遗嘱。在浏览过程中,我从前两段得知包娣小姐是一位寡妇,有两个儿子和一大批孙儿孙女。第三段仿佛给了我一闷棍。我一边看,一边斜着眼睛望她,接着又重看了一遍。她得意洋洋地微笑着。这一段文字指令遗嘱执行人给她的两个儿子每人200万美元,孙儿孙女每人100万美元,由执行人代管。我慢慢地计算了一下,她有8个孙儿孙女,这就是说她至少有1200万美元。
  “继续看下去,”她低声说,仿佛真的能听见计算器正在我头脑中嘀嘀嗒嗒计算似的。布克的委托人,那位黑人老头,此刻正在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着许多年以前那一段不幸的罗曼司,诉说着孩子们如何将他遗弃不顾。我虽然竭力不去听他,但他的话却依然钻进耳鼓。布克怒气冲冲地记录着,尽量不去注意老人的泪水。在桌子的另一端,博斯科在哈哈大笑。
  遗嘱的第三段将300万美元赠给一个教堂,200万美元捐给一所学院。接着还有一串慈善捐赠名单,第一个对象是糖尿病协会,最后一个是孟菲斯动物园,在每一个名字的旁边都注明了捐赠的数额,最少的是5万美元。我皱着眉头,在心中做了一次速算,得出的结果是:包娣小姐遗财净值至少是2000万美元。
  突然,这份遗嘱暴露出了许多问题。首先,而且也是最重要的,它根本没有应该有的那么厚。包娣小姐十分富有,而富人是不兴留下薄薄的、简单的遗嘱的。他们爱用厚厚的、写得密密麻麻的遗嘱,托管机构、代管人、隔代转让等等事项说得明明白白,由大事务所收费高昂的税务律师专门设计和执行的诸多精细条款,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遗嘱是谁拟的?”我问。信封是空白的,没有迹象说明是谁起草这份遗嘱的。
  “我以前的律师,已经过世了。”
  他草拟这份遗嘱时犯了玩忽职守罪。死了倒是件好事。
  如此看来,这位牙齿灰黄、讲话像唱歌一样美妙动听的漂亮的小老太,真的值2000万美元啰。而且她目前又显然没有自己的律师。我瞟了她一下,眼光又回到遗嘱上。她的穿着不像个富婆,没戴钻石或金饰,在头发上也不愿他费时间或金钱。她身上的套裙是普通的滴干棉料,紫红色的上衣已经破旧,当初可能购自西尔斯百货店。我见过一些家产万贯的老太太,她们一般都不难辨认。
  这份遗嘱拟就约有两年了。“你的律师什么时候去世的?”我问,声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甜蜜。我们两个的头仍旧低低地凑在一起,两个鼻子相距只有几英寸。
  “去年。癌症。”
  “那你现在有没有律师呢?”
  “我要是有,现在还会跟你谈话吗,鲁迪?遗嘱没有什么复杂的,所以我想你能对付。”
  贪心这玩意儿十分滑稽。我将从7月1日开始,在布罗德纳克斯和斯皮尔事务所工作。这一家榨取员工血汗的小小事务所,内部气氛十分沉闷。15位律师除了代表保险公司诉讼,别的基本不干。我本来并不想要那份工作,可是恰恰在其他事务所都无空缺的当儿,布罗德纳克斯和斯皮尔事务所表示愿意聘用我,我也只好将就。我想在里面消磨几年,熟悉这一行当,然后再图高就。
  假如在我第一天踏进这家事务所的当儿,就给他们带去一位少说也值2000万美元的委托人,那些家伙将会有何等深刻的印象啊!我将立刻成为呼风唤雨的人,一位能点石成金、前程似锦的新星。我甚至还可以要求拥有一间大办公室哩。
  “我当然能对付,”我淡然地说。“只不过,你知道,这牵涉到一笔钱,而我——”
  “嘘——”她将上身与我靠得更近,狠狠地嘘着。“别提钱的事儿。”她用目光向四周迅速地扫了一遍,仿佛小偷们正潜伏在她身后窃听。“我绝对拒绝谈论它。”她斩钉截铁地说。
  “行。我无所谓。不过,我想你也许应该考虑一下,是否和一位税务律师谈谈。”
  “我以前的律师也是这么说,可我不想这么干。就我而言,律师就是律师,而遗嘱就是遗嘱。”
  “对。但是你交税可以少交一大笔钱,如果你把遗产通盘计划一下。”
  她摇摇头,就好像我完全是个白痴。“我一个子儿也省不下。”
  “嗯,请原谅,不过我觉得你或许能省下。”
  她把布满棕色老斑的手放在我的手腕上,低声说:“鲁迪,你听我解释。纳税与我毫无关系。因为你知道,那时候我已经一命呜呼了。不是吗?”
  “嗯,我想,是的。可是你的继承人会怎么样呢?”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那些不孝子孙可让我气坏了。我要把他们的名字从我的遗嘱里抹掉。两个儿子,几个孙子孙女,一起抹掉,抹掉,抹掉。他们啥也得不到,你懂吗?零!一分钱也得不到,一件家具也得不到。啥也得不到。”
  她的眼光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嘴边一圈圈的皱纹紧紧地锁在一起。她使劲地捏着我的手腕,自己却浑然不觉。此刻的包娣小姐,不仅怒气冲冲,而且伤心万分。
  在桌子的另一端,博斯科和N.伊丽莎白·埃里克森正在激烈地争论。他大声抱怨,笼而统之地批评医疗补助和医疗保健制度以及共和党人,她则指着一纸文件,试图向他解释某些医疗账单不能报销的原因。斯穆特从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边,看看能否帮上点儿忙。
  布克的委托人正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一行行泪水依然沿着面颊往下流淌,而布克却变得越来越无动于衷。他向那位老年绅士保证,他布克·凯恩一定会干预那件事,把事情办妥。有人打开了空调,嗡嗡的机声在一定程度上淹没了喋喋不休的谈话声。桌上的杯盘已经收走,各种各样的游戏正在进行。有人在下中国跳棋,有人在走国际象棋,还有人在密尔顿·布雷得利棋盘中掷着骰子。他们大多数人来此是为了一顿午饭,与别人交往,而不是为了寻求法律咨询,这实在是值得我们庆幸的事。
  “你为何想把他们的名字从遗嘱中抹去呢?”我问道。
  她松开我的手腕,擦了擦眼睛。“嗯,这是个人隐私,我实在不想谈。”
  “言之有理。那么,谁来继承这笔钱呢?”我问。意识到我将被授权起草这份遗嘱,能够像玩魔术似地把一些普普通通的凡人,顷刻间变成百万富翁,我突然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我微笑地望着她。我的微笑如此热情,而又如此虚假,但愿她不会因此而生气。
  “我拿不准,”她愁眉苦脸地说。她的目光四处搜索着,仿佛在寻找一个目标。“我硬是拿不准该把钱给谁。”
  那好哇,给我100万怎么样?税务局随时都会为我欠下的400美元税款向法院起诉。我们的谈判已经破裂,他们的律师已经找过我。我已两个月未交房租,房东正威胁要把我扫地出门。而我此刻却坐在这里,与生平见过的最富有的人瞎聊!而且此人可能活不了多久,正在颇为愉快地在心头盘算该让谁得多少遗产。
  她给了我一张纸,上面有4个人名,用印刷体整整齐齐地写成窄窄的一栏。“他们是我想保护的孙儿孙女,是仍旧爱我的那几个,”她双手窝成杯状放在嘴边,对着我的耳朵悄声说。“每人给100万。”
  我用抖动的手在拍纸簿上歪歪扭扭地记下。哇!就这么大笔一挥,我已经制造出4个百万富翁啦。“其他的人怎么说呢?”我低声问道。
  她的身子向后一仰,坐得笔直,说道:“一个子儿也不给。他们不给我打电话,从来没有给我送过礼物,寄过贺卡。把他们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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