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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一怔,道:“……是梦?”
吉迦夜道:“非梦。”
“那么……是什么?”
“是比梦更低等的幻魇。”
“幻魇?难道是那香气……?”
吉迦夜道:“没错,天竺西域的王公贵人喜吸食此种幻药,以见其所欲,忘却苦恼。但是见到假的欲望之后,却往往更生忧怖。要不见忧怖,只有吸食更多幻烟迷雾,有如饮鸩止渴。吸食得越多,神智越是错乱,到最后往往猝亡暴死。你方才所见种种,就是此种幻药迷烟所造成的。”
陆寄风慢慢地爬起来,还是感到有些无力,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幻药迷烟?”
吉迦夜道:“汉语和胡语似乎并无此物之称,贫僧无以名之。”
其实这种迷烟的原料早已存在于中国,但是远古之世,百姓只由它的干部抽取纤维,用以制绳及网,并未拿来作为迷烟。天竺则发现了它的迷幻作用,而成为贵族的享乐圣品,神农本草经中称作火麻、胡麻,即后世俗称大麻。虽然古书中记载过它“多服令人见鬼狂走”,但是在魏晋之世,却极少人知。
苏毗公子藏在玉箫中的大麻烟,纯度极高,以内力催发,遇热更增威力,才会令陆寄风、吉迦夜短时间内双双不支软痹。
而在他们都受大麻烟的控制之时,苏毗公子欲杀众人,也已证实了陆寄风绝非妖党,其中或许真的有些误会,因此吉迦夜对陆寄风已全无杀意,反而助他清醒。
陆寄风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吉迦夜不答,弯身在地上一抚,举起微沾着血迹的手指,道:“这是那妖孽的血,血迹未干,还来得及追杀妖孽。”
想不到那么真实的感觉,竟只是片刻。陆寄风一点头,正欲与吉迦夜一同循血迹追去,云逝松声音干哑地说道:“可别忘了我的份!”
陆寄风道:“云兄,你受伤颇为沉重,那妖孽不是易与之辈,只怕会累你不测,不如……”
云拭松怒道:“你是嫌我拖累了你?”
说着,他一拄剑,便要跟上,但眼前一闪,似感到有人在他身上一点,吉迦夜已飘然回到原位,冷冷地说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云拭松什么都还没看清楚,便又跌坐在地,双腿动弹不得,拼命运起微弱的真气要去冲开穴道,却根本无法让双腿动弹半分,气得脸红脖子粗,道:“你这妖僧,快放开我!”
陆寄风过意不去,道:“云兄,我会设法救回千绿姑娘,就劳烦你在此稍歇。”
吉迦夜已循着血迹追索,陆寄风不便多说,也急忙跟了上去,背后云拭松勉强以剑为足,硬是撑起身体,叫道:“喂!你们给我站住!”
当然没人理他,吉迦夜和陆寄风循着血迹赶入花园,身影消失在门后。这两名绝世高手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令云拭松更是不服气,欲往前追,却重心失稳,整个人往前扑倒,跌了个大马爬,气得他用力捶地,不过就算他把地捶烂了,也是没用的。
云拭松就是生就一副拗劲儿,越是不许的事,他越要做,虽然双足被点,他硬是以手代足,挣扎着往前爬,一寸一寸地前进着,终于爬入了花园,一见到花园中的百花齐放,美得诡异难言的景象,也不禁张大了口,目瞪口呆。蓦地,蠕动的绒团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头爬过他身边的毛虫,居然长逾三寸,七彩斑斓,比普通的毛虫大了好几倍,凶恶之态看得他毛骨悚然。云拭松一想到此园不知有多少毒虫潜伏在花叶之中,就阵阵头皮发麻,有点后悔自己爬到这个地方来。但待要退出,一想到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虫给吓退,实在有点那个,只好一咬牙,继续匍匐前进。
“啊!”
突然云拭松的手一个扑空,惊呼了一声,身子便整个滑入水里,好在引流的河水不怎么深,他膂力又大,只靠着双手抓住河中长藻,便不至于没顶。
云拭松松了口气,但身在水中的他,却闻到了一股恶臭,花园中的浓烈花香掩过了水的臭味,身陷其中,才感到水不但臭,而且凝滞黏稠,令人作呕。他随手抓起缠住身子的丝状物,那满手黑亮的细细长丝,不但柔软坚韧,其中隐约夹杂着几缕金、红的丝,扯之不断,越看越像人的头发。
云拭松越想越是惊心,好不容易才爬上了水岸上,喘着气想道:
“什么水这么臭?黏乎乎的……”
他低头一看,被自己拉扯上来的长丝末端,果然连着一大块像是腐烂的头皮,中间还缠着一朵爬着蛆虫的珠花步摇。
乌云渐渐散去,月光洒落,将景物照得更清晰,趴在地上的云拭松看得更清楚了,水底下乱生蔓长的根本就不是水草,而是满满的女人的长发,随着凝滞的水而无力地漂动。这令人作呕的景象,悲惨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诡艳。一想到自己身子浸在烂泥般的尸水之中,就令云拭松胃部翻搅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见水里的长发正慢慢地钻出水面,向他伸了过来,云拭松浑身发软,动弹不得。艳丽的花木根部,也钻出一缕缕的长发,又像飘又像爬地,自四面八方朝他的方向接近,云拭松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话分两头,陆寄风与吉迦夜循着血迹追入园中,吉迦夜一奔入花园,就脸色微变,陆寄风问道:“大师,怎么了?”
吉迦夜没有回答,径自往前赶去,陆寄风突感脚上像被什么拉住,低头一看,竟有一绺发丝缠住了他的脚踝。
“啊!”陆寄风惊呼,那发丝由树根伸出,还不断轻柔地飘动着,看来格外诡异,陆寄风随手拔剑断发,却惊觉身边的花木根部,都钻出缕缕发丝,向他们两人袭来。
吉迦夜回身一把抓住陆寄风,以极快的身法往前奔去。这些妖发钻出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拖延他们追苏毗公子的时间,因此吉迦夜和陆寄风并不恋战,只顾前进。发丝在他们周围伸展飘动,陆寄风的快剑所过即斩,竟无毫发可以缠住他们。
直到奔至后山,妖发便不再追来。陆寄风简直不敢相信方才所见,转过头望着那片美艳茂盛的花园,道:“那些发丝,难道……就是苏毗公子买入府中的女人……?”
吉迦夜并不知道苏毗公子不断地买美女入府的事,淡然说道:“诸法由心生,那只不过是妖术!”
陆寄风却感到不对劲,他想起独孤冢中也有类似之事,看来苏毗府也一样。舞玄姬到底要让手下以人炼养什么?他总觉得舞玄姬的计划,比他所能想的还要可怕及难以阻止。他心情沉重地随着吉迦夜继续追踪地上血迹,暗红色的血一直滴到越娘的墓前,在墓碑旁终止。
吉迦夜似感有些奇怪,喃喃自语道:“难道人躲进了墓中?”
陆寄风道:“我见过苏毗公子开墓,不如一试。”
吉迦夜皱眉沉吟,不太相信可以轻易地开启这座坟墓,但是试总比不试好,遂道:“请。”
陆寄风试着以方才所见的相同的方法,移动墓前的那方无字之碑,碑石果然应声移动了一下,就连陆寄风自己都十分意外。
墓碑虽是数百斤的巨石,但以陆寄风的根基,只略一使力便将墓碑缓缓地向旁挪去,露出了里面的通道。
能这么轻易就进入此墓,陆寄风和吉迦夜都感到怀疑,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就此进入。
陆寄风急于救出千绿,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他也非闯闯不可。陆寄风瞥见通道内确实还有着几滴黑血,便道:“大师,我先进去探路,您不如就在这里把守,以免生变。”
吉迦夜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必了,一起进去。”
陆寄风率先进入通道内,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墓道通行。
墓道起初仅容一人弯腰前进,越深入其中,也越宽越高。渐渐两人并肩而行都十分宽裕。这样的墓道,简直是王公贵族的坟墓才有的规模。
走了约莫十丈,前方豁然已是高大的甬道,壁面及上方都以巨石砌成。在通道的壁上以红黑等颜料绘着云彩及人物,十分考究。陆寄风在幽暗中,仍然清楚地看见墓道上所绘的图样,绘的虽是千万尊各种姿态的佛像,但个个都眉眼妖丽,体态媚惑,身披华艳的璎珞彩带,竟十分像舞玄姬。
陆寄风一愣,想道:“这所有的佛像,怎么面容都是舞玄姬那妖女?”
吉迦夜见陆寄风呆呆地看着佛像,还以为他因为太过年轻,血气方刚,被这些淫艳的画所迷惑,不禁摇头。
两人走了约莫十几丈,便听见前方传出微弱的呼吸声。道路的尽头矗立着两扇巨门,一人倚靠着铁门,颓坐在地,竟然就是峰。
见到陆寄风二人,峰无力地苦笑了一下,他唇边带着些血丝,面色苍白,受了重伤。
“怎么一回事?苏毗公子人呢?你们把千绿姑娘带到什么地方去了?”陆寄风喝问。
峰倔然不语,他身后的铁门紧闭,两扇门已被铁浆封死,但门下还有点点的血迹渗出,说明了苏毗公子已进了门后,到底是如何不解开封印而进入墓道内,教人猜想不透。
陆寄风一把揪起了峰,道:“快说!”
峰虽重伤在身,却态度冷淡地说道:“不过是一死……而已,你下手吧!”
杀死峰这个仆人,让苏毗公子逃之夭夭,根本没有用。陆寄风只好问道:“你如何受了重伤?”
峰眼中的惨然之色一闪,并不言语,但除了苏毗公子之外,也不可能还有第三者。陆寄风追问道:“苏毗公子为什么将你打伤?”
峰冷笑了一声,像是自嘲一般,道:“因为我对公子说的谎,已经非拆穿不可了。”
“谎?”陆寄风不解。
峰道:“我告诉他夫人在墓中养病,只要他依照圣女老人家的话去做,夫人就能痊愈……哈,其实夫人早就死了,她的头几乎要从颈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