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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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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手臂靠向千绿,千绿迟疑了一下,转过脸道:“不,奴婢不敢……”

  “不要怕,我不会害你。”

  “公子……您流了好多血,快……包扎起来……”

  “我这是小伤,你被一剑穿过了身子,却是重伤,再不喝我的血,可能会死的!”

  千绿眼泪流了下来,道:“让公子……为了奴婢而自残,奴婢……万死不赎,呜……”

  千绿又几乎要晕过去,陆寄风见她执意不喝自己的血,有点心急。云拭松道:“陆兄,你别强人所难!”

  迦逻抢进车中,取出手帕按在陆寄风手臂伤口上止血,关切地说道:“你别再这样伤自己身子。”

  被这么一耽误,陆寄风手上的伤口已渐渐愈合,他将迦逻的巾帕递还与他,道:“不必了,弄脏了你的帕子。”

  云拭松见了,惊道:“你的伤……?”

  陆寄风苦笑了一下,道:“这没什么,走吧。”

  云拭松本不想与他们同行,但是见千绿的伤那么重,又自责没有来得及保护她,便也跃上车来。

  其实他自从在云若紫墓前卜得了那个怪卦之后,一直悬念不下,想了千百回,最后还是决定顺着云若紫之意,暗中相助陆寄风。既然要“暗中”,那就不能明跟,他就这样跟在陆寄风的车后,见机行事。谁知陆寄风根本一开始就知道他跟来了。

  原本陆寄风猜云拭松是想杀自己,替云若紫报仇。但是他察觉云拭松没有半点杀气,而感到很奇怪,只不过陆寄风也并不是太在意他的想法,索性不去追究,他爱跟就让他跟,正好可以保护千绿。

  四人晓行夜宿,一连数日下来,千绿伤势渐见起色,让陆寄风宽心不少。

  这一日出了城,接近金墉城,官道宽阔,马车行驶得比平日更顺畅,陆寄风心情也随之开朗。

  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约有十余骑,从后方赶了过来。云拭松转过头去看,脸色微微一变,那是一骑魏兵,云拭松穿的是宋的卫尉军服,撞见了未免不便。

  那十来骑的骑兵拍马奔赶而过,经过陆寄风等人的马车时,突然其中一人“咦”的一声,拉住了马,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名骑兵样貌年轻,不过中等个子,身材壮硕,手臂肌肉结实,肩背宽厚,但十分矫健,一双眼睛精明威严之色外露,像是可以看穿人一般,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相衬。

  他一停下来,所有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他看的人倒不是云拭松,而是陆寄风。

  身后一名少年拍马而上,道:“爷您瞧,一车都是宋人。”

  迦逻冷然道:“宋人犯法么?”

  那少年道:“怎么还有头官猴儿,嘻嘻!”

  云拭松怒色骤现,按着剑道:“胡犬,你敢无礼?”

  少年笑道:“呦,要杀人啦?大家来瞧猴儿使剑哪。”

  汉子脸色一沉,眼睛往那少年身上一扫,少年立刻头一缩,道:“奴才失言。”不敢再胡说了。

  少年脸上还是似笑非笑,年纪和迦逻差不多,容貌也十分美丽,但是眉宇更加纤秀,神情也有点邪媚。

  那汉子对云拭松一拱手,道:“家奴无礼,壮士勿怪。”

  云拭松哼了一声,并不说什么。

  一名须已微白的人勒马上前,道:“不妥吗?”

  那汉子笑了一下,道:“没什么。这辆车豪奢得很,我好奇,瞧瞧罢了。”

  那白须老者看了看陆寄风,又看了看云拭松,见云拭松的官服,脸色也变了,眼神中充满了防卫之意,转头对汉子道:“是有些不寻常。”

  陆寄风由他说话的中气判断:此人身手并不好,他眼神和善,并带着点书卷气,应是个文人,假冒成武士。虽然他五官深刻,皱纹也显出了沧桑,不过胡人轮廓原本就比汉人深,也看不准他的年纪。

  陆寄风道:“各位军爷,还有什么事吗?”

  那汉子问道:“你们华车骏马,却无人护送,又不像是要迁户,为何在此时向北而行?北边战事吃紧,你们不怕吗?”

  陆寄风佩服他眼光果然厉害,一眼看出自己这一行人的不大一样。

  陆寄风道:“我们到北方找一位医生,给家人治病。”

  “哦?”汉子根本不相信,陆寄风随手拨开车帘,让他看见车内的封秋华和千绿。

  千绿重伤委顿的样子倒是不假,那汉子点了点头,手一招,便有另一名容貌端正的青年上前,道:“爷!”

  汉子道:“给他们一些伤药。”

  “是。”那青年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个玉瓶,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陆寄风。

  那青年虽穿着普通的军服,态度恭敬,但是眉宇间竟自然流露出一种威严之色。

  陆寄风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一面口中道:“不必了……”

  汉子微笑道:“只是作为家奴冒犯的谢罪之物,这药不同一般伤药,你只管收下。”

  陆寄风只好接过,道:“多谢。”

  他一挥马鞭,马便再度发足前行,那少年对迦逻妒忌地多看了一眼,才拍马紧跟而上。没一会儿,一群骑兵全都绝尘而去,看不见踪影了。

  云拭松道:“莫名其妙!”

  虽然那年轻的汉子只是说说,却提醒了陆寄风:在这样的时节,驾着这样豪华的马车在路上公然行走,确实十分危险,连日来没有遇上盗匪,只因为云拭松的官阶不低,若是过了河,到了魏的地头,情况就不一样了。只不过带着两名病人,没有车是不行的。

  陆寄风道:“我们到了城里,得将马车卖了,换成牛车,免得招摇。”

  云拭松习惯了富贵,道:“牛车?那多不舒服?封伯伯的身体怕受不住,千绿姑娘也……”

  陆寄风道:“没办法,还是别惹是非。”

  云拭松道:“哼,那群魏犬也不敢动咱们,你怕什么?”

  陆寄风道:“他们不是官兵。”

  “什么?”

  “他们是假扮的,否则见了我们,没有不动手抢劫,反而还赠药的道理。”陆寄风道。

  云拭松道:“或许只是四镇的魏兵少,他们不敢乱来!再说,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陆寄风将玉瓶打开,放在鼻端一嗅,不由得惊讶。他曾跟冷袖学过一些药物辨识的要点,一闻就知道那确实是治伤的妙药,而且制作过程繁琐,用的也都是名贵药材。

  陆寄风道:“这真的是上好的伤药,一会儿找个休息之地,为千绿姑娘敷上,她的伤会好得更快。”

  云拭松惊讶地说道:“真的给我们伤药?这样的魏军……?”

  陆寄风道:“所以说他们绝对不是。”

  “那……他们会是什么人?”

  陆寄风道:“我不知道,而且,还有人在跟踪他们。”

  “什么?”云拭松东张西望,没看见什么异状。

  陆寄风道:“跟踪他们的人身手不弱,你看不见的。”

  “我看不见,你怎么看得见?”

  “他们的气息瞒不过我。”陆寄风轻轻一甩缰绳,道:“但那也不关我们的事,走吧!”

  云拭松半信半疑,越想越觉得处处奇怪,那群人扮成了魏兵,又有人在后面跟踪,应该是武林恩怨,就算是如此,要掩人耳目也该扮成宋军才对,毕竟四镇还是宋军较多。更难为的是他们的魏军制服还那么逼真,十几匹马也都是难得一见的骏马。云拭松身处富贵,深谙品评名驹,虽然识人眼光有待加强,那几匹骏马倒是难逃他的法眼。

  迦逻一脸不在乎,好像认为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云拭松忍不住问道:“你不会也看出他们不是魏军了吧?”

  如果连迦逻都看得出来,只有自己不知道,那实在太白痴了。

  迦逻瞪着他道:“什么魏军?我不知道!”

  就连云拭松是宫里的卫尉禁军,迦逻都还搞不大清楚卫尉禁军是什么东西,更不用说他这辈子没想过的魏军了。他也听不懂陆寄风讲的是什么,只知道别冒犯他们的就无关紧要,冒犯他们的就是敌人。

  这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的态度,反而自在。

  陆寄风等人继续前行,远远地看见路旁有间小屋竹篱,篱外扯出一个酒招子,就快到城门了,不免有些供应茶水饭食之处。

  陆寄风正要将马车驶前,略做休息,便看见那十几匹骏马随意地套在店外的马桩上,不见一人。

  迦逻道:“他们也在这里休息?”

  陆寄风眉头一皱,道:“出事了。”

  “什么?”云拭松又是一呆。

  陆寄风一挥马鞭,疾驶向客店,云拭松连忙坐稳,道:“你不是说不关你事吗?你还要去?”

  马车尚未驶至,便见到一人被摔飞出竹篱,倒地不动。

  接着就连叱喝声都清楚了,刀枪相格,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砰的一声,大门整个被撞坏,又是一人被摔飞出来,跌在地上,唉呦呻吟个不停。

  陆寄风将马勒住,身子一飘,奔入酒店中,一见到里面的战局,不禁愣住。只见数人手中持着刀剑钉耙,甚至斧头锅铲等物,正在围攻两名骑兵,地上倒了一地的魏军,那名须发微白、假冒武士的老者委顿在地,虽然神智清醒,但是腿上中了一斧,伤得很重,不能动弹,心急地看着那汉子和那青年两个,对付十来名刺客,那两人持剑左一挥右一劈,将众百姓打得落花流水。

  一名挥舞着斧头的男子口中哇啦乱叫,攻向那壮硕的汉子,汉子举脚一踢,便将他踢了个筋斗,远远摔出大门,差点撞在陆寄风身上。

  陆寄风傻了,这是什么局面?

  那些围攻的人一看就是不会武功的百姓,应该是酒楼的客人罢了,这种情况,难道是这群假魏兵做了什么事,引起群众围攻,他们才在酒店行凶,打伤了这么多人?可是倒地的那十几名魏兵,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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