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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3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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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驾!”

雍容锦衣拂草过,无载打马而回,待至刘浓面前,巧巧一旋,落入草丛中,牵着马缰,仰抬螓首,轻声道:“华亭侯,下马走走,何如?”

白骑黑甲牛角盔顿了一顿,从盔逢里冒出淡淡的声音:“殿下,饯行千里,终需一别!”

“走走……”无载不再看他,却拽住了飞雪的缰绳,小手若玉,雪指深缠,紧紧的,不放。

唉……刘浓默然一叹,只得翻身下马。

无载嘴角浅弯,双手各拽一条马缰,好似牵着的并非飞雪而乃华亭侯。待至旧亭背面,她放开了手中缰绳,走到临风处,任由软风拂面,乱了轻纱,媚了双眼。

少倾,无载指着北方,喃道:“华亭侯,无载娘亲尚身陷于胡,君乃人中英杰,自江南北渡,若是有朝一日,可救回无载娘亲,那该多好。”

五废六立,身陷刘胡,羊献容……

刘浓心生感概,走到她身边,捧下牛角盔,正欲说话,无载却将身一扭,打斜抱住他的腰,足尖一掂,吻了他一口,轻浅软甜,刘浓欲退,她不放,狠狠咬了他一口,稍徐,脸颊斯磨,紧贴着他的耳朵,喃道:“华亭侯,无载会嫁你。”

“殿下!”

刘浓嘴唇见血,微微生疼,正欲加劲挣开,她却松开了手,离他一步之遥,媚着眸子,浅浅笑着,就那么静静的、定定的看着他,继而,嫣然一笑,挽着轻纱,浅浅一个万福,柔声道:“无载去了……”言罢,径自走到亭畔,踩着马蹬,冉身上马,轻轻一抖缰绳,杳然而去,雍容华胜,一路叮咚。

半晌,刘浓抹尽嘴唇血迹,摇了摇头,默然拾起草中铁盔,叩于其首。

……

长安宫阙千万间,大多已然沉沙作古,唯余长乐依旧,钟黯歌舞。

夏日余光缓浸玉石长廊,一半辉煜、一半黯淡,羊献容身袭华美鸾裙,头戴颤翼凤冠,眉似堆云簇柳,肤若凝脂玉膏,眸如黑白璃珠,唇不点而红,樱嫩高贵,极其艳丽,任何人见之,皆不敢信其年已三十有许。

“阿囊,阿囊……”

一阵欢快的胡语响起于转角,羊献容秀眉微颤,脚步微微加快,三个结着胡辫的小男孩转廊奔来,将玉石廊面踩得“啪、啪”作响,年长者十来岁,年幼者三四岁。

而此三名孩童,皆乃羊献容与刘曜所生,刘熙、刘袭、刘阐。最小的刘阐奔至羊献容面前,歪嘴一笑,跃入羊献容怀中,叫道:“阿囊,阿囊……”

羊献容微笑道:“且唤阿娘。”

刘阐扬起小马脸,嘟嚷道:“阿娘……”

长子刘熙喝道:“不可胡言,应唤阿囊!”

羊献容神情一怔,眸泛涟漪,顿了一顿,将刘阐放下,笑道:“大郎所言甚是,应唤阿囊!”笑声平淡,神情恭敬,宛若面对刘曜而非亲子。

这时,刘阐突地从怀中摸出一物,高高举起,裂嘴笑道:“阿囊,且食。”

“何物?”

羊献容笑颜盈盈的看向儿子,眸子猛然一滞,嘴唇不住颤抖,渐而,徐徐一收,轻声道:“阿囊不饿,我儿自食!”言罢,朝着长子、次子微微一笑,拖着华裙,行向廊角。

将将行至转角处,便听长子道:“阿囊亦乃汉羊,乃父皇所捕!”闻言,羊献容浑身一颤,不敢回头,提着裙角飞快疾行,待离得渐远,背抵廊住,闭上了眼睛,珠泪洒落。

“锵、锵锵……”

恰于此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于斜廊,身侧的宫女跪了扑簌簌一地,羊献容肩头蓦然一颤,徐徐睁开眸子,顺势匍匐于廊,悄然抹去泪水,抬首时,已然笑颜如花,却见刘曜浑身铁甲。

胡人习俗,丈夫出征,妻当奉甲承露、以绵子嗣,羊献容强忍心中厌恶,款款起身……

……

盛夏六月桂花浓,黄红簇簇,香洒满野。

桥大美人与小绮月,二女共骑一匹雪白小马赴河西,红筱率八十炎凤卫亦步亦趋。

小绮月斜拽一只纸莺,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时而瞅瞅一身红妆的红筱,倏而瞥瞥浑身雪裳的桥大美人,嘟嚷道:“游思姐姐,今日绮月已练字半个时辰了,理当,理当放纸莺了。”

桥大美人莞尔一笑,理了理小绮月嘴边的头发,柔声道:“今日,绮月义父将归,绮月理当来迎,待稍后,再放纸莺,可否?”

“哦……”小绮月嘟了嘟嘴,抬起头来,迎视桥大美人,见自己的影子嵌入了桥大美人的眸子,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欲摸一摸。

桥大美人抿嘴一笑,歪头避过。

小绮月脸红了,眸子一转,喃道:“游思姐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乃如是乎?待绮月长成,若有游思姐姐……”

“绮月!”

桥大美人一声娇嗔,脸颊浅浅红了,想起了华亭侯临走时,便对她咏了这一阙《硕人》,且蛮横的将她抵于廊柱,深深的吻她的眼与唇,迄今为止,每每思及,尚令人耳目滚烫。

待至河西桥头,小绮月挺起身子,搭眉眺望远方,看了好久,仅见乡民往来,未见白骑黑甲,心中等得不耐,回过头来,扬了扬纸莺,认真的问:“游思姐姐,若义父今日不归呢?”

夏风柔软,缓撩裙纱,桥大美人拔了拔飘至胸前的发髻丝带,眸子温软,凝视着远方,腼腆笑道:“绮月勿急,暂且稍待,他,他……想必正于归途中。”

小绮月悄悄撇了撇嘴,玩弄着纸莺的尾巴,心道:‘近几日,咱们每日都来河西,却未见义父归来。绮月,绮月想放纸莺,奈何,奈何游思姐姐却念想义父。唉呀,绮月何辜……’想着,想着,脑袋一歪,叹了一口气。

桥大美人揽着小绮月的手一紧,静静一笑。

红筱眸子一溜,见了小绮月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由然一乐,策马靠近,笑道:“绮月,稍后,且待绮月义父归来,红筱便带绮月放纸莺,咱们骑马放,可好?”

“好!”

小绮月“唰”地抬起头来,顿时容光焕发,大眼睛里荡起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骑马放纸莺,放得既高且远,乃是小绮月最爱。

“蹄它,蹄它……”

远远的天边,白浪逐粟海,刘浓一马当先,穿过田野,直奔河西桥,一眼便见守侯于桥畔的人,铁盔下的笑容越绽越浓,数日风驰电掣,终是在与桥游思约定的最后一日,赶了回来。

待至近前,高高勒起马首。

“希律律……”

飞雪刨蹄长嘶,炯炯马目注视着桥大美人座下小白马,飞雪乃公马,小白马自然乃母马,被飞雪肆无忌惮的投顾,豁然一惊,竟然“灰儿、灰儿”的叫着,驮着一大、一小两美人,不住后退。

小绮月挥手叫道:“小白,小白莫怕!”

“哈,哈哈……”刘浓怔了一怔,随即意会,伏于飞雪背上,放声长笑。

“笑,笑甚!”桥大美人勒不住马,神情尴尬不已,横目娇嗔。

红筱抿嘴一笑,红影疾闪,身子打横一旋,扯住小白马的缰绳,斜斜一拉,将小白马定住。而此时,刘浓已然下马,捧下牛角盔,疾疾走过来,伸出手接过小绮月,将她轻轻放于地上,复又伸手,看向桥大美人,目中情浓。

桥大美人愣了一愣,心中羞涩不已,大庭广众之下,岂会让他轻薄,正欲自行下马,却恁不瞅见刘浓的嘴唇,霎时,小女郎怒了,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勒转马首,朝着上蔡奔去。

“游,游思,何故也……”刘浓犹未觉察,剑眉一扬,招手便唤。

小绮月扯了扯义父的裙甲,眯着大眼睛,唤道:“义父,义父……”

“嗯,绮月可有想念义父?”刘浓神情正然,蹲下身来,将小绮月抱入怀中,走向飞雪。

小绮月溜了一眼刘浓的嘴角,玩弄着义父的肩甲兽头,脆生生的道:“义父嘴唇受伤了,疼否?若是绮月,定然极疼。”

刘浓愣得半晌,摸了摸嘴,微疼,怅然叹道:“原是如此……”

第三百四十八章七月流火

“唳,唳唳……”

夏将尽,蝉褪莺起,秋鹤于飞,黑白相间的尾翼剪风掠云,阵阵长唳啼破苍穹。

浅阳软锦,微风轻喃,柳树丛中的百花秋千随风荡漾,大白猫蹲伏于千板,懒懒的晒太阳,时而捧起爪子洗脸,俄而,又翘着胡须仰望苍穹之鹤,蓝琉璃般的眼珠一瞬不瞬,写尽贪婪。

华亭刘氏老庄有鹤潭,它时常率着猫子猫孙偷袭草潭,趁人不备,盗鹤蛋、刁幼鹤,无所不用其极!当然,也常被人捉个正着,诸如现下。

“仙儿,何故盗鹤……”

软软的轻斥声响起,大白猫眼睛蓦然一缩,慢慢的低下头,把脑袋缩进胸口,稍徐,待脚步声渐近,抬起头来,幽幽的转向来者:“喵喵……”

陆舒窈缓缓迈着金丝履,款款嵌入柳树影笼中,身后跟着气咻咻的抹勺。小仙子怀甲已半载有余了,小腹凸凸,穿不得抹胸襦裙,身袭宽大蓬松的对襟襦裙,裙摆拖曳于地,如莲倒束,极其雍容,神情懒懒的,彰尽华美。

小仙子搭着抹勺的手臂,瞅了一眼被小婢们缚于秋千上的大白猫,瑶鼻微皱,嘴染浅笑:“仙儿,可是又盗鹤了,为何屡犯不改耶?”

“喵……”大白抖了抖胡须,好似怯怯分辨。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另一端牢牢的系于千绳,若非如此,它早逃之夭夭了,岂会容众婢围观,尚且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休得狡辩!”

抹勺窜过来,从大白猫的嘴边扯出一根毛,怒道:“小娘子,瞧,它的嘴边尚有鹤毛,恁地可恶……”

“喵!!”人脏并获,大白猫索性不装了,脖毛乍裂,裂着大嘴巴,双爪按板,朝抹勺斜斜弓起腰背,作势欲扑。

“哟嗬,有错不改,竟肆意咆哮,理当责罚!”抹勺顿时怒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欲戳戳它,却有些怕它张牙舞爪的模样,便折了一根柳枝在手,欲好生教导它。

“抹勺,罢了……”

陆舒窈心善,挥了挥手,命婢女将大白猫放了,大白猫知晓好歹,当即窜过来翘着尾巴绕着小仙子撒欢,小仙子弯不下身,便以金丝履碰了碰它,柔声道:“仙儿,莫再盗鹤了,抹勺,给它几尾鱼。”

“哦,小娘子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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