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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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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氏庄园……桥小娘子……”

碎湖面色蓦地一变,手中的桐油镫没抓牢,“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数息后,眨着眼睛,回过神来,也未捡镫,快步走向院中,边走边吩咐胡煜:“速速套牛,携上部曲,待我与丁小娘子出来,即刻前往吴县!”

“是,大管事。”

胡煜沉着脸往后便奔,却又被碎湖叫住:“不可耽搁!”

“是。”

雨已歇,一轮弧虹斜挂庄院上方,斑斓的色彩极其醉人。碎湖端着手,碎步穿行于院中,不过数百步的距离,心神便渐渐稳下来,走到二楼,抬首看向雨虹,眯了下眼,幽幽叹了口气,转入绿萝室中。

将将进室,便嗅得暖香阵阵透怀,那是绿萝的味道,她已坐怀半载有余,再过两三月,华亭刘氏将添小主人。

“丁小娘子,若是绿萝能与你一般,化身为男儿,四处游走,便好了。”

“游往何处?上蔡乎?格……莫乱动,小心孩儿。”

“格格……”

又软又糯的欢笑声传来,碎湖在外室除却绣鞋,再次稳了稳面色,端手走入室中。

室中,绿萝歪身坐在绣榻边,面色红润,小腹高翘。丁青矜依着矮案,正用手轻抚绿萝的小腹。兴许是有些痒,绿萝软软的笑着,两只粉蓝相间的绣鞋一踢一踢。

两人见得碎湖进来,神色各异,丁青矜撤开手,端在腰间,文静的笑着;绿萝却嘟了嘟嘴巴,纤细的小脚踢得越来越欢。

碎湖朝着丁青矜福了一福,走到绿萝身侧,漫不经心的避过她乱踢的脚,把她扶到床上,接过雪雁递来的软枕,枕在她的腰上,轻轻扯过绣被,捏了捏四角,这才柔声道:“好生歇着,莫乱动。”又回头吩咐绿萝的四个小婢:“我将去吴县,你们不可偷赖,需仔细服侍,万不容失。”

“是,碎湖阿姐。”

碎湖的声音虽细,却令四个小婢齐齐色变,纷纷敛眉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

绿萝起身欲言。

碎湖转过身,按着着她躺下,柔声道:“好妹妹,且细心将养,莫教小郎君挂牵!”言罢,深深的看了四婢一眼,而后,面对丁青矜,浅声道:“丁小娘子,咱们现下便起程,可否?”

第两百五十九章游思入北

丁青矜自无不可,当即与绿萝作别。

绿萝可怜兮兮的看着丁青矜,依依不舍,却无可奈何。

碎湖心中有事,未敢再作滞留,与丁青矜一道急急赶往吴县。

一路上,碎湖都在凝思,秀长的眉紧紧皱着,桥小娘子身子弱,自小郎君走后,已几度反复,延期了不少名医,却治而无果。若是桥小娘子有个散失,待小郎君归时,必然心殇……

唉!

碎湖吐出一口气,长长一叹,挑开边帘,暗觉眉心微酸,伸出拇指与食指捏了捏。半年多来,华亭刘氏共建别庄两处,一应大事,皆需由她与杨少柳裁定,杨少柳现今坐镇建康,吴郡之事便多赖她一人,四个庄子,两千多号人,处处皆需留意,也着实难为她。

次日辰时,一行人抵达吴县刘氏庄园。碎湖入内未见主母,便又疾疾赶向桥氏。牛车将临桥氏庄园时,细雨又起,轻轻扑帘,碎湖从帘角伸出手,掌心微寒。

……

清冷的季节,雍容的桂道,飘漫的雨丝,雾蒙的庄园,青翠的荷塘,恰似一画。

画中的晴焉却无心风景,掌着雨镫,快步穿过荷塘。眉头锁得死紧,裙摆被雨斜湿,眼眶盈着泪雾。踏入月洞,揭开湘妃帘,轻步走入室中。方一进室,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在外室站得数息,待身上的寒气去了,才叠手叠脚的走进内室,轻声道:“刘主母,碎湖来了。”

室中芥香缓浮,莺红燕绿一片,巧思与研画侍在两侧,兰奴与妙戈也在。

刘氏坐在床边,以丝巾暗暗的抹眼角。待听见碎湖来了,回过头来,神情稍稍见喜,问道:“碎湖,人在何处?”

“刚至庄中,婢子命人领入兰归院。”

刘氏奇问:“为何不来此地?”

研画瞥了一眼雪白的帷幄,柔声道:“主母,桥小娘子体弱,不宜伤神惊扰,莫若咱们先去见碎湖,待桥小娘子醒了,再来?”

“是,是,不宜伤神惊扰!”

刘氏一叠连声的应着,回头瞅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心中愈发酸楚,眼泪便又欲盈眶而出。研画与巧思对了下眼神,也怕她太过伤神,当即便一左一右的扶起她,缓缓向室外走去。

刘氏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

待人尽去了,晴焉把窗关上,闭紧湘妃帘,走到矮案边,把香炉中的积灰倒了,燃起新香,用手扇了扇,淡淡的香气似有还无。

捧起案上小暖炉,轻手轻脚走入雪纱帷幄中,把小暖炉塞在布衾角落里,用手轻轻触了触小娘子小巧的玉足,入手微暖,不寒。晴焉舒出一口气,伏在床边,深深的凝视着安睡的小娘子,心中祈祷着:‘上官大帝,求求你,让我家小娘子快些醒来吧,她已睡了三日了,不可再睡了……’

兴许是三官大帝听见了她的祈祷,桥游思睫毛颤了一颤。

“小娘子醒了?”

晴焉一声轻唤,而后,眨了眨眼,又用手揉了揉,确定小娘子未醒,是她看花眼了。小娘子的脸好小,雪一样白,定是冷了,眉头也微微皱着。想着,晴焉走到壁炉边,往里面添了些碳,心想:刘郎君说过的,加碳要开窗……

“晴焉……”

将将走到窗边,身后传来微弱呼唤,晴焉颤了颤眼睑,未回首,掂着脚尖推窗。

“晴焉……”

又是一声,晴焉这下听清了,猛地回过身子,只见小娘子坐在床边,歪着脑袋看她。那一瞬间,晴焉的嘴角寸寸绽开,眼睛却愈来愈红。

“小娘子!!”

一声轻呼,晴焉奔到床边,跪下来,捧着小娘子的手,喃道:“小娘子,小娘子,晴焉在,晴焉在,婢子是晴焉……”语不成声,她知道,每当小娘子醒来,都会懵懵懂懂的,而最近,小娘子病重,甚至偶尔会忘记她是晴焉。

“晴焉……”

良久,良久,桥游思眼底茫然层层褪却,眸子清澈如水,微微一笑,走下床,行至窗前,深深吸了一口窗外清新的空气,望着丝丝飞雨,轻声道:“我睡了几日?”

晴焉拿出食盒,将一道道精致的吃食摆在案上,边摆边道:“三日了,小娘子定是饿了,晴焉备了好多吃的,都是小娘子喜欢的。”

“哦,比上次多了一日……”

“咕噜噜……”

一阵轻微响声乍起,桥游思香肩一颤,雪白的小脸蓦然悄红,捧着小腹转过身来,神情略显尴尬。而此时的她,美到极致,浑身如雪,乌发如墨,宛若雪之精灵,既娇丽又脆弱。

……

兰归院中。

碎湖与刘氏等人簇坐于室,矮案上置放着一叠纸卷,洁白的纸中密布着绢秀簪花小楷,其间内容杂乱,或是一首小诗,或是一句短语,更有一些,乃是一幅幅简画。

碎湖凝视着画中人,虽未着色,也未细致描神,但她一眼便辩出,这是小郎君。而那些诗句,也都与小郎君有关。

刘氏之所以命她速速前来,便是希望她能拿个主意。桥小娘子病情越来越重,沉睡的日子一日胜过一日,她们都知道,怕是难以久长。

室中寂静,无人出声。

刘氏红着眼睛,巴巴的看着碎湖,她自己的一颗心早已混乱不堪。

碎湖暗吸一口气,把案上的纸卷起来,稍作沉吟,轻声问道:“主母,桥小娘子现下几日一醒?醒来精神可好?”

“这,时醒时眠,眠时多过醒时……”刘氏迷迷糊糊的,又惊又伤之下,哪里计过时日。

研画细心,想了一想,答道:“每隔十来日,便会沉睡一回。时尔一日、两日,这次已有三日。醒时,精神倒好,只是身子却弱。”

巧思瞥了瞥案角纸卷,皱眉道:“病由心生,桥小娘子此病,怕是因思念小郎君太过而致。前番,鲍仙姑来时也有言:‘若是宽心叙怀,应无大碍。然,若是再度反复,恐将危矣。’我与主母商议过,往日乃因北道不通,此次,何不让桥小娘子一同前往上蔡?待至上蔡,见了小郎君,兴许,兴许便宽心叙怀了。”

上蔡……

碎湖挑眉看了她一眼,朝着刘氏万福道:“主母,上蔡距此足有千里,行程至少也需月旬,桥小娘子身子弱,能否成行为其一。其二,毕竟桥小娘子与小郎君,尚未,尚未正式文聘。此举,有失礼节!其三……桥小娘子愿否?况且,桥郎君知晓此事否?尚且,少主母若知此事,又当何如?”

“这……”

刘氏神情突地一怔,捧着茶碗的手也随即一抖。她原本便是个欠缺主张的人,被巧思暗中一揣恿,便觉理应把桥游思送至上蔡去,兴许可有所好转。可如今,听碎湖的缜密剖悉,晃觉干系竟如此之多,当即更没了主意。

想到桥游思那张雪白的小脸蛋,柔弱如柳絮的身子,刘氏的眼泪便朴簌簌直掉,嘴里乱喃:“这可如何是好?昔日虎头走时,曾再三叮嘱,游思身子弱,要好生将养。若,若待虎头归来,未见着人,岂不悲伤……唉,我的儿……虎头……游思……嘤呜……”

“主母,主母勿伤!”

“主母,勿伤,兴许桥小娘子过几日便好……”

“主母,小心身子……”

她这么胡乱一阵哭,室中再没人敢挺直身子,巧思、研画、兰奴、妙戈齐齐跪了一圈,劝的劝,哄的哄,可就是哄不止她的眼泪。反倒使刘氏愈来愈悲,在她的心中,最疼爱的是儿子,次之,便是这自幼失母的桥游思。

巧思瞪了一眼碎湖,嗔道:“碎湖,阿姐,大管事!而今桥小娘子性命垂危,何故横生恁多礼节?况乎,小郎君与桥小娘子之事,桥氏自知,咱们刘氏上下也知,怎地就不合礼了?莫非,欲使桥小娘子人殁了,再,再礼乎?若是如此,小郎君归来,大管事将以何颜面对?!”

“碎湖,阿姐,桥小娘子,耽搁,不得。”兰奴深深的看着碎湖,一字一顿。

刘氏也拉着碎湖的手,悲声道:“碎湖,别人我不知,但,但你自幼跟随虎头,应知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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