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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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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隆怒道:“妄塞公署,莫非嫌命长尔?”

刑氏老家主跪得已久,脖心胸口尽是沾汗,抹了一把脸,颤危危的站起身,朝着公署正堂沉沉一个揖手,吹着尺长白须,大声道:“青天在上,黄土居下,朗朗乾坤上下复纲,今有娄县刑氏,讼告一人,此人窃居明堂,不以公礼,不居公义,欺善霸良……”

待得长长讼辞念毕,老家主复落于地,静坐不言。

骆隆斜桃着眼,微微掂腹,问毕始:“毕县丞,汝又何为?”

毕始好似不敢看骆隆,盯着青石上的纹路,沉声道:“为公为义,职下皆需在此!”

“然也!”

钟氏家主冷目看向骆隆,掷地有声:“自汝执掌娄县,不修公德,不积民善,多行恶举欺压良善,同为修诗书之辈,吾不耻不汝同居浩浩乾坤也!”

“哦?汝且说说,我有何等恶举?”骆隆用手弹了弹笼中八哥鸟,八哥鸟正欲大赞妙哉,小眼睛却撞上主人之眼,顿时敛口不言。

钟氏家主不屑地道:“娄县原有士庶七户,而今唯存五家,皆因汝!!!”一顿,放声怒道:“永嘉六年,余氏有女初初才长,拆柳于道。汝见之,命人强置于府中,余氏家主讨要不得,反教汝杖责至残!余氏联戚杭氏,愤而上告,却教汝与吴兴……吴兴匪贼,勾连,将杭氏截杀于道,挖眼喂鸟。永嘉七年,汝再次勾连匪贼,将余氏与杭氏阖族灭之,此等人神共愤之事,汝真以为天不知乎?”

骆隆道:“如此说来,我罪该万死?”

“然也!”

钟氏家主吼道:“但凡君子,皆应怒而拔剑,诛之!”

“哦,汝原是君子……”骆隆看了看左右,冷冷一笑,被他这么一笑一看,将将围上来的人群又作潮水散。

“哈,哈哈……”

骆隆指着人群放声长笑,笑得浑身都在发颤,笑毕,弯着腰喘气,边喘边道:“若是君子,为何事隔多年方才拔剑,莫非剑锈于匣尔?嗯,定是个伪君子,吾平生最是痛恨伪君子!”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来人,将此君子与那老豕,尚有毕县丞、陈典史,通通与我拿下!”

“诺!”

骆隆身后家随一涌而上,欲拿地上四人。

“且慢!”

便在此时,刘浓踏步而出。

骆隆道:“汝乃何人?”

刘浓边走边道:“华亭刘浓!”

“哦,原是一只美鹤……”

阳光弥漫,骆隆歪着头,看着刘浓一步步行来,好整以暇的抱了双臂,待刘浓走近,转目瞅了瞅随从手中的鸟笼,叹道:“若与汝较,汝黑不溜湫,委实太丑……”

刘浓笑道:“鹤美不在羽,府君之目,莫非仅止于颜表尔?”言罢,不待骆隆说话,微微拱了拱手,再道:“想必府君亦知,刘浓所为何来。”

“然也,为取骆隆项上之首也……”

骆隆哈哈大笑,转身走向公署,对长街尽头处华丽的牛车,见若未见……

第一百七十一章新的天下

娄县公署坐南朝北,院中植着一排笔直如剑的铁松。

阳光漫松而过,沿着青石一路铺,懒懒的绵洒于廊,将斑驳的丛影投入正堂。

骆隆端坐于矮床,身子微微前倾,泄进来的阳光至案力竭,一半投案,一半映脸。唇以下一片暖黄,鼻以上暗沉阴冷,犹若被一刀横切。

刘浓负手立于明堂,神态从容、目不斜视。毕始、刑氏、陈氏呈一字而跪,默声敛言。钟氏乃是次等士族,即便见天子也勿需跪拜,与刘浓一般昂首而立。

这时,门前阳光突然一黯,斜长的影子拉进堂中。

锦袍郎君背衔晨阳跨入明堂,抬目瞅了一眼堂室上方挂着的牌匾,问道:“何乃退、省?”

骆隆不答,眯着眼睛喝问:“来者何人?”

“床坐何人?”来者反问。

骆隆笑道:“坐床者,乃定乾坤之大人!”

“君子立明堂,掌床而坐,乃代天下子以牧万民,此‘牧’将以何如?”锦袍郎君边行边言,旁若无人的走到牌匾下站定,昂首打量匾中书法。

钟氏家主见骆隆冷笑不言,眼底精光一闪,斜踏一步,冲着来者的背影揖手道:“回禀顾郎君,圣人有言:‘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故,此‘退’乃身居而神褪,若水善而居下,省日过,可弥昔日之不足也!”言罢,冷冷的撇了一眼骆隆。

“哦……”顾君孝长长的哦了一声,对钟氏家主所答不置可否,反冲着刘浓招了招手:“美郎君,且来,观此字!”

刘浓瞅了瞅牌匾上的‘退省’二字,揖手道:“勿需观,此乃大司徒王公之字!”

“然也,王公行书,习钟侯而从卫太保,自成一格,涓而非秀,华而不彰,见其字如面其人,退者,居位而思忧,省者,思过而不返。”言至此处,斜眼撇了撇钟氏家主,淡声道:“汝知圣人,却不知圣人知汝否?”钟氏家主被他的目光一逼,不自禁的退后半步,垂首不语。

顾君孝眉头一皱,心中早存不耐,阔步走向矮床上的骆隆,看也不看骆隆一言,冷声道:“王公之字,现于僻静野县,汝悬此字于头,可知王公之意否?”

骆隆虚着眼,朝着顾君孝懒懒一个揖手,笑道:“原是顾和,顾君孝到此山凹野县,阖县,幸甚!此字乃王公书否?骆隆竟不知也,然,即便如此,他意非我意,我意何需屈他意。”言罢,弹了弹袍摆,提起案上鸟笼,退出矮床,站在堂侧,又道:“顾君孝既然来此,掌乾坤而坐床者,想必已非骆隆。”

顾君孝冷冷一哼,懒得与他言,用衣袖扫了扫矮床,落座,沉声喝道:“骆隆,汝可知罪!”

骆隆抱着鸟笼,答道:“骆隆,不知!”

“汝且看看堂外,尚敢言不知乎?”钟氏家主突地一声怒喝。

堂外,八名甲士一字排开,明光辉甲,甲士之外,人群堵塞了松道,远远的公署外,尚有人站在高处遥观。如此尚不算甚,人群之前,有四人伏跪于地,斜抬怒目戾视骆隆,而在四人面前,有一纸血书,血书长有近丈,宽有两尺,字迹歪斜,其间内容却教人触目惊心。

“带进来!”

“诺!”

顾君孝一声沉喝,甲士应声而诺,将四人携入堂中,四人入堂即跪。

但见得男女老少皆有,中有一人断腿缺目,指着骆隆,目眦欲裂,辩其样子神态,仿似恨不得将骆隆嚼而食之。

骆隆奇道:“汝乃杭,杭琦?!汝竟未死,怎地这般模样?”

钟氏家主怒道:“骆隆,人行暗事人不知,需知天自知也!杭琦,汝有何冤,今日顾氏郎君在此,足可为汝作主,汝且一一道来,不得隐瞒!”

“杭琦,冤也……”

霎时间,四人轮番血指骆隆,状告骆隆诸般不法,其罪状竹帛难书,其恶行令人发指。听得堂内堂外之人尽皆色变,不寒而栗。更有甚者,瞅了瞅骆隆怀中鸟笼,再瞟向杭琦那黑洞洞的眼眶,一时忍不住,竟当堂作呕狂吐。杭琦拄着木拐,振臂高呼:“天在上也,地居下也,如此恶行,不杀奈何也!”

“杀!”堂外人群哄然回应。

钟氏家主迎前一步,揖手朗声道:“长吏,民愤已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恨,娄县钟氏,恳请长史为千万民生计,诛此恶燎!”

“杀,杀杀……”

“哈,哈哈……”

受众唾骂怒指,骆隆却提着鸟笼放声狂笑,待笑毕,歪着脑袋把院外一瞅,那些正呼喝着的人群见他看来,竟纷纷缩了头,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

“尔等便若此鸟,学舌而不存心,何人提笼,何人操言?天知乎?地知乎?民以羔羊,是以牧乎?!”骆隆摇着头,弹了弹笼中之鸟,将笼往地上一搁,撩袍于右,擒袍角于手,大步行至案前,正了正顶上之冠,揖手道:“诸此种种,想必骆隆难逃一死,骆隆死不足惜,亦不为惧!然,骆隆正欲上表,今有娄县祖氏罔顾国法,纪尚书三令五申之下,犹自肆意敛私,故而,尚请长吏,明断!”言罢,沉沉再一揖,眼角余光却扫了刘浓一眼,嘴角微裂。

刘浓泰然自若,目平神淡。

便在此时,一直跪伏于地的陈氏家主抬起了头,高声道:“长吏,此间有疑,骆府君诬言祖氏擅开荒田以充私田,实属谬也,陈高主职娄县典吏一职已有八载,而六载前祖氏便已将三百顷荒田上报,每年均有上缴租赁钱财,长吏若有疑,可开县库以核之!”

“然也……”

毕始大声揖道:“祖氏开荒田,收笼北地流户以租种,乃遵从太兴元年,王公所搬之法也,并未私存荫户。毕始身为娄县县丞,祖氏所有佃户皆记录在案,长吏若有疑,可查案核之!”

骆隆神情微微一愣,瞅了瞅毕始与陈高,再看了看面寒如铁的顾君孝,从怀中陶出一物,扬了扬,笑道:“汝等可知此物乃何?”

毕始与陈高瞟了一眼刘浓,不作言以答,场面瞬间为之一静!

骆隆持着手中之物,徘徊于堂,高声道:“此物,乃祖氏之罪证!娄县尽知,祖氏田产未行分割,掌核田产者乃祖氏祖费,而此物乃祖费亲书,长吏若有疑,可核祖费往昔之迹!”

刑氏老家主淡声道:“若身不由已,字书,恐也不由已!而今祖费口舌已断,是阴是阳,皆在汝言也!”

“哈哈……刑屯,汝乃祖费乎,焉知祖费身不由已乎?”骆隆冷目逼退刑氏家主,阔行三步,直抵刘浓面前,微微一顿,再转身面向顾君孝,朗声道:“牧民以善,当以善存,牧民以恶,当以恶亡!若言祖费乃骆隆所逼,简在帝心,骆隆敢问,莫非诸位乃天帝乎?安敢亵渎三官大帝也!”

一言乍射,若冰渣飞溅。莫论是堂上所跪诸人,尚是堂外悠悠之众,神情纷纷为之一震!

刘浓冷声道:“简在帝心,帝心之阔,高存于天道,芥藏于万物。民乃万物之首,民心即为帝心!是以,王公赐字‘退、省’,其退,在德而居善,其省,居怀而不误也!”

“哦……”

骆隆扬了扬眉,歪着脑袋看向刘浓,冷笑道:“常闻人言:华亭有鹤,唳啼长空,极其擅辩。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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