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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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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芜荑坐在车里,靠窗,抠鼻屎,抠出来,舔一口,尝尝味道咸淡,然后右手拇指固定,后面四指微曲,拇指不动,中指发力,嗖的一声弹出车窗外面。鼻屎紧紧地贴到路人脸上,黏糊糊的,还有芜荑口水的臭味。
  芜荑经常串宿舍,从进楼的第一间宿舍到三楼的最后一间宿舍,他全都串过。
  我向来觉得个人会被集体改变,这是我妈告诉我真理,我也奉为圭臬。
  1999年,按照户口所在地,我和木槿应该去家门口的泰山路小学报道。我妈不肯,说什么都不让我们去那儿上学,因为那个学校教学质量不好,十一年没出过考上重本的学生。她说:“个人会被集体影响,会被集体改变,再好的学生到差劲儿的环境里都成不了人才。”所以学校老师来过我家三次,让我们入学,我妈用各种方法给拒绝了。
  教务处老师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一个络腮大胡子和一个光头,还有一个女的,屁股大。我妈让我和我妹去见他们,告诉他们说我妈不在。两男一女,三副眼镜,一共十二只眼睛,白的是巩膜,黑的是虹膜,深不见底的是瞳仁,光照进去就出不来,我想象中的黑洞就是这个模样。他们和我,和木槿大眼瞪小眼。我和木槿当时都不近视,不戴眼镜,一共只有四只眼睛,眼睛也没他们深邃,我们很快败下阵来,然后,我们哭了。男人永远不会照顾小孩儿,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仿佛秋天的麦子遇到了收割机,坐着等死。女人从包里拿出二十块钱让我们买糖吃去,我才破涕为笑,带着还在哭的木槿屁颠屁颠地去街口铁皮门的小卖部吃“人参果”。两男一女没见到我妈,灰着脸走了。
  第二次我妈带木槿出门剪头发,刚关上门就被络腮胡子碰上,胡子跟她说了一堆话,我不在旁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后来,我妈往地上一躺,装作晕倒,胡子只好跑到街上找公用电话打120,等救护车到的时候,我妈已经到理发店了。
  最后一次是校长亲自来我家,他和我妈说了很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动情的是“你两孩子来上课,我给他们排到最好的班里。”晓理的是“国家规定按户口上小学,不去就是违法。”我妈也跟他说了很多,后来她反反复复跟我提过一千二百三十二次,我还是记不得她具体说了什么,但是中心思想我知道,“我家两孩子已经读紫霞街小学了。”
  我妈常说男不看红楼,女不看三国,我不信,我总觉得她读过三国,不仅是三国,还有《三十六计》、《孙子兵法》、《论持久战》。等我认识一千个字的时候,我翻开《孙子兵法》,却一句话都不懂,于是在我心中,我妈是家里最有知识的人。
  芜荑确实被他们改变了。他开始热衷于毛片,黄色小说,还有脑补隔壁班小辉洗澡的样子。芜荑睡在东边靠窗的上铺,这套铁床不稳当,我们睡着的时候,它会咿呀作响。有一天夜里我起床上厕所,我听到芜荑在喘息,床摇个不停,然后一团卫生纸扔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垃圾桶的旁边。
  “你怎么了?”我问。
  “啊?”芜荑明显被我吓着了,“感冒,感冒。”
  芜荑个儿矮,腿短,腰粗,肚肥,胸大,脸有肉,腼腆,内向,串门只是在别人宿舍坐着,不说话,看别人玩游戏、看电视、打牌,别人从不拿他当回事,因为谁也不认识他。这不能怪那些同学,因为芜荑从来没有自我介绍。
  坐在车里,他挠腋下,抓胸脯,搔屁股,掏裤裆,油和汗混在他的指甲里形成芝麻糊一般的渍泥儿。车里没有水龙头洗手,他不在乎,反正他平时也不洗手。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大袋乐事薯片,酸奶味儿的,三十厘米开外就能闻着一股发了酵的酸味。直到一年后我第一次吃那味道的薯片时我才知道,薯片的酸味很小,闻得一点也不清晰。他从不喝水,只喝可乐,而且是可口可乐,375毫升,一瓶三块五,他一天至少三瓶,早中晚各一瓶,比吃药还要规律,偶尔渴的厉害,就再加一瓶,不行,就加两瓶。
  “远志,你说,我们到这学校来是干嘛的啊?”芜荑递了一片薯片给我,眼里充满了困惑以及失望,手里充满了细菌和虫卵。
  我没敢接过薯片。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本来是打算当医生的,可是这年头医生不好当。医生最好的年代是赤松爸妈那个年代,我们晚生了二三十年,没赶上。”
  “哎。”芜荑晃哒脑袋,又厚又红的大嘴唇上下翻动,“早知道我就不来这学校了,没意思。学的都是几十年前,几千年前的东西,学完了,也治不了病,救不了人。”
  “你试过?”
  “试过!我小姨,子宫脱垂,整天没力气,坐哪儿都犯困,吃啥都没味儿,小腹坠胀,小便时候都害怕子宫掉下来。我就劝她去医院看病。之后她做了手术,还是往下坠,一点好转都没有。我寻思我是学中医的,给她开点药吃。于是我看了她的症状舌脉,嗯,中气下陷,最好的方子是补中益气汤。”
  “然后呢?”
  “吃了一个月,一点用都没有。”
  “中医没疗效?”
  “中医西医都不行,都治不了病!”
  “我们学艺不精。”
  “给她做手术的是我家那儿妇科大主任,大名医,挂不上号,黄牛三百二一个号,他学艺精通,不还是没效?”
  我无力反驳他,干脆不理他。
  我看着窗外的汽车和自行车呼啸而过,比天上的云还快,车子也会放屁,冒出黑烟,我不知道为什么烟是黑的,也不知道,时代进步了,人却颓废了。
  车过了南门外大街经过大悦城,那里面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新潮的、复古的,什么都有,3D打印机,4D眼镜,5D电影,我都玩过,除了贵,没别的特点。
  3D打印店的老板是个台湾人,我们都说他是偷渡来的,每次他跟我们急,都掏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二代身份证,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3D打印的是和木槿的照片,那叫3D照片。木槿不喜欢和我合照,因为我长得丑,她长得美,我在她旁边,她觉得掉价。但是她经常和我合照,有时候我喊她一起,大部分是她主动喊我一起,只是照完之后都要说一句“你真丑”。这话她说了八百二十一遍。
  “你这眉毛真漂亮。”打印店老板长叹一声,仿佛看见了绝美的风景,看见了蒙拉丽莎的微笑,虽然蒙拉丽莎并没有眉毛。
  “谢谢。”木槿很客气地回答。
  “不好意思,我说的是他的眉毛。”老板指着我说,也很客气。
  木槿很恼火地看向我:“但也仅此而已!”
  3D打印,五分钟完成,三十厘米高,三十厘米长,十厘米宽,七十块,一锤子买卖,不给还价。
  “高科技赚钱就是横啊。”我说。
  

  ☆、吃鱼 一

  我们穿过几条街,绕过几个路口,超了十三辆汽车,七个司机是男的,六个司机是女的,有三辆和赤松一起往“第一御宅”开去。
  “御宅”门口站着两个保安,穿黑色红边制服,材质中上等,冬天保暖,夏天凉快,价格不便宜,肩挺,腰收,下摆整齐。竹芯曾经指着半年三百二十块的服装杂志上的一个韩国男人,跟我说:“你看,我的欧巴穿英伦范的衣服就是好看。”衣服款式跟保安穿着相差无几。
  “嗯,英伦范。”我自言自语。
  “你还懂服装?”赤松问。
  “不懂,只是碰巧见过。”我说。
  车径直穿过大门,经过一大片绿化带,里面绝大部分是冬青树,成片成片,修剪得整齐中透出美感,这一刻我才明白毕达哥拉斯学派所说的美见于比例之中。冬青树高低起伏,井然有序,如同风吹海面,阵阵浪花,如同秋意正浓,阵阵麦浪。
  “真是美如画。”
  “这算什么,大惊小怪。”赤松不屑。
  小区里高楼林立,每一栋都比别的地方高至少五层,楼以黄色为主调,带着些许红色。
  “四万一平。”赤松说。
  “这楼真漂亮。”商陆说。
  “当然,瓷砖都是从意大利进口来的。”赤松说,“意大利的,都是艺术品。”
  小区被保安室分割成富人区、平民区还有车库。富人区坐北朝南,打开窗户,就是阳光,转过头,就是落日,从十二层以上往西边看,能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往海河方向看,能看到“秋水共长天一色”。从十二楼再往上,到顶楼,到天台,高瞻远瞩,向下俯视,土地平旷,阡陌交通,美池桑竹。
  车子不假思索地自己往富人区开去,到保安室时,赤松掏出金闪闪的卡片往读卡器上轻轻一碰,栏杆自动升起。卡片上刻得阳文“第一御宅”四个大字,隶书,刚劲有力,明显透着人气,不是电脑艺术字。
  “你这卡很高档啊。”我说。
  “不知道,反正补办很麻烦,还得几百块工本费。”赤松说。
  赤松领我们进电梯,然后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二十八楼。”
  电梯自动关上门,自动往上升,自动停下,自动开门,等我们全出去了,自动关门,自动下降,自动到达一楼。
  “高科技。”我感叹。
  2000年是千禧年,新世纪之初,旧世纪结束。这个世纪的中国没有丧。权。辱。国,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大。跃。进,没有四。人。帮,没有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已经施行二十二年,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在江。泽。民主席和朱。镕。基总理的带领下,不管是重工业、轻工业、服务业、农业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蹭蹭地向前发展。
  那年我爸工资涨到了一千,我妈店里一个月能赚到两千多,青菜五毛钱两斤,猪肉六块钱一斤,房价一千多,那时候的我刚刚学到“天堂”这个词,觉得,如果中国还不是天堂,那么外国这么悲惨的国家就肯定是地狱了。那时候我第一次发誓要好好学习,作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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