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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老陈技术储备范围之内所能完美应对的。但老陈并没有沉默太久，他喝掉了一杯热茶，用极其缓慢而沉稳的语气，试图从不同的技术角度去攻克这个简单却牢固的堡垒。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爬起来。老陈终于渐渐不支，对面的周大都督也罕见地露出惋惜的神色。可以看出在技术层面上他绝对欣赏老陈，但无奈为人臣子，上有主公。
“不可以。”
“不符合要求。”
“我说过，要百分之百。”
那个人冰冷的声音里，木彦握紧了拳头。虽说并没幻想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会在公事上留些情面，但那种居高临下冷冰冰的刽子手态度，真的挑起了木彦的火。
还有十分钟。老陈艰难地组织起语言进行大概是最后一次的进攻，即便明知是徒劳的。对面的几人也并未露出怎样惋惜的神色，他们估计是已经习惯了。有人把烟头扔进面前冷掉的茶水中，呲呲作响，似乎即将鸣金收兵。
木彦心中一阵冷笑。去你大爷的impediment！
这时幻灯片放映早已结束，室内日光灯已经打开，没人去注意光线黯淡的影幕墙。木彦无声地关掉了刚才的PPT，点进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夹，利落地打开了一个新的PPT。极其简洁，只有四五页，没有任何背景渲染，只有黑白字体和几张图片、表格，干净利落。没有人注意侧前方的影幕墙变化，大概因为木彦在他们眼里，从一出场就被标明了是来负责切换页面的小文员吧。还那么冒失。
指针又跨过5分钟。老陈微微低着头，侧脸的咀嚼肌狰狞地耸起，但除了木彦不会有人再去多看老陈一眼。会议桌对面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坐在他们中间的大老板，等他来做最后的宣判。
木彦紧紧盯着他，看他抬起胳膊看了看表，调整了一下表情，身体微微前倾，喉结耸动，一句话即将出口的样子，便在那一瞬间抢在他之前，用不大但有力的声音，带着报复的快意，清楚地说道：
“等一下。陈总，你做好的第二套方案，自己怎么忘了呀。”
第14章 反击
项目本身并不算过于复杂，预算高也不只不过是财大气粗加上额外成本高昂的结果。因为那是一座建在南方一个极其。。。。。。不发达的山腰村落附近的一座府邸。单是平整地基、把原料运上去就已经成本翻倍了。但最近的经历让她敏感的猜测到，那个老人，微微那个不近人情的外公的退休，和这个府邸的建设项目，肯定有着某种联系。
所以当对方提出“绝对的安全”，她并未感到意外。事实上，这更加证明了她的推测，也使她最终松了一口气。
为了最后这一下绝地反击，这份寥寥千字的隐藏文案，她已经准备了一个月。
她没有告诉老陈，因为这个创意是她的，或者说是她咨询了相熟的长辈们很多的专业知识后形成的一个计划。以老陈的为人，他绝对不会抢了木彦的功劳，那么今天的主讲，将会是木彦；换句话说，老陈会退出，多年如一的磊落。
这不是木彦所要看到的。所以她也耍了一个小小的流氓，同时也是做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赌注，等老陈被逼到没有退路时，才在谈判桌上亮出这个方案。
吴侯设计要杀主公，可这里有个孙尚香。主公，你就娶了吧。
老陈那个复杂到形容不出的眼神，并不比彼时彼刻的刘皇叔既羞且喜的表情差。木彦重新将电脑屏幕对着老陈，把鼠标缓缓推倒他跟前，一如小时候举着墨汁威胁要泼小老陈一身时的女流氓神情。
老陈眼睛里闪了几闪，没有说话，接过了那个鼠标。
很明显的当场作弊，老陈需要极速的阅读、消化、整理，然后用无比自然的语气表达出来，力争做到听上去就像是他由来已久的想法一般。
老陈已经撑了3个小时。情绪的剧烈起伏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但他只能撑下去。
对面几个人一片沉默，不知道是该对这种做得浑然天成的掩耳盗铃，是该默认，还是轰人。
“呵呵，”中间那人忽然间轻笑出声，把手里的一摞资料往前一推，身子往后一仰，对左右说：“已经开了里3个小时的会，想必大家都累了，我们大家不如休息20分钟吧。”
木彦几乎就要泪如泉涌，立刻重重点头。大哥太感谢了！我就知道小平头男人最靠谱了啊！出门靠朋友啊！谁知道哪片云彩下雨，以后要坚持积德行善啊！她的心中回荡着纷乱的感慨，而对面几个大佬再次露出略显迷茫的复杂神色，也都犹豫着打了几个哈哈，也都纷纷起身活动。
“外面的接待厅的吧台准备了茶点，那大家自由活动一下吧。”中间那人淡淡吩咐了下去，起身走出了视听室。
会议室终于只剩下木彦和老陈两人，老陈依然没能从【我擦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震惊中完全冷静下来，看着木彦想说什么，木彦一巴掌拍在老陈的肩膀上：
“20分钟，师兄，我相信你的能力，足够了吧。我出去吃点东西，不够的话帮你拖住他们。”
然后，木彦站在空荡荡的接待大厅里，独自一人就着一壶香茶吃了半盘牛舌饼。
没有人跟她方才想像的一样围坐在沙发边对这组奇怪到失礼的乙方公司进行敲敲打打的讨论。小香套装小姐走到她身边便给她添茶边解释道，刚才有一个重要的临时电话进来，几位领导都在楼下进行电话会议，可能需要半个小时，特意让她向木彦转达歉意，这边的汇报要至少半小时后才能开始。
木彦再一次释然。什么一面之缘留情面，人家只是太忙了而已。不过也算是一步无心的好棋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终于连老陈也从视听室推门出来，左右晃晃胳膊扭扭脖子，已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了。他大步走过来，一把端过剩下的半盘点心，大口嚼了起来，又猛灌了几口热茶，另外腾出一只手给了木彦后脑勺一巴掌，扇的木彦一瞪眼，老陈却哼哼哼地笑了出来：
“三岁看老啊，小师妹这股心狠手辣的劲儿果然没丢。这样一来就算没过，老子也可以骄傲地说是他们怂了！”
木彦一拍沙发扶手：“请我吃烧烤！就今天！我要吃三个烤大腰子！”
就在两人对晚餐究竟是点雪花纯生还是自带帝泊洱进行热烈的讨论时，电梯再一次叮的响起。老陈狰狞地笑了一下，然后跟来人一起重新走进视听室。
对方老板，那个被小香套装小姐憧憬地称为栾总的男人，用平和的语气表示了歉意，欢迎他们就第二方案进行汇报。
老陈微微一笑，点开了新的PPT。黑白分明的字体，同样平和的声线。5分钟便讲解完毕。木彦用一种不出所料的淡定表情再次端详着对面几位大佬。仿佛刚才心神还在被刚才的电话会议的内容所占据，现在，每个人的注意力被重新牵引到这个项目方案汇报上来，并露出了可以解读为震惊的表情。
老陈话不多。第一分析了当地的地质、气候、人文，拉出一张潜在威胁的清单；第二标明了威胁程度最高的两项：自然灾害与居民水平；第三给出了相应的、凝炼的解决方案雇佣专业的专家团队对这一地区进行全方位立体改造，根据地形地质条件和水温气候进行加固山体、预防泥石流等自然灾害，以及提高居民素质，将居民自身纳入到地区治理与保护的长远计划中来。
末尾是一个简单估算的预算表格。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去在乎那个数字后面有几个零了。
连中间的大老板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提出了一个类似【如何不让一滴水蒸发】这样几近刁钻的问题，然后木彦果然采用了【把这滴水放入海洋】这个答复，把球漂亮地踢了回去。
老陈安静地扫视了对方一眼，用跟刚才对方一样的动作，将电脑合上，轻轻往前一推，自在地倚在靠背上，露出蒙娜丽莎一样的笑容。
对面有人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这个方案在现场任何人的技术储备之外，而方案本身的凝炼、扼要、切题，都显示了制作者十足的专业度。局势反转，居高临下的现在是木彦这边，对方作为评委，若是问出行外话，未免显得可笑。所以其实在汇报之前，木彦就有八成的把握，这一次，估计不会再有人刁难老陈。
但是，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获批把握。这个方案本身就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悲凉气质，类似投江之前的屈原，即便被逼死，也要华丽丽地痛快骂上一场，还不带脏字儿的。
对面几个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木彦痛快且不抱希望地等着最后的决定。
但是真奇怪啊，为什么最后他们几个聚在一起，讨论来讨论去，脸上却起了欣喜的神色，仿佛商人看到了赚钱的机会那样眼睛亮起来。特别是周大都督，更是离开座位走到他们年轻的小栾总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话。话一说完，每个人都笃定了什么似的，彼此对视点了点头，最后看向中间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墙，侧脸的线条让他们想起那个不日前秘密宣布退隐的老人，当年他们几个决定跟他一起干的时候，也是这样相似的年轻脸庞。
然后这张脸转过来，正对着已经脱了鞋就等着往水里跳的老陈和木彦，再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容：
“非常优秀的方案。你们的思路已经超越我们前面的几家投标方。”他站起来朝老陈伸出手，“预算我给您15％的浮动空间，回复函下午就会发出，之后会有一个正式的签约仪式，定在下周六晚，不知两位是否方便过来。”
老陈机械的起身，握手，点头回答没问题，周大都督带着帐下文官武将绕过庞大的会议桌走到他面前，握手道贺。老陈被团团围在中间，小香套装小姐再一次进入室内送上一支冰好的香槟和狭长水晶杯，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木彦欣慰到要哭出来，同时并没有忘记自己助手的角色定位，站起身来关掉幻灯机，收起电脑和散落在会议桌上的资料文件。
她不经意间一扭头，发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