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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之异谭-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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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ke觉得这人好像知道他最喜欢的是哪首歌一样。
  “我喜欢很多歌。”Jake拨着弦,曲调轻浅。
  “春风沉醉的晚上。”黑衬衫闭着眼睛说。
  “没有这首歌。”Jake道。
  “我是说你弹的这段调子,”黑衬衫咧开嘴,“像是春风沉醉的夜晚。”
  Jake的手指顿了一顿,这段调子是他自己所作,在一个春风轻暖的夜晚,窗外街灯温柔,他刚洗过澡,干燥柔软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的舒服,头发上是洗发香波的味道,窗扇开着,风吹着纱制的窗帘在灯影下摇曳,他坐到窗前的写字台上,整个城市就在他的眼底熟睡。
  可惜这支曲子他没有完成,灵感这种东西总是不请自来,不言即去。
  Jake换了段调子,拨弦时快时慢,声声清淡。
  “夏天午后的阳光雨。”黑衬衫道。
  夏天的午后,偶然飘了一场太阳雨,他没有打伞,误入了蔷薇篱笆夹径的林间小路,满目绿意清透,鸟语嘀呖,他在一把旧漆剥落的长椅上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写下了这首曲子。
  Jake调整指法,曲调又是一变,迷幻诡丽,跳脱灵动。
  “一个女孩儿,”黑衬衫始终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话,“有点儿神秘,还有点儿神经,唔……她很美艳,性感,脱线,懵懂……野蛮?有时候很想让人臭揍一顿……”
  嗯,这是《燕彤之歌》,她逼他为她写的。
  “你是妖怪吗?”Jake问。
  黑衬衫终于睁开眼睛笑了:“你见过被人敲破头的妖怪?”
  Jake看着他,手里拨着弦,黑衬衫“哈哈”了两声:“一个言行古怪的家伙,穿着黑衬衫,没心没肺,笑容泛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Jake也笑了,停下手,语气比之前和缓了一些:“你挺让我惊讶的,我想很少有人能从别人的音乐里听出这么贴近对方心境的内容来。”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黑衬衫漫不经心地笑,“这个时代的人太浮躁,连身边亲近的人说话往往都没时间静下心来听,何况音乐?”
  “你也玩儿音乐?”Jake问。
  “我不玩儿,”黑衬衫继续笑,“我只是比较会听而已。比如你今天唱的《Lake of fire》,和你上星期三唱的这首就做了不同的处理,上星期三你大概心情不错,所以整首歌虽然沉浸在炼狱的煎熬里却带着那么一点儿希望,而今天整首歌的气氛都是无比压抑的,你故意用了破音,像把一件脆弱的艺术品狠狠摔在地上,极具破坏性,如果说电影有‘暴力美学’这种说法的话,你的这种演唱方式就是音乐中的暴力美,外行看热闹,尽管台下那帮人对音乐狗屁不通,可还是被你的暴力音乐虐爽了。”
  Jake看了他好半天,然后“哼”地一声笑了:“你他妈就是个妖怪。”
  *——*——*——*——*
  第二天的课Jake还是没能上成,左臂肿了一圈,去医院拍了个片子,骨头有些轻微错位,吊了绷带,两周内没法再弹吉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接到了领班打来的电话:
  “这两天你先别过来了,那胖子留了人,等着晚上堵你呢。”
  “给你添麻烦了张哥。”
  “我没事,关键是你,这几天小心着点儿吧,我看那胖子是真毛了,昨晚被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子弄折了胳膊,放话说再遇着非把那小子捅成蜂窝不可。那胖子我听说是个音乐制作公司的高层,潜过十几个小男星,有几个后来红透了,也没敢把他怎么着,他背景挺复杂,估摸着还沾着黑,你在学校也小心着点儿,就怕他真找人打听着你,实在不行你跟学校请个假去外地住一段时间,反正你家里也不是水衫的吧?”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张哥,那就麻烦你跟厉总说一下这个情况吧,我过两天再去皇宫。”
  Jake挂掉电话,从兜里摸出烟来衔在嘴上,沿着街心公园的甬路漫无目的地闲逛,经过昨晚的那片草坪,坐过的地方开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小花儿,晨风里微微摆动。
  Jake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静静地吸烟,草坪的对面是高楼林立,灰蔼蔼的遮着天,天空因而小得可怜,然而更可怜的是鸽群,无论怎么飞,都飞不到灰楼之外的天空去。
  Jake就这么坐在这里,吸着烟,看着天空,楼群,飞鸟,听着人们似远似近的怒笑痴嗔的喧嚣,想着过去,现在,未来,数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哼着零零散散的旋律,有时候所有的声音和思绪一下子涌过来,有时候又一下子散开,像包围着孤岛的海浪,反反复复地冲刷着寂寞的礁石,他几乎溺死在海浪里,沉沉浮浮,一整个白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话:礼物(3)

  “走不完的路,
  望不尽的天涯。
  在燃烧的岁月,
  是漫长的等待。
  当心中的欢乐,
  在一瞬间开启。
  我想有你在身边,
  与你一起分享。……”
  *——*——*——*——*
  夜灯初上,Jake坐在长椅上不想动,他甚至想就这么死在这儿也好,让身上落满灰尘和鸽粪,身体里开出一朵纯白的花儿来,多讽刺,多和谐,多像这个世界。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想象着自己已经死了。
  死了不知多久,有人走过来坐在了旁边,一声不响地陪着他一起死。
  这个人死得比他还沉,身上带着青草味儿。
  尸体们的休闲时光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断,Jake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并不认识。
  “霍杰!你小子给我乖乖儿等死!甭以为躲起来老子就找不着你!我告诉你——”
  Jake两根手指捏着机身,淡淡地打断对方的咆哮:“我就在市六院对面的街心公园,你来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甭在这儿待着了,那胖子的人很快就能找来。”Jake偏头对旁边那人道。
  旁边那人仍旧穿了黑衬衫,虽然款式和昨天那件不同,但穿在他身上始终都透着一股子散漫慵懒的味道。
  “你还真想死在这儿啊?”黑衬衫笑着问他。
  “我今儿观察了一天,觉得这地儿不错,”Jake从兜里掏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有树有草,还有花,那边是马路,人来人往的也挺热闹,仰脸儿就能看着天——我连死的时候的姿势都想好了,就躺着死,枕着草,看着天。”
  黑衬衫递了一根烟给Jake,自己也叼了一支,在烟雾里露着白牙笑:“这地儿不好,天太小,盛不下你。”
  Jake笑了一声:“哪儿能盛下我?”
  黑衬衫歪头看着他,只管叼着烟笑,好半天才道:“有没有遗言要交待?比如遗产分配,遗物馈赠什么的?”
  Jake长长地吹出一口烟:“除了音乐,我什么都没有。”
  “唔,说得不错,像每一个在梦想里绝望的少年。”黑衬衫弹着烟灰,零星的火屑仿佛一闪而逝的眼神。
  “滚吧,烦你了。”Jake笑着转开头。
  “你欠我根烟,唱首歌还我吧。”黑衬衫不客气地道。
  “蹬鼻子上脸。”
  “反正你马上要死了。”
  “……想听什么?”
  “就你在酒吧登台唱的第一首歌吧。”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是你无限的温柔。每次面对你的时候,不敢看你的双眸,在我温柔的笑容背后,有多少泪水哀愁……”
  轻沉沙哑的声音融进了晚风里,苍木萋萋,翡草旖旎,人间灯火,夜色无迹。
  “……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漂泊,无法停止我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着……”
  黑衬衫支着下巴靠在椅背上,二郎腿跷得漫不经心,黑的眼睛沉在黑的夜里,一动不动。Jake忽然发现周围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掉了,一切安静得可怕又难得,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此时此刻停下来竖耳聆听他的歌声,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地令人激动和惊叹,音乐需要倾听和关注,需要理解和信任。
  “拥抱着你oh my baby,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纵然使我苍白憔悴,伤痕累累……”Jake扯着嗓子吼起来,声音放出去,风树和鸣。
  肥佬的人不明原因地并没有找到街心公园来,Jake甚至没有接到肥佬的第二通威胁电话,整个晚上水杉市都安静得离奇,群星闪耀的夜幕下显得圣洁又安谧。
  “恭喜你,能继续活下去了。”黑衬衫在第一缕晨光照到长椅上时笑着对Jake说。
  Jake疑心他这话一语双关,但还是向他伸出了手:“我叫霍杰。”
  黑衬衫在他手上看了一眼,笑道:“艺术家的手,从手相上看,前途无限。”
  “不和艺术家握个手?”Jake不常开玩笑,此时却语气轻松。
  “我在想自己的名字,”黑衬衫笑着伸出手握住了Jake的,“敝姓宫,宫律。”
  宫律,这名字不错,在古代就是音律的意思。
  “说到手相,”Jake收回手,掌心带着青草的温暖,“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克亲克友,连我养的狗都被我克死了,这样的艺术家是不是惨了点儿?”
  “至少你的音乐还活着。”黑衬衫笑道。
  没有得到类似别人给的那样的安慰,但Jake觉得莫名熨帖,于是也就莫名地发出了邀请:“这周末我们学校举办音乐节,要不要来看?”
  黑衬衫看了看他用绷带固定着的胳膊:“你还能弹吉他?”
  “我可以再找个吉他手。”Jake是主唱,而且水杉音乐学院从不缺会弹吉他的学生。
  “好。”
  *——*——*——*——*
  直到音乐节开始的前一天,Jake才想起自己忘记告诉黑衬衫他所就读学校的名字。
  音乐节的会场三天前就已经布置就绪,接下来的时间供参演者彩排串场,Jake和他的几个同学组成的乐队被安排在了中午彩排,事实上当他们到达会场时,相关负责人员都跑去吃午饭了,几个人调好乐器合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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