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风起的更大了。明明是夏天,怎么就有一股子寒意?
Tiramisu到底没有什么用,就是刚才喝过的那两杯红酒,也是他妈的废物。如意看着
James的Nissan飞驰而去,站在空旷宁静的大街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想。
4.“亲爱的K”之二
“亲爱的K。。。”陈朗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电视没有关,但是声音已经
被她拧去。只剩下五彩缤纷得光,在屋子里闪。
“亲爱的K:
“七月的下午,多么闷。今天下午,象昨天下午,明天下午一样安安静静。你知道吗
?安静也可以很刺耳。真的,安静捣毁着我的听觉,象一个发狂的野兽捣毁一个村庄。
“我已经和周禾分手了。我很难受,但我怀疑这难受只是出于一种惯性。任何一种关
系,就象孤独,都可以上瘾。上瘾了要把它戒掉,就很困难,但这与你爱不爱一个人没有
关系。
“我很孤独。孤独得象一颗星球。我每天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回家,一个人买东西,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醒来,一个人睡着。我知道这里是纽约,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和
朋友们去看画展,听音乐会,去中央公园跑步,去西村去逛街。早上运动,下午看书,晚
上约会。生活可以多么健康,但不知怎么了,我就是一个人。好像每一个日子是另一个日
子在镜子里的投影。无限的镜子,无限的投影。
“也有他们。那些餐馆里的、图书馆里的、路上的,熟人,大家说说笑笑、嘻嘻哈哈
。但是,他们的脸,象海边的贝壳,哗,一个浪头过来,贝壳出现了,哗,又一个浪头过
来,贝壳又消失了。
“因为静,我都听见时间走动的声音,看见它走动的样子了。它有四个爪子,每一个
爪子上都带有很尖很尖的指甲,还染成红色。被它拍一下,你就玩完了。当然,你知道我
是在吹牛。我孤独的时候,尽爱自己给自己吹牛。
“天气热得要命,热得我只想骂娘,但这不能转移我对孤独的注意力。我在考试,考
QUALIFYING。可以想象吗,我已经27岁,还在和20年前一样应付考试。问题的关键是,我
不知道考试这件事,和我活着,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不过在内心深处,其实我又很感激这个考试。因为有它,我目前的生活才有一个线
索,否则,每一个日子就象断了线的项链一样散作一地,我都不知道从何收拾起。依此类
推,考试、工作,学习,结婚生孩子,都只是生活的权宜之计。时间好像一个疯狗追赶着
你,你需要不停地回头,给它扔肉包子。于是,考试、结婚、出国、找工作……一个一个
的肉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就这样给掷了出去。不就是这么回事。
“我现在经常走着走着,就想到了死亡。我不是说自杀。你知道我,我不会的,没那
胆量。我是说,我想到了孤独的属性,和死亡一样,就是寂静。静静地醒,静静地睡,静
静地走来走去,仿佛这寂静里会长出杂草来,杂草在呼呼大风中摇摇摆摆。世世代代就这
么呼呼地吹过去,而你和我,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吹了过去。
“陈朗。”
5.“如果你不那么闷就好了”
当然,事实是,陈朗和周禾的分手只延续了一个星期。他们是分手了N次,但又N加一
次地和好。简直是分上了瘾。好像分手对于他们,是对爱情的一种“休克疗法”。
陈朗和周禾坐在STARBUCKS。是一个靠窗的座位。
陈朗戴着她新买的墨镜,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突然撅了一下嘴。
“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干嘛噘嘴?”
“撅着玩呗。”
和周禾在一起,陈朗是很累的。很累的原因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背负着一
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分手?”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陈朗喝了一口水。“我们什么时候分手?”陈朗打开电脑。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陈朗微笑了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分手?”陈朗起身去上厕所。
“我们什么时候分手?”陈朗在厕所里洗手。“我们什么时候分手?”陈朗回到座位。
所以说和周禾在一起,陈朗是很累的。她把这个问题扛来扛去,扛得气喘吁吁。每跟
他多呆一分钟,就象是多爬一级楼梯。这个问题就显得更沉重了。
其实陈朗是喜欢周禾的。她喜欢他宽宽的肩膀,长长的腿,和他有点悲伤的眼睛。她
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嘴巴咧得大大的,象幼儿园的孩子得了一张大奖状。
她也喜欢他的笨嘴拙舌,常常被陈朗噎得一句话说不上来。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就
会气得笑起来,然后又像是幼儿园的孩子得了一张大奖状。
正如陈朗对于周禾是一个谜,周禾对于陈朗也是一个谜。他中学的时候,数理化永远
是全年级第一,语文政治什么的则永远几乎是倒数第一。陈朗对这种奇异的结合,很佩服
。一个毫不谦虚地把数学考第一、又毫不客气地把中学政治考出倒数第一的人,应当也是
特殊材料制成的吧。她想。
周禾特别宠陈朗,但是是那种一点也不动脑筋的好。比如他会给陈朗买米,买西瓜,
买螃蟹吃;陈朗没事撅撅着嘴的时候,他会不厌其烦地问她怎么了;没话说的时候,他会
看着陈朗,没完没了地笑;看到陈朗捧着他买的大西瓜,聚精会神地啃时,他的心里会涌
起一股柔情。
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或者知道,也懒得迎合。他知道她喜欢看“独立电
影”――但“独立电影”是个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知道她喜欢音乐,她好像
特别喜欢一个叫Tom Waits的歌手――她会说,“你听,多好听啊”――而周禾会老老实
实地去听,听半天也不知道好在哪,于是就象当年上语文课一样,毫不客气地睡了过去。
然后她会叫醒他,说:你看,咱俩就是没有共同语言。周禾的脸就会暗下来,象是被摘了
一张大奖状。
周禾觉得这没什么。他是不懂那些东西,也不想懂。但是他喜欢一个女孩喜欢那些他
不喜欢的东西――总得有人喜欢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吧,否则世界只剩下了Java和C++;也
没什么劲吧。生物多样性嘛。他对自己不懂的东西,没有崇拜,但也没有妒恨。他很豪爽
大方,总是出现在餐馆里忠实地为各种朋友付帐,但骨子里很安静、甚至有点孤僻。他是
一个金融分析师,每天打交道的,都是冷冰冰的数字。而陈朗是一个精灵,永远在那些稀
奇古怪的东西里神出鬼没。
据说她的词汇量比他大三倍――据她说。
“我不是指英文!”她补充道,“想想看,你多久没有用过杯水车薪这个成语了!”
“我的词汇量,对于我的思想,简直是杯水车薪?”他试探性地答。
陈朗很喜欢她的新墨镜,就是坐在咖啡馆里,也不把它摘下来。看他时,她就透过墨
镜的上方向他看去。
坐在咖啡馆里戴墨镜的陈朗。周禾看着她,心里一股柔情涌上来。
“你吃不吃什么?”
“不吃。你老问我想吃什么干嘛?”
“把你吃胖了,你就嫁不出去了。”
“我嫁不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嫁不出去就嫁给我呀。”
这样的对话陈朗和周禾已经进行了无数遍了,单纯、愚蠢,结尾的一句总是“嫁不出
去嫁给我呀”。陈朗每次听到这句话都很欢喜――满足了她那点简单的虚荣心。
陈朗简直是可以爱上他的,如果他不那么沉默寡言。如果他不是老对陈朗激动的事物
无动于衷。如果他吃东西的时候不那么狼吞虎咽。如果他也能理解Seigfeld中的George是
一个天才喜剧演员。如果下次唱卡拉OK时他再也不唱那首其傻无比的“把根留住”。如果
他不是没完没了地犯困打盹。如果他哪怕发起一次去一个什么地方干一点什么。如果他会
无缘无故地给陈朗写一封信。如果他会突然想重新布置一遍家具仅仅为了使生活有一点新
意。如果他也会随手拿一份The Onion并且认识到这个无厘头小报拥有是全世界最好的作
家。总而言之――
“如果你不那么闷就好了。”陈朗抬起墨镜后面的眼睛,突然委屈地对周禾说。
周禾正犯困呢。他捧着一本金融书在看――但是他看一会儿就犯困。
“噢。我很闷吗?”
“你要不闷的话,闷这个词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那怎样才不闷呢?”
“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做饭、睡觉、看中文电视剧就不闷了。”
陈朗突然不想说话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又把袖子捞起来了。
他又一言不发了。
他又开始犯困了。
他又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了。
他从来没有用纸给我写过一封信。
他到美国以后从来没有买过一张CD。
他从来没有建议过一次户外出游,哪怕是看一个电影。
他到美国六年甚至都不知道Jay Leno是谁。
他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毫无好奇心。
…… ……
陈朗越想越气。不一会儿功夫,明明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陈朗却已经气得鼻青脸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算是不爱一个人,也没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地不爱一个人。她
觉得自己象一个蹩脚的医生,因为没有办法治好病人的疾病,于是急匆匆地要宣布他已经
死亡。死亡多么好,死亡之后就是寂静。而任何一种关系都是一种疾病。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