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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深处-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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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她来这尽一番孝心,反倒生出事来,日后险些送了她一条性命。这是后话,暂且表。
  这一病,到了六七日上方能起床坐起,半个月上才可下地。这期间,都是何一人,即顾了朱大娘又要侍,只累得人也瘦了一圈儿。何原本体态丰腴,这一瘦下来,倒比得从前更秀丽风流了,也该着生事,她见婆婆已然起复得差多了,祖母虽还卧床,只是这伤筋动骨没有个百日哪成,倒也用再留着了,就说要回去。大郎见何连日辛苦,忍叫她走了回去,就说要去雇个轿子来送,听了,怒在心头,只怪大郎乱花钱,嘴上敢说,只在大郎走了,拿着一双眼剜着何。
  何也是蠢人,见这样,也就等了,横竖过隔了几条街,又是几个省,还怕走回去?是以拿了包裹,也同说话,自己就走了回去,见了丁丰。丁丰见何回来,喜出望外,似有话儿要说模样,只是屡次三番,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何见他这样蝎蜇,她累了半个月多,哪里耐烦听,就说倦了,到了卧房,只脱了鞋,和衣就睡,丁丰跟过来,见她真睡了,也就扯过被子与她盖了,自己又到了外头铺子里守着。
  且说丁丰夫妇经过这一事,也就比从前好些。只说,经了这一场大闹,气势上萎了许多,见了大郎敢高声,也敢再同朱大娘混闹,又说她病这些日子,街上早传开了团圆儿如果受苏员外冷落话,见了这无精打采 ,便认作是十分真,也是从前兴头得过了些,大伙儿独同情叹息,反都当笑话看了。后来再出了团圆儿让针线上人做肚兜笑话,丁大郎全家更是抬起头,更是失了气势,就是站在柜台上时,都是呆呆,满心都挂着团圆儿,急得饭也吃下,只是没法子。
  又说苏府这里,是喜事儿连连。那胡大夫医德虽有待商榷,这医术上实在是了得,要然,也会又这么多家富商大户都请他去。金年近三十才得怀胎,又兼连年劳神,心血亏空,换个医道差些儿,虽她自有孕后一力保养,但换个医道差些儿,只怕也未必能保全得下来。
  这一转眼儿就到了十二月上,金已有近六个月身孕,胡大夫依着惯例来请脉,,过了半月就要过年了,胡大夫先拜了早年,方调息请脉。先诊了右手又换了左手,复又请金伸右手出来,金同冬竹她们都忐忑起来,只怕胎儿有事。就听胡大夫笑问:“这六个月胎儿该是会动了,学生请问奶奶,这胎儿动得如何?”金在帐内答道:“忽而在左,转瞬在右,折腾得起来。我心上安,知这是个什么缘故?”
  胡大夫笑道:“学生在前个月上就觉着奶奶这脉异于寻常孕妇。奶奶,这喜脉上大有讲究,若是左脉强而右脉弱,大半是男胎;反之则大半为女胎。而奶奶脉象,是两脉均匀,一样强弱快慢,应是一胎双生。前些日子,胎儿尚小,学生一时也敢就说,只怕误判了,倒叫奶奶,员外失望。如今胎儿近六个月了,这脉象清晰无疑,学生恭喜奶奶。”
  金怀胎易,本就珍惜异常,此时听得乃是双生儿,竟是喜极而泣,抓了冬竹手道:“快去告诉员外,叫他也欢喜欢喜。”说了,落下几颗喜泪,就命重谢胡大夫,胡大夫虽有医术,更是爱财,凭它多少谢礼,都一概笑纳。胡大夫新换了药方,拿了诊金,谢过了金,跟着管家出去。
  这大奶奶怀是双生儿这一喜讯儿,多久便传遍了苏府上下,无人知无人晓,个个都欢喜,一来,金待人宽厚;二来,苏员外如今一心都在金腹中嫡子身上,上回一说有喜,就人人加了一个月月钱,这回说是双生,又逢着年关,那自是格外有好处。
  这有人欢喜,自也有人愤懑。团圆儿原先叫苏员外在屋子里锁了,又把她孩子依旧抱了走,连娘家带来铃儿也叫人叫了去,只说是怕她放心,待她去照看平安了。团圆儿几乎没气得疯了,在屋子里又哭又骂,只哭自己命薄,那样花朵儿一般娇嫩人,原该供养在玉瓶儿里,如今被人踩在泥里糟蹋,好命苦。又骂崔做好媒,哄她上钩,又骂金假贤良,只在背后告她黑状,又骂,将她换了一百两银子一件铺子就管她死活。人人都骂个来回,唯独自怜自伤,怨自己半分,从曾想过,若非她一步步逼着金,最后更要挑唆员外休妻,金哪里就会下手对付她。
  团圆儿门外苏员外留了素梅同陈妈妈两个,这两人原本想靠着奉承得宠姨娘也捞些儿好处,只了团圆儿空有美貌,全无算计,这得势失势连着一年都到,罗妈妈虽是依旧回原处当差,终究离了这里,春杏也一般让金叫了出去,拨给了守库房顾,独有她们两个,依旧搭在团圆儿这船上,眼见得要没了,是脱身得,心中哪能怀怨,见团圆儿依旧知错,随口骂人,也都恼了,去理她,由着她骂,待饭食送了来,就从窗子里递进去给团圆儿吃,只是同她说话。
  团圆儿骂了数日也终究闹动了,也被锁得怕了,便哭着哀求素梅同陈妈妈替她去求求员外,只说敢再闹,只求别再锁着她。素梅同陈妈妈。口上虽然答应,是纹丝动,每日只在屋子前说话打鸟取乐,团圆儿起先还骂她们没有良心,忘了昔日是如何奉承她,在她手里讨了多少好处去,那两人只是充耳闻。团圆儿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明白,这两人哪里是真心对她,过是想要些好处罢了。
  绣云 刁婢
  说员外锁了起来,凭她哭闹喊,只是没人去理睬她,不过一日三回将食物同净水送进去罢了。又照着一日三餐,有个三十余岁妇人到她房门前念《女戒》,《女则》与那听,这些书虽是闺中女子读,算不上如何深奥,只是一字不识,如何能听得明白,只觉声音闹哄哄,吵得她心烦。起先还着人闭嘴,怎奈那妇人凭她如何闹,依旧慢慢念完,之后,只问一句:“丁姨娘可明白婢子念什么?”如何能懂。那妇人便笑道:“奶奶依着员外吩咐,让婢子来念这《女戒》《女则》与姨娘听,姨娘若是听懂了,日后愿意照着做了,婢子这就放姨娘出去。”
  听了这话,便是掉在井里就有人扔了救命井绳下来,忙扑到门前道:“妾知道了,妾明白了,请姐姐放妾出去罢。”那妇人笑道:“婢子请问姨娘,这《女戒》说是什么道理?《女则》又有哪些前贤故事?姨娘只消说了几点,婢子立时放姨娘出去。”可怜一句也不明白,如何说得出,只是张口结舌,忽地想到,金氏这般折腾我无非是嫉恨我得员外偏爱,又生了子,所以设了局来陷害,如今只消认了错,只怕也就好了,只要能出去,想那金氏已是近三十人了,眼见得就要年老色衰,自己正年轻,还怕熬不过?且金氏如今虽怀着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说想明白了,便说:“妾明白了,妾日后定以奶奶为尊,不敢再同奶奶争员外宠爱了。”她自为这句说了是必成,只不料那妇人听她说了,竟是娥眉倒竖,骂道:“放屁!好个不知耻姨娘,说话如此不顾体面!你当着人人都同你一般,只晓得讨好男人吗?满嘴混话,简直不象个良家女子,倒像是青楼里出来!”说了,便厉声喝道:“素梅!”
  素梅忙应了一声,自她自己屋子里出来,到了那妇人眼前,施了半礼,笑道:“绣云姐姐什么事?”
  那绣云道:“丁姨娘今很不成样子,说出来话简直比市井里婆娘更不尊重,没人听了恶心。依着我脾气,早请了家法来处置,都是奶奶太慈悲了,不许动家法,也罢,今晚饭就不要送给姨娘用了。都说是饱暖思□,姨娘这样脑子,我瞧倒是饿一饿,许就不糊涂了。”
  素梅伶伶俐俐答应一声,看着李氏走了,方过来笑道:“姨娘怎么连她也得罪了?你可知道她是谁?”那绣云骂得怔了。这才想起,方才那妇人随口就说掌嘴,连家法都能请了来,不由就有些慌,抓了窗棂道:“好素梅,你说与我知道。那妇人是谁?”
  素梅只是笑,不开口。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素梅意思,竟是要好处,说不得胸中一股气冲上来,只是如今这个景象,只能强忍,拔下发髻上一只金钗自窗口送了出去,素梅接了,方笑嘻嘻道:“婢子谢姨娘赏。姨娘知道那是谁?那绣云奶奶,也是我们奶奶陪嫁丫鬟绣云,她没出去嫁人时,权柄比从前春梅可大多了,性气严厉非常,下头丫鬟小厮们犯错,她说打便打,说罚就罚,也只有奶奶能镇得住她,员外也要给她一两分面子。前几年,她嫁了我们外省一个总管事,跟着丈夫去了外省,每年年底,各地管事都要来对总账,这位绣云奶奶年年都跟了丈夫来给奶奶请安,偏巧就去年不知怎么,竟是没来。如今奶奶即差了她来,姨娘日后可要小心了。”听了,自是怨恨金氏心思刻毒,借着员外主意故意刁难,不免在腹中咒骂。
  又说那素梅果然不是个好,拿了金钗,偏又说李奶奶吩咐,不让给姨娘送晚饭,竟是饿了一夜。到了这时虽是气极了,竟也是无法可想,说不得先忍了这口气去,她倒不信,能关她一辈子,待她能出去了,重新翻过身来,瞧她放过他们哪个。
  自此之后,也就安分许多,送来什么吃什么,一不哭二不闹,连那绣云来念那一字也听不懂《女戒》,《女则》她也能听下去。
  这字虽不识,挡不住日日听着,又年轻,且也不笨,虽不解其意,慢慢也就会背那么一两句,便背了来讨绣云喜欢。绣云见她如今老实了许多,又想着到底还小,既不便赶她出去,也不能长久关着她,说不得要好好教导,以免日后再胡闹,就将《女戒》解说了知道,“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说了就问:“你从前行为有哪些是依着这个去?”到了此时方明白,员外口中德言容工,竟就是从这《女戒》中来,不由心中埋怨员外故意刁难,明明晓得她不认字,如何还来为难她,嘴上不敢再强,只是唯唯诺诺。
  说在这里捱日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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