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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郭达和那些老兵都可以理解，他们的军费多了，新兵的军费就要少，与其用在他们身上，还不如给服役的军人，毕竟他们才是联盟的未来。
这时候，上头忽然有人告诉他们，韩家斥资建立了军工厂，他们这些老兵和伤残的，都能过去做工。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没有人去怀疑什么，因为那是韩家，是韩阀，是联盟七大财阀之一，圆桌会上的七大席位之一。
韩阀富有之名，每个联盟人都听说过。
郭达比那些老兵还要开心，毕竟这都是他的手下，他退役了还可以靠着身手去当猎人，最不济也能给富人当个保镖，这些伤残了的老兵，退役了大部分只能在白陆等死。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怕这群丘八不懂规矩，这群老东西，在军队里混了大半辈子，本事没多少，脾气一个比一个臭，得先教会他们规矩，免得他们惹怒了人家，坏了大家以后的退路。
没错，郭达把这当成了所有老兵的退路。
于是，他亲自跟着这群老兵，上了浮艇，前往韩阀在东陆建立的工厂。
上浮艇之前，他们一个比一个兴奋，那可是东陆，上层世界，肯定要比他们白陆好得多吧，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也机会能去到上陆。
确实是上陆，却是一条不归路。
下了浮艇，他们没有见到工厂，没有见到东陆著名的朝阳，而是看到了一个个高大的魔族士兵。
没错，就是那些魔族人，棕色偏红的头发，赤色的瞳孔，苍白的皮肤，每个人都比他们高出一头。
他们吓坏了，以为是魔族打到了东陆。
并不是，是他们被卖了。
被当成货物卖到了这里，卖到了他们的敌人手中，卖到了那些伤残他们的混蛋手中。
他们抵抗的情绪很浓，每天都策划着从这里冲出去，杀回白陆。
郭达却一天比一天绝望。
他们拿什么去杀？拿什么去冲回白陆？
每天都有人死去，那些魔兵像熬鹰一样熬着他们，每天给他们带来死亡的恐惧，他们一行一百多人，很快死的只剩下了五十多人。
又一批人到了，郭达这才明白，他们不是唯一的一批。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白陆每天都有战争，每天会有多少的老兵伤残？又有多少的老兵被送到魔族这里？
他们为了人类，为了联盟，拿着微薄的薪资，抛头颅洒热血！
难道就只能落得这样一下场？
郭达一天比一天绝望，心中复仇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太恨这些日夜折磨他们，让他们像野兽一样去厮杀的魔族。
他们这些当兵的，生来不就是为了厮杀吗？他们本就是敌人，对待敌人，再怎么过分都不过分，而且从他们当兵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日夜开始仇恨魔族，已经恨太久了，有几十年。
太久了，就没太大的感觉了。
他恨的是韩家，是那些财阀！是将他们的热血和尊严，将他们的生命踩在脚底下碾碎的那些人！
是那些到死都要榨取他们最后一丝价值的人。
郭达每天都在想，每天都在恨。
他想杀回白陆，想告诉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士兵，你们一直守护的，就是这样一群人！
他想要复仇，想要将他们碾碎在脚底下！
于是，当所有人准备冲出去厮杀的时候，郭达低头了。
他匍匐在那个大小姐脚下，献上了自己的头颅，换来了微弱的自由。
每个人都用仇恨和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就是那个叛徒，仿佛他就是那个出卖他们的人。
六年来，每天他都会受到这样的目光。
每天夜里，他都煎熬的难以入眠。
可他不能说，谁都不能说，一旦走漏，他会死。
他不怕死，怕的是会有更多人一直被送到这里等死。
他开始努力训练那些本该因伤退下战场的士兵们，逼迫着他们训练，觊觎他们能减少一些伤亡。
可这一切徒劳无功，该死的还是会死。
没有人逃得开，只要不捅破那片天，这一切就还是会继续！
他受到的鄙夷和唾弃越来越多，他的信念却越来越坚定，他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复仇！
将他们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将压抑在他们头上的这片天，捅出一个窟窿！
他要问问那些人，这血馒头，到底好不好吃！
第39章 信念（下）（）
六年太久，郭达感觉自己的前三十多年都没这么久过。
每天他都能记起那些人的名字，看着他们在武器下碎裂、流血，看着他们嘶吼、绝望，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死去的时候念着他的名字，带着厌恶和仇恨。
可他必须冷着脸，继续去训练他们，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活着总比死了好。
他见到了沈毅，一个叫做风摇的小男孩儿，长得俊美，却目光中带着仇恨和茫然，更带着一股子绝望。
一如他一样。
他开始训练沈毅，让他开心的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对战斗有着极高的敏锐，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士。
他开始倾囊相授，沈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从一场场战斗里活了下来。
而这个孩子，眼中的绝望，却一天比一天深刻，眉心里都带着郁结的死气。
和他一样。
他看到了王令敌像是训练新兵一样训着沈毅，却因为打不过沈毅而强撑脸面，这让他想起了什么，久违的露出了丝笑容。
几个月后，他们死了。
王令敌、亨泽、金仲、寒革英、徐六。
他们死了，死在了沈毅的刀下。
郭达心中像是堵了一座山。
他们是真正的战士。
为了战友活下去而牺牲，没错，这才对，这才是联盟的战士。
当年他的队长，也是为了救他，在一场战斗中牺牲了，每个联盟的士兵都有这样的觉悟，在战场上，老兵可以死，新兵不行。
这是他们的传统。
因为他们是军队的未来，是联盟的未来。
他看到了沈毅掩面嚎啕大哭，颓废丧志，他实在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吼他。
站起来！新兵！
谁他娘的让你哭了！起来！拿起你的武器！为他们报仇！
可他说不出口。
怎么去报仇，拿什么去报仇？
那叫送死，不叫报仇。
郭达记住了这五个战士的名字，牢牢的记在心里。
他准备带沈毅一起走，一起逃出去，自己已经老了，可是他还年轻，万一自己死了，他还可以继续背负着他的信念，继续去复仇！
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
小兰怀孕了。
这是一个让他绝望，却又欣喜若狂的消息。
六年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日夜夜仿佛被梦魇缠身，他做梦都能听到那些人的呐喊。
他会做噩梦，一天比一天严重，他时常在半夜颤抖挣扎着醒来，看到自己孤身一人在黑暗里。
他的精神还能坚持，还没崩溃。
可他知道不远了。
就在一天晚上，他挣扎颤抖着醒来，满头大汗，看到了坐在他床头心惊胆战的小兰。
她手中握着毛巾，伸出手想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目光中带着温柔和怜悯，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他就住在奴仆房，因为这里让他多少能安心一些。
小兰说，她每天都能听到他做噩梦，像是喊着什么，害怕他出事，就想过来看看。
那一刻，这个女人的目光就像是水一样，把郭达的心融化了。
那是他六年里睡的最安心的一晚。
小兰成了郭达的女人，可是这个消息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敢在夜间悄悄相会，小兰会握着他满是茧子的手，看着他入睡，那个时候，他才能安心入睡。
可郭达心，一天比一天沉。
他知道，他带不走小兰，这个温暖了他的心的女人，会成为他们路上的累赘，带着她，逃不开那些追杀。
他在信念和私欲中挣扎徘徊。
信念最终战胜了。
他为了这个信念，挣扎苟且了六年，他不能放弃，他的背上，背着上千条老兵的冤魂。
可这个时候，小兰告诉他，她怀孕了。
她很害怕，因为一旦被人知道了，她就会死。
郭达绝望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放不下了。
他三十六了，他没想到过自己会有孩子，还能有孩子。
他再一次挣扎徘徊，这一次他决定带上小兰走，他心里想着，风摇那小子已经长大了，他应该能带走小兰。
实在不行，他就留下来断后，让他们逃。
他相信沈毅会完成他的信念，他准备找个适合的时间，告诉他这一切。
告诉他，你还有复仇的希望！
捡起你的斗志，拿起你的刀，逃出去，去找到那些人，砍下去！
可就在今天，就在他准备好了一切的时候。
小兰死了。
怀着他的孩子死了。
郭达心中的那个自己，也死了。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六年太久了，他原来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曾经的一腔热血早就凉了，只剩下了一股信念支撑着自己。
可现在，信念也塌了。
他现在只想复仇，只想把那个女人的头颅砍下来，为她和他们没出世的孩子报仇。
六年太久，他只想要现在！
剩下的，就交给他吧。
郭达没有直接告诉沈毅，他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抽出一把匕首，插在地上，看着沈毅。
“你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了吗？”
“白陆十七集团军，陆编二三三师，七旅十九团四连，王令敌、亨泽、金仲、寒革英、徐六！于联盟新历九五二七年，为掩护战友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