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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城-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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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蒋在的时候,我还——”见阮大可摆着手不爱听,沈秋草也就打住了话头,只剩下满眼的哀怨。阮大可见她不吭声了,就斟酌着说:“这个——你得给我时间。”停了停,好像要故意缓解气氛似的,他忽然笑道:“我真的有那么好吗?你还非我不嫁了?”沈秋草望着他说:“好也罢,坏也罢,反正你的样子在我心里是想抠也抠不掉了。二十年前那次,你像老虎叼羊似的,差点把我给吃了,你忘了吗?我可忘不了。”她说得有点累了,歇一下又说:“我不像有些人稀罕你的钱财,我什么都不图,就图你这个人。你那秘方爱给谁给谁,家产都散了才好呢。无牵无挂的到我这里来,咱安安静静地过着晚年,不好吗?”她抬头看着阮大可,眼角眉梢满是生活的热望。阮大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沉默片刻,他长叹一声:“唉,人呐!怎么说呢,这一撇一捺的——”不用再往下说,沈秋草就知道,她前面的日子仍然是——等待。
  生病的这些天,沈秋草最想的人其实还不是阮大可,而是陈露。对此,连她自己也颇感惊讶。她想陈露的时候,那种感觉有些怪怪的,说是急不可耐吧,又闹不清急个什么劲儿。这陈露,怎么与从前就大不相同了呢,脱胎换骨似的,竟有些惹人怜爱。那天在云峰山脚下,一口一个“大姨”地叫着,叫得她心里好生热乎。
  这天,看看病势已去,元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沈秋草就想,都入冬了,该腌些酸白菜。早饭后刚刚忙起来,陈露却领着丢丢推门进来了,令她很是意外。陈露说:“听丢丢说你病了,我今儿歇一天,过来陪陪你。”沈秋草听了,顿觉有一股特别的温情涌上心头。两人便一起忙碌着。丢丢见这边热闹,也不玩了,跑过来帮着抱白菜。陈露蹲在那里,把白菜上的黄叶子一片片掰下来,再拿切菜刀将那白菜根贴着菜帮削了,修好一个就码放在沈秋草身边。沈秋草坐在木凳上,在一只大木盆里哗啦哗啦地洗,再将洗好的白菜放进开水锅里烫。陈露修完白菜,拿铁钎子去翻动锅里的白菜,一边把烫好的白菜浸到冷水盆里降温,捞出后沥去水,摆到一口大缸里,摆一层撒一回花椒粒,再努力地按实,干得十分起劲。按菜的时候,她两只胳膊伸得直直的,一下一下,很用力的样子,随着用力的节奏,胸前的奶坨就悠晃得厉害,隔着衣服也看得很清楚。丢丢见了,觉得有趣,就跑过去缠着陈露要吃奶。原来,小东西爱恶作剧,平时老缠着沈秋草吃奶,竟吃上了瘾。其实,有什么奶可吃呢,瞎嘬嘬罢了。陈露正一下一下按着菜,见丢丢那涎着脸的无赖样,禁不住噗嗤一笑:“都四岁了,还厚着脸皮要吃奶呢。”沈秋草笑着对陈露说:“看那小东西的可怜样,你就糊弄糊弄她吧。”得到沈秋草的鼓励,丢丢越发放肆地纠缠起陈露来,居然将一只手伸到她怀中,两只小眼睛亮亮的,里面溢满了期待,微张的两片嘴唇似乎已尝到了奶水的馨香。“这小臭无赖!”陈露笑着打了一下丢丢不安分的小手,自己却一粒粒地解开了衣扣。




第八章醉枣(8)



  看着丢丢拱在陈露怀里一本正经的模样,沈秋草一瞬间忘情地呆在那里。于是,有种暖暖的东西从她心头缓缓流过,那东西是什么,她说不清,但知道那是好东西。许是一种生命的元素在汩汩流动吧?她觉着自己那颗干涩的心给什么滋润着了,眼前的日子仿佛充满了潮乎乎的气息,教人有种微醉感,很是舒服。
  沈秋草恍然明白自己这些天为什么一直想着陈露了。
  陈露身上确乎有种汩汩流动的生命热流,而这,正是自己所渴望的。她又想到潘凤梅,进而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那就是,阮大可为什么对潘凤梅那么着迷,为什么对自己渐渐敬而远之了呢?啊,明白了,明白了,阮大可所迷恋的,不也正是潘凤梅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活力吗?不错,小城人都知道,那女人风骚放荡,声名狼藉,那又怎么样?多年来,正是她火一样的生命活力教那么多男人沉醉其中,即使像阮大可这样有见识的男人,不也照样在她面前失去理智吗?别的且不说,潘凤梅首先是将自己做成了个真正的女人。她在拼命地做女人,是做女人啊!沈秋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那悲哀深不见底,似乎要将她未来的日子统统吞没。她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潘凤梅那样的活力,也做不来潘凤梅那般妖娆妩媚的情态,那么也就是说,她大约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先前所谓的等待,只不过是一个白日梦、一个心造的乌托邦罢了。
  丢丢早已结束了她的恶作剧。恰好傻哥从门缝伸进头来,喊她一起跟着到月明湖采蒲棒去,说那里的蒲棒教秋霜打得红通通的,满湖岸都是。小东西正玩得发腻,便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陈露系好衣扣,面带潮红地坐在那里准备继续腌白菜。
  沈秋草的腌白菜其实不过一时兴之所至,此刻,经历刚才一番惆怅,已是意兴全无。沈秋草看着陈露说:“我身子乏了,咱歇歇吧。”就拉陈露进了屋。沈秋草一屁股坐在那只竹椅上,再也不想动一下。陈露见桌上摊开一本古书,拿起来一看,翻开的一页是苏东坡的《前赤壁赋》,便说:“你家蒋白风还读古文儿呢。”沈秋草懒懒地说:“跟他老子一样,爱念个之乎者也,文不文武不武的。”陈露甩掉鞋子,躺在长沙发上,又拉过一条薄毯盖了,捧着那本书胡乱地翻看。看着看着,她竟睡着了。
  沈秋草却一丝困意也没有了。她还没完全从低沉情绪中走出来。她失神地望着陈露。平时鬼精鬼灵的陈露睡着时竟那么憨态可掬,两只脚蹬出薄毯外面,一头乌发散乱着遮住半边脸,剩下的半边睡得红润起来,腮边的酒涡浅浅地旋着,须留心才看得见,窄窄的弯眉下,黑忽忽的睫毛一动一动像要冲谁发笑。沈秋草看着也不禁微微一笑。她想,这么一个可爱的女人怎么曾是个撒野的泼妇呢?哄得满城风雨的和大胡子的奸情难道是真的?前些天听邻人窃窃私语,说陈露又将莫小白拉下了水,一个老太太还神情诡异地说陈露是狐狸变成的精,专门迷男人,一迷一个倒。说实话,沈秋草对街谈巷议一向不大相信,但事关陈露,她心里就拿不准了,或者说,她内心深处是基本认可那些传言的。陈露的嘴很响地吧嗒几下,大约是做梦在吃什么。那前胸凸起的地方,透过粉色薄毯,随着沉酣的呼吸正在生机蓬勃地起伏,像一小片粉色的波浪,一波一波地涌动。望着浮起落下的粉色波浪,闻着打陈露身上飘来的甜熟的体香,沈秋草直觉得心中一阵冲动,她特别想抱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她是想将这个蓬勃的生命拥抱在自己怀里,好去更深切地体味生命。但她不能。她努力克制住这个荒唐的念头。她轻轻捉住陈露一只脚,想把它送回薄毯里,可一经握在手里,便不愿松开了。她感受到了那脚掌上的血脉在隐隐搏动。她就那么静静地握着,教那生命的律动透过手掌,透过胳臂,传递到她的心头……不知过了多久,陈露动了一下,沈秋草一惊,马上松了手。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陈露并没有醒来。她又去看陈露甩落在地上的那双漂亮的女式皮鞋。鞋子是很细很柔软的那种,前头像笋一般,尖尖的,横斜在那里。她望着,竟出了好一会儿神。她想起老蒋说过,当年他看上自己,正因为先是看到了自己那双漂亮的绣花鞋。老蒋因一双鞋子看上她并娶了她,给了她近二十年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些年月里,她活得并不开心,但作为女人,却时时感受着生命之河的冲决激荡。她想,眼前的陈露,是否也曾凭借这双鞋子,获得过某种生命的冲击呢?她想得入了神。待回过神来,见陈露看的那本书已掉到地上,书的封面赫然亮出个核桃大小的“戒”字来。那是蒋白风的爷爷的墨迹。蒋一雄曾对她说起过,他年轻的时候,老头子在这本书封面上写下这个字,对他说:“什么时候把这个字读懂了,人生也就悟出了大半。”沈秋草拾起书,把这个黑突突的“戒”字看了又看,仿佛这个字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她呆呆地望着这个字。“戒”什么呢?她读不懂,也不想读懂它。陈露翻了一个身,脸背过去了还睡。这个女人真能睡得着啊。她该睡得着的,她现在已不是过去那个陈露了,她的心似乎已了无牵挂。沈秋草想,陈露该是读得懂这个“戒”字吧?
  陈露终于醒了。她见沈秋草瞪着两只眼睛看她,觉着奇怪,便迷迷糊糊地问:“你在看什么呢,大姨?”沈秋草笑着说:“看你啊。”陈露问:“看我?我有什么好看?”沈秋草不无戏谑地说:“你还不知道吧?你读得懂那个‘戒’字啊。”就把那本书递给陈露,用手指着封面上那个大大的“戒”字给她看。陈露疑惑地看着那个“戒”字,如堕五里雾中,不知沈秋草跟她打的什么哑谜。




第八章醉枣(9)



  东方欲晓度假村的选址勘测、建筑设计等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接下来的备料施工各项即将全面铺开,不过此时甲乙双方的诸多关系大都理顺,工程显得头绪清晰了。蒋白风把一些具体事情交代给有关人员,自己想从纷繁的杂务中摆脱出来。堂堂副镇长老像个办事员似的,那哪行!
  近些日子他总觉心里有份牵挂,又想不起牵挂着什么,坐在那里常常走神。
  这一天,他把案头几项要紧的事安排好之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抱着胳膊闭目养神,想好好儿理一理接下来的工作。正想着,传达室老葛头送来报纸刊物,指着报纸说:“看看,三个歹徒连续作案,抢了八辆出租车,杀了十个人,这也忒邪乎了。”蒋白风附和着说:“是啊,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歹徒。”老葛头边往外走边说:“必是都没地儿关饷了呗,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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