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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北辰只觉自己胸口一窒，叶雪妍那一双清澈乌黑的瞳仁里，还泛着隐隐的泪光，看见他，便是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郑北辰的眸光在她如冰似雪的面容上停留片刻，便迈开步伐，向着她走了过去。
身后的侍从，抬腿便要跟上，却被张副官一把拦住，低声斥道；“没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侍从立时明白了过来，便站在那里，安静的候着。
张副官望着前方的人影，眼底却是逸出了一抹笑意，心头暗自道了句；“总算是有人，可以入得了司令的眼了。”
叶雪妍看着渐渐向着自己走近的男人，郑北辰身躯笔挺如剑，在军装的映衬下只显得更是矫健英挺。他系着军用披风，眉目间直如刀削般深邃。
她垂下脸蛋，握着雨伞的手却更是攥紧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郑北辰看着她乌黑的头发梳成俩条整齐的辫子，长长的垂落下来。辫梢处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飞舞着，似是要一直飞进他的心里去。
“你怎么在这里？”他轻声问了一句。
“我是来送人的。”叶雪妍依然是垂着眼眸，简单回答着。
郑北辰只道她是来送那高梓翔，当下只微微一笑，却并未多言。
“郑司令又怎么会在这里？”叶雪妍抬起轻灵的眸子，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前线战事比较吃紧，我要亲自去指挥。”郑北辰唇角含着笑意，温声说道。
叶雪妍听闻他也要奔赴前线，心里免不了就是一动，脱口就要说出希望他可以帮衬着风豪的话来。可心里转念一想，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又有何理由托他照料自家兄长？更何况，依哥哥的脾气，他也是不愿自己这样做的。
想通此处，叶雪妍只说了句；“那郑司令多小心，雪妍恭贺司令可以凯旋而归。”说完，她低头，便要从郑北辰的身边离去。
“你这是在关心我？”男人的轻笑声从身后传来，叶雪妍只得停住了脚步。
郑北辰站在她的身后，侧着身子看着她白皙的面容，透着份温婉宁静的眼眸，乌黑的长辫子。她清清秀秀的模样，就像那初初绽放的白莲，才出岫的轻云。他的目光在她洁白粉嫩的耳垂上停留，那娇美小巧的耳垂，恰似一小块玲珑剔透的美玉，散发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让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碰——
男人的指尖轻碰到自己耳际的刹那，叶雪妍一张俏脸霎时变得雪白，她倏然回过身子，如水的眼眸中满是惊慌，她又气又恼，只道了句；“郑司令！”
郑北辰回过神来，满心便是懊恼，只恨自己在这小丫头面前竟是一次次的失控。
叶雪妍一双美眸中溢出了一层晶莹的水光，她不在看他，只转身便欲跑开，不料，郑北辰却是大手一勾，将她的身子牢牢的箍在了怀里。
“别走。”他的声音里，含了一丝沙哑。
张副官站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口中的烟雾却是一个岔气，呛进了肺里。他不住的咳嗽着，回头看向身后的侍卫，冲着他们打了个手势，瞬间，所有人便背过了身子。
“郑司令，你——”叶雪妍又气又怕，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别怕，我只愿你能听说我说几句。”郑北辰低眸，看到她的泪水，心里却是莫名的一紧。
叶雪妍挣扎着，无奈她的力气在郑北辰面前，简直是一天一地。她即使费劲力气，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你放手！”她终是哭出了声。
郑北辰看着怀中的女孩子，眼泪不断的从她的眼眶里滚落，鬓发微乱，巴掌大的小脸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薄怒娇嗔的模样却是说不出的动人。所谓的梨花带雨，也莫不过如此。
他淡淡笑起，磊落英挺的眉目间满是自嘲。
叶雪妍只觉得他的大手如同铁烙一般烙在自己腰际，她惊慌失措的只想往后退，却不成想自己的纤腰只被他搂的更紧，惊惧间却听他一声轻笑，道了一句；“别乱动，我只要你乖乖听我说几句话就好。”
叶雪妍的面孔落满了无助，抬起一双纯净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男人。此时的郑北辰，又哪里有那东北大帅的影子？只放佛变了一个人似得，素日里的冷峻与稳重之色尽数褪去，眉眼间一丝不羁，一丝炙热。军帽下的面容，更浮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她的眼泪却是流的更凶了，泪水顺着那姣好清丽的面容上不断的滑落下来，倒似是止也止不住。
郑北辰一声轻叹，终是松开了她，道了一句；“别哭了，我不在勉强你就是。”
叶雪妍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都是泪水，连伞落在地上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郑北辰弯下腰，将素净的青伞拾起，为她打上，眼底的那丝火热隐退了下去，他轻声说了句；“一切，就等我回来再说。”
叶雪妍夺回自己的伞，声音虽仍是抽噎着，语气里却透出丝丝清冷之意；“可是我觉得和郑帅之间无话可说。”
语毕，她不在看他一眼，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直如一丛袅娜的玉簪花，转身离去。留给郑北辰的，是一道冰清玉洁，含着一丝香寒气息的背影。
路上，叶雪妍的泪水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她摇了摇头，想起母亲和小弟，那抹瘦弱的身影，在风雨中却又是如此坚强。似是迎风而立的傲梅，自有芬芳。
——…
接下来的日子，叶雪妍整日里奔波在医院与家之间，叶母的情况时好时坏，家里的积蓄眼见着全部花了进去，却还是看不到一丝的起色。
而小弟雨凡，白天只得托付在街坊家，待叶雪妍在医院照顾好母亲，便匆匆赶回去，将他接回，安顿着他睡下，再准备好第二日的饭菜，她还要在返回医院，在夜里守着母亲陪床。
几日下去，叶雪妍整个人便瘦了一圈，一张小脸更是露出了尖尖的下颚，反而那双眼睛，倒是显得更大了。
再苦再累，她都不怕，让她忧心不已的，却是医院高昂的医药费。
家里的积蓄已经用光了，就连母亲留给她作陪嫁的首饰，那枚碧玉簪，也都被她给当了出去。可这一切，却还是入不敷出。
这一天，她拖着疲惫的步子匆匆从医院出来，从邻居家接过弟弟，刚到家门口，就见李语珺正托着腮，坐在叶家的门槛上。
“语珺，你怎么来了？”看见好友，叶雪妍心头涌来一阵欣喜。
“雪妍，”李语珺看到她，连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便向着她跑了过来。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这些天都没有去学校上课呀？天，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李语珺惊呼。
“没什么，走，咱们进屋再说吧。”叶雪妍笑了笑，将好友迎进了屋。
——…
“什么？伯母生病了？你哥哥当兵了？”李语珺一口茶水还未及喝下，便睁大了眼睛从椅子上霍然站起。
“恩。”叶雪妍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语珺气急，跺着脚言道。
第四十五章 何处觅东床，北平有郑郎 二更
叶雪妍看着好友焦急的样子，心下便是一暖，她上前拉住李语珺的手，柔声道；“我不是不告诉你，是实在没有时间啊，你瞧，我连学校都没功夫去了。”
李语珺撇着小嘴，看着叶雪妍憔悴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酸；“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哪里能应付过来啊，我回家和我妈说一声，以后我每天都过来帮你。”
叶雪妍扑哧一笑，点了点好友的眉间；“我的大小姐，你就别添乱了，你要来，我岂不是还要连你一起侍候。”
李语珺细想也觉得雪妍说的有道理，当下只皱着张小脸，拉着好友的胳膊，倒是个撒娇的模样；“雪妍，那你说我该怎么帮你啊。”
叶雪妍眼眸柔和，刚要摇摇头，可一转眼看见小弟清瘦的面孔，心里一阵叹息。
“语珺，你若真想帮我，就让雨凡去你家住几天吧。我娘在医院里，我实在没办法照顾好他。”叶雪妍抚上小弟的脑袋，看着他稚弱的样子，眼眶就是一阵发热。
“恩，你放心好了，我今天就带雨凡回去，不出几天张妈肯定会把他养胖一圈！”叶雪妍被她轻快的模样逗乐了，说着，便去为雨凡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交到语珺手里，言道；“语珺，那就麻烦你了，李伯伯和伯母那边，你代我说声谢谢。”
李语珺小手一挥，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哪来这么多废话。”
叶雪妍又是一笑，俯下身子，刚要嘱咐小弟几句，就听李语珺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哎呀，我差点忘了，雪妍，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是高梓翔去法兰西的日子！你现在赶去码头，估计还能来及！”李语珺说完，却见叶雪妍依然一副平静的样子，她疑惑不已；“雪妍，你怎么了？”
“没什么，待会儿我还要去医院，估计不能去送他了。”叶雪妍浅浅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隐隐的黯然。
“要不，我替你去医院，你还是去吧。”李语珺向来知道她的心思，此时只觉心里不忍。
“语珺，”叶雪妍笑着摇了摇头，只轻轻道出了三个字；“不必了。”
短短的三个字，却是一生最初的沧桑。
——………
“梓翔，不要再等了，走吧。”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拍了拍高梓翔的肩膀，言道。
高梓翔依然看向码头入口的方向，清俊的面容上，似是隐含着些许期待。
良久，他笑了笑；“明明是我那样对她，如今，我却还奢望她可以来送我。”
“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身后的男子，一声轻笑。
“我高梓翔又哪里能算的上英雄？”俊挺的眉目间，满是自嘲之色，他闭了闭眼眸，终是回过了身子，向着轮船中走去。
国破山河日，又岂是儿女情长时？
夕阳下码头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女孩子静静的默立在岸边，眺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只，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短短的时日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俩个男人，便不约而同的从她的生活中，离开了。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间，已是深秋。这个季节，最是萧索。
叶雪妍在病房里为母亲擦拭着身子，叶母面色灰败，瞅着女儿安安静静的坐在椅上，长发束在脑后，一把乌黑的青丝垂泄下来，一身天青色的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