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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6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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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知道了。可是现在,即便我知道了,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我们仍可以像以前那样。” 
  “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吗?”钟潜纤细的声音因为喜悦而发颤。 
  “当然。” 
  在甲板上,淙淙久久地搂着钟潜。她一只手从衣服里掏出烫金木器,悄悄塞进钟潜的衣袋里。钟潜只觉得衣衫沉坠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又回来了,这才有了几分精神。从此,这木器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直到许多年后他死去。 
   
  9 
  但淙淙从未放弃对春迟的寻找。她找遍了滟潋岛的每一个角落,但凡轮船停靠,歌女们稍得空闲,她便上岸来找。周围的岛屿也并不是没有去过,有些岛上战火连连,到处是杀戮,纵使如此,她也都冒险去过。她只是想找到她,问一问她,当日在难民营,为什么要将她抛下,独自走掉。她们是讲过誓言的,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 
  两年后,她们在滟潋岛的码头重逢。这重逢并不偶然,也算不得幸运。相对寻找的辛苦、想念的痛楚来说,这场重逢未免来得太迟了。 
  春迟从一只小船上走下来,——她从别的岛屿回到了这里。淙淙正与几个中国轮船上的海员在岸边嬉闹。轮船刚刚靠岸,一路上陪伴男人们喝酒、赌牌,她身心疲惫,只期盼深夜早点来到,可以快些躺下睡过去。好在对于这些男人,她早已应对自如,强颜欢笑亦不觉得辛苦。 
  可是,春迟,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女子犹如一缕头发,忽然飘到她的眼前。可是她哪里还像个妙龄姑娘呢,身体臃肿了许多,披散着头发,拄着一根拐杖走路。但她看起来依然安静肃穆,旁物仿佛都不能靠近。淙淙正与海员说笑,眼泪忽然涌出眼眶。她被唤醒了,为自己过着这样身不由己的生活而感到屈辱。麻木的身体顿时有了痛觉。 
  淙淙冲过去,抓住春迟。春迟微微诧异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空茫地睁着。由于太用力,脆弱的眼睛慢慢渗出泪水。淙淙伸出手去摸那些水,——她在哭泣。她在为她所做过的事情感到羞愧吗,还是在为她们的重逢感到喜悦? 
  一刹那间,所有憎恶都不见了,她原谅了她。她抱住春迟,抚摸她柴草般干枯的头发。她怀中的女孩,一动不动,乖顺地任她抚摸。 
  此刻她们所在的海滩,正是淙淙最初发现春迟的那一片。好像经历了一场轮回,然后又到了原地。逃亡的姑娘终于懂得了她的爱,回到了她的身边,淙淙百感交集,然而她怀中的女孩,却忽然抬起头,轻轻问道: 
  “你是谁呢?” 
  海边的码头是多么令人酸楚的伤心地,她们在这里重逢,来不及惊喜,淙淙就发现,一切都已经不同。她的眼前是一个神情恍惚的盲女,她看不到淙淙,辨别不出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我是淙淙。你跟我走。”淙淙冷冷地说,不留余地。 
  淙淙带春迟回到船屋。房前还有一个小院,走入其中,春迟闻到熟悉的花香。她知道这里种满了淙淙最喜欢的曼陀罗。 
  在难民营的时候,有一次她和淙淙走入森林深处的曼陀罗花丛,香味喷薄而至,使人浑身一阵酥软。可是那香味又令人欲罢不能,不忍离开。闻久了,她们就倚靠在一棵扶桑树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一觉醒来,浑身发汗,春迟看见淙淙正紧紧抱着她,柔软的嘴唇像一朵垂下来的红色曼陀罗花,贴在她的太阳穴上。 
  春迟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什么仙境,此刻正躺在一个妖冶的花中仙子的怀抱里。 
  令人窒息的拥抱,像永无止境的梦魇,缠绕在她的身上。当然,这拥抱,它是温暖而奢美的,可是就像一件令人忐忑不安的华服,穿着它,仿佛走入光芒万丈的火焰中央。它仿佛能够摧毁人的意念,令人颓丧,并且从此沉溺下去。她试图挣脱她,可是却被她箍得更紧了。 
  春迟忽然发现,淙淙已经睁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她的嘴唇慢慢从自己的太阳穴一点点移下来。她吸走了她脸颊上沾着的几滴露水,然后继续向下移。吻到下巴,她轻轻地伸开牙齿,咬了一下。痒痒的。春迟来不及反应,她的嘴唇忽然升起来,印在她的嘴上。她想要躲闪,可是淙淙的嘴巴是甜的,装满了蜜一般……她吸吮着蜜糖,只觉得头脑阵阵眩晕。她不想醒来,她等蜜来将她灌醉。直到淙淙的手像一只兔子从她的胸口钻进去,怦怦搅乱了她的心跳。她这才醒过来,生硬地将她推开。 
  她们都很渴,张着嘴巴望着彼此。但梦已经做到了尽头,她们都变得很清醒。 
  这件事的确恍如梦境一场。然而直至今日,春迟走入船屋的小院,感到这里曼陀罗花的香气比曾经那片曼陀罗花丛更盛。春迟再度闻到黏稠的花香,觉得梦魇犹如藤蔓般向她伸过来,紧紧将她扣住。虚汗浸湿了她。 
  “这曼陀罗花的香味,太浓郁了。”春迟说。 
  “你喜欢吗?”淙淙的声音被花香送出去很远。 
  “这样好像生活在幻觉里。” 
  “是,我就是希望活在幻觉里,那样日子可以过得快一些。” 
  “也许吧。” 
  她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走路。越是走至深处,曼陀罗越是茂密,那些吊垂下来的花朵横亘在唯一的小石子路上,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这些花朵能麻醉,哪里痛,就将花瓣揉在上面,很快就好了。”淙淙忽然说,“我常常将曼陀罗碾碎了泡酒喝,这样,我的心就能坚硬、麻木一些,不再那么痛了。” 
  夜色降临,船屋里挑起几盏吊钟状艳红灯笼,探在海风里,宛如猎头族挂在门前的几颗凄楚的人头。地面映出一片赤红的水影,——是谁吐出的最后几口鲜血? 
  房间里点着几炷曼陀罗花的薰香,神圣而邪恶。香味慢慢爬上人的骨头,从脚踝,到肩膀,整个人仿佛都被打通了。倏忽间,香气将血液点燃了,它们顶着平整的皮肤,沸腾起来。淙淙给春迟倒了泡满曼陀罗花的酒。她们一直对坐到黄昏。微醺之后,占语自然就多了起来。 
  “你喜欢这里吗?”淙淙问。 
  “很不错。”“这里所有的陈设都依照你的喜欢。我曾承诺给你一个这样的家。现在我做到了。” 
  “曼陀罗花是你喜欢的。”春迟笑道。 
  “不,你也喜欢,它是属于我们的花。”淙淙纠正她。 
  春迟啜了一口酒,郑重地说: 
  “谢谢。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些。建这样一个家你一定很辛苦。” 
  “我还是去船上唱歌了。”淙淙很坦然。春迟的心沉了一下,轻声说: 
  “就是为了给我造这样一座房子吗?” 
  “不,我很喜欢船上的生活。浑浑噩噩,两年一晃之间便过去了。” 
  长久的沉默。淙淙终于问: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象你在船上唱歌的样子。”春迟微笑着说。 
  “嗯,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子?” 
  “那些男人一定很迷恋你,围着你团团转。” 
  “差不多。还有呢?” 
  “我还在想象你唱歌的样子,穿极其艳丽的裙子。” 
  “是呵,每次我穿起那些裙子,都会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喜欢那些漂亮的裙子。——还有呢?” 
  “想象你喝醉了,站在甲板上跳舞。” 
  “难道你没有想到,两年里我做过多少关于你的梦吗?”淙淙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春迟。 
  她总是那样逼人,将人毫不留情地逼到角落里。春迟又陷入沉默。 
  “和我说说这两年来你经历的事吧。”淙淙又说。 
  “没什么可说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说说吧。算是对我致歉。”淙淙不依不饶。 
  “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放过我吧。”春迟凄然一笑,那双睁大的眼睛由于太过澄亮而显得不真实。 
  春迟缩在一把桃花心木的椅子上,双脚抱膝。淙淙的目光首先落在她的手上。她的十根手指竟然都被挖去了指甲,指端结着厚厚的血痂,双手交叉时,宛如开出一朵糜烂的花。一定有人对她施刑,淙淙想,这是多么残酷的刑罚,她恨得咬牙切齿。 
  她的目光又落在春迟奇异的双脚上。找到春迟的时候,她赤着脚,连一双鞋也没有。瞧瞧她把这双脚折磨成了什么样:指甲是黑色的,塞满了泥垢,有好几颗已经脱落,血不再流,伤口被厚厚的痂堵了起来。淙淙记得这双脚曾很美,浸在海水里,红艳犹如一簇珊瑚礁。 
  淙淙小心翼翼地用目光阅读春迟的伤口,每一个伤口打消掉几分记怨,一个又一个,几分又几分,就这样,她原谅了她。 
  淙淙走过去抱住春迟。挣扎的内心在一个拥抱后落于沉实。春迟的身体仍旧是烫的,她没有死去。旺盛的火焰藏在她的身体里,那是无法消磨的。 
  曼陀罗花似乎起了效用,这一次,春迟没有抗拒。她捧起她的脸,亲吻她毁损的眼睛。她帮她挽起乱发,同定在脑后,抚摸她脑后脖颈上密密麻麻的疹子。 
  “好吧,从前的事不要再提了。现在你回家了,我的红孩儿。”淙淙的声音像一种蛊。无数斑斓的小蝴蝶在春迟的面前飞绕,她的脸庞早已绯红,笑吟吟地说: 
  “我醉了。” 
   
  10 
  春迟的归来,令钟潜猝不及防。虽然他一直都在帮淙淙布置船屋,寻找春迟,但心中却始终以为,这只是一个迟早破灭的梦罢了。所以当有一日,春迟真的出现,他非常吃惊,并且意识到,破碎的,不是淙淙的梦,而是他的。 
  钟潜站在院子的外面,从镂空的砖墙望进去。她们自由自在地躺在大片的曼陀罗花丛中间。一切看上去很完满,这应是淙淙期盼已久的时刻。院子里花树正密,环绕的流水潺潺,在庭院的角落里,上好花梨木制成的木桌木椅靠墙根放着,还从来没有人坐过。窗开着,卧室里的铜镜,被黄昏时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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