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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夕阳-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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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脑袋有点犯胡涂,总干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想问问看白老师知不知道是什么症候。这不大家都知道白老师和慕笉从前认识,所以打听打听她有没有那个……就是从前有没有犯过这种毛病。”女人想想还是稍稍委婉地修饰了一下。
白行简回想了一下关于慕笉的信息道:“慕笉脑袋犯胡涂?……这个倒是不知道。从前留学的时候有过接触,听人赞誉是位十分出色的女子。对于其他状况,并不怎么清楚。”
白行简记忆中,慕笉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娇小玲珑,温婉娴雅,因容貌出众,大学时候吸引了一大票留学生同胞,更是被仰慕中国文化的他国学友称作可供瞻仰的东土之花。但与自己修的并非同一科目,除却学校社团和留学生聚会,没有什么交集,只在国外朋友们相聚时有见过几次,这才留下些印象。
“哦哦,原来是这样……之前听说慕笉总时不时问起白老师,还以为她跟白老师有多熟呢……不过说的也是,若是白老师果真与她很熟,我们也不会看不出来,早该知道了。”女人说话直,并不是挖苦,白行简听来却还是有些苦涩。
慕笉比自己晚来两个月,初到时便几次三番主动来打招呼。只是自己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熟络,对方知情识趣,往后便不再刻意前来。
白行简在村小任教,慕笉则在村小旁边的卫生所上班,来来回回少不了遇上,大多只是礼节性地问候,只为免些闲言碎语。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果真是……脑袋有了些毛病,可惜了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白老师是念过书的知道得多,像这种脑瓜子有些神神叨叨的应该叫做什么来着——”女人已认定了自己的理,却还是想从白行简处得到肯定。
白行简默然须臾,方才道:“我没见过具体模样,对医科也不懂,就不清楚了。慕笉自己是医生,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所里还有公孙先生在,必定会好生照顾她的,该是不用多担心。”
“白老师说的对。总归是别人家的事情,外人管那么多做什么。妇道人家就是爱说长道短,我看啊,神神叨叨的不是别人是你。”听着女人絮叨的男人插话,瞪了婆娘一眼。家里人闲话时免不了说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碎语,可白行简还在跟前,男人不想失了体面,不再由着婆娘絮叨下去。
“哎呀,我还不是听纪罗钊那婆娘在说!慕笉长得倒是漂亮,上回叶世蓉不是要帮纪明苏家的老大做媒吗,本来还多积极的,这下子觉得这姑娘有点毛病,怕人家看不上,所以才跟我说说,看能不能帮上忙。”女人道,纪罗钊的婆娘叶世蓉是远近出了名的媒婆,有事没事就爱给人牵线,十几年下来,不成的多,成的也不少。自从慕笉分到他们家就开始打她的主意,半路出个意外当然赶紧四处打听。
“行了行了,她成天没事爱瞎捣捣你也跟着起哄?正经人家搞这些做什么,也谢不出二两猪头肉。”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让女人再说下去。
“你这人……真是——”女人看男人脸色不愉,也不跟他争,见女儿收拾完烧好热水,便将抹布往桌子下一搭,拎起差不多整个人趴在桌面的儿子,“走,洗脸洗脚睡觉去!小伢子一个,上课脑子打铁,闲事倒听得起劲。”一手拖了小板凳去坐下,把男娃放自己腿上给他脱鞋,姐姐则拧了帕子给弟弟擦脸。
“时候不早了,白老师也洗洗睡吧,明儿早上不是还去学校嘛。”男人说着,让女儿给白行简准备热水。女儿应了声,说已经准备好了,端起盆子往外走:“白老师,我给你放屋里去哈。”也不等白行简径自去了。
“那就不打扰纪大哥纪大嫂休息了,小金,晚安。”
“白老师晚安。”方才还挺精神的男娃儿一番洗漱下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白行简起身回屋,在土坎口遇到返回的姐姐,向她道谢:“麻烦你了纪冰。你不用送过来,我自己端就行。”
季冰抓着麻花辫,俏皮地歪了歪头,明亮的月光照着她的笑脸有些朦胧:“白老师就别客气啦。我力气大着呢,一盆水几步路没啥。白老师快去洗吧,,我先回去了。”说罢大步子走了。
看少女的身影进了草房,白行简才借着月光继续往回走。

月色很亮,但土坎上头的地里种了树,挡住了月光,照不亮脚下的路。路不平,路上时不时有突起的石头,很容易绊到。白行简慢慢走着,仿佛完全没有障碍。这路一直通到他住的房子,正常走三四分钟,走了快一年,到如今,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二百七十八步,白行简走到茅屋前。刚要开门进去,却听见背后有人唤自己。
楞了一下,回转身,见竹稍漏下的光照出个娇小的人影。人影走近,又叫了他一声:“五哥,你回来了。”



第2章 【二】
早上醒来的时候,白行简回想晚上发生的事情,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想要喝口水,伸出手去却摸了个空。一贯摆在竹桌边上的水盅不见踪影,想了想,才记起自己并不是睡在本来的茅屋里,而是住在竹林底下的纪明华家。
纪明华也就是白行简的邻居,与白行简所住的纪明清是本家。昨天夜里人来得突然,没地方安排,最后白行简只好把草房让出来,自己则和纪明华家两个儿子挤了一晚。
“喔喔喔——”白行简点燃煤油灯,穿好衣服,听到隔壁公鸡的打鸣声。铺上纪谦君翻了个身,睡在中间的纪高寿猛地坐起来,迷迷糊糊看了眼还在睡的弟弟,嘴巴一张一合一面不知道在念什么,一面拿过板凳上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哎,白老师这么早就起来啦?”套进一个袖子,纪高寿终于意识到屋里亮着灯,转头看,见白行简正坐在板凳上穿鞋。
“嗯,今天星期一,得去学校。昨晚上没挤着你们吧?”
“哪会,就怕我打呼噜吵着你。”纪高寿挠了挠头,憨憨地笑。
白行简笑道:“没有,昨晚我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你慢慢起,我就先回去了。”纪高寿连连点头,白行简轻手轻脚开门,提了气死风灯出去。
灶屋里亮着火光,纪明华两口子正在煮猪食。村里在后头竹林下盖了几间猪舍,算是养猪场开在湾里的分社。猪场的活分摊给了附近的几家人,主要是靠着猪舍的纪明华家负责。夫妻俩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开灶生火,把头天割来的猪草都煮熟,然后用桶装了挑到后头猪场去。
白行简和纪明华、陈秀玉问早,女人忙着往灶里添柴,纪明华则正搅拌那一大锅猪食,只笑着点头应了声好。白行简和这家也算熟识了,没那么多礼数,招呼一声便自己离开。
出了屋来,天刚蒙蒙亮。农历九月初,天上没有月亮,裤脚碰到路边的野草,能感觉到前夜落下的露水。白行简把灯灭了节约煤油,反正路是走得极熟的,哪里有块石头哪里有个坑都记得,完全不会踩错。拎在手里的气死风灯随着步子轻轻晃悠,让白行简有种想不起此处何地、今夕何夕的错觉。
走了几分钟回到纪明清家门前,看见墙缝透出的灯光里头夹杂着炊烟。迈进门坎,纪明清夫妇早已起了,男人在修簸箕,纪冰则在灶台边帮着母亲张罗早饭。天还早,纪金还没起床。
方桂琴正拿了锅铲搅拌锅里,看白行简进屋问道:“白老师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快洗把脸。对了,那大姑娘呢,怎么没一起过来吃饭?”
白行简道:“不用了。昨晚说好了,她今天就走,待会儿我往学校向校长请个假就送她出去坐船。”
方桂琴道:“哎,这么赶?昨天本来想让大姑娘跟季冰睡一晚上,又怕季冰睡觉不老实碰着她……她怎么不多住几天?”
白行简道:“她是为工作来的,顺便看看我,没有太多时间。”
“哦,是这样……”方桂琴让季冰继续烧火,往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近白行简低声问,“我说白老师,那大姑娘……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吧?”
白行简往脸上扑水的手不由一停,笑了笑道:“不是。”
方桂琴道:“哎,白老师莫羞嘛。那姑娘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有啥不好承认的。”
白行简掏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水,又将帕子迭齐收好,解释道:“她是我妹妹,他父亲和先父是故交,他爱人是军区首长。”
“嫁人了啊……”方桂琴听到这消息不由得叹息,“看她年纪轻轻,又是一派有学问的模样,我还以为她也是信奉那个什么,新时代女性法则,比咱农村的姑娘要晚些呢。早些年我们家隔壁韩家那大侄女,就是跟着父亲留过洋的,成天说什么思想解放,妇女权什么的,二十好几没找婆家,闹腾得可欢了。那时候啊——”
“我说你又在这里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二十好几年了,你那会儿多大,知道什么呀。”补着簸箕的纪明清打断婆娘的话,把最后一根竹篾压好,再用弯刀把多余的篾片修掉。用劲摁了摁确认很结实,这才拍拍身上的蔑渣站起身来。
女人听着丈夫的挤兑不服气:“怎么就不知道了?我那会儿都有七八岁了。再说了,那时候韩蕴那做派,有几个丫头片子不羡慕的,一辈子都记得牢。”忆起幼时之事,女人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让一张并不出色的脸焕发出不同往日的神采。
“知道了,那时候风光是吧?翻来覆去说,听得耳朵上茧子都落了多少回了。早就过去啦,看看现在,就别想了。”男人说着,催促女人去灶上。
“哼,知道知道,你什么不嫌烦?你耳朵嫩得勒,随便听两句就能起茧子。行,我去把小金儿喊起来,小子要上学还赖床。”方桂琴往围裙上抹着手朝里屋去了。
季冰已经在盛粥了,大队上分下来的老南瓜,个头还算大,连皮一块儿熬烂,再加上些玉米面,在饥肠辘辘的早上显得特别香。
“白老师坐下吃饭了。”纪冰往白行简惯坐的一方放好粥,顺手拉开条凳。
“谢谢。”白行简看少女手脚麻利地忙活着,回以一笑。
“来来白老师,咱们先吃。”纪明清招呼着白行简,端起粗碗呼噜就喝下半碗清粥。
白行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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