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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归舟-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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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驴训成乖骡子,扶他上墙。要么看着他趵蹄子四处甩人,还没上墙就摔死了,然后沈家跟着一同赔进去。选哪个?还有得他选么?他还没活腻歪呢!
    “你!”太子殿下又被人冒犯了一回,头回好歹是他挂名的师父,二回呢,一个伴读也敢蹬鼻子上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大胆!”太子一拍桌,桌上的笔墨纸砚一跳,熊孩子毕竟文武双修,不算力拔山兮,但凭着一股怒气,也有一巴掌呼死谁的魄力。
    几个月来,太子每回一说谁谁“大胆!”,内侍们或是伴读们就要下跪让他耍威风,谁曾想今儿竟不管用,沈文昭烂泥似的赖在了下首,纹丝不动,他要耍光棍,“殿下还是省点儿力气吧,出了这东宫,不,就说这东宫,有多少人是您使唤得动的?又有多少人是和您一条心的?对着使唤不动的、还有和您不是一条心的,您耍哪门子的威风?耍得着么?”
    熊孩子简直就要倒仰了,他还不消停:“您当我愿意攀这门高哇?不是迫不得已,谁来蹚这池子浑水?!奴才劝您一句,少说少蹦少惹事,一门心思长您的心眼儿,玩命攒十年八年的心眼儿,那可能差不多能扛住您四周这群虎狼!”
    沈文昭这几月来的表现,除了唯唯就是诺诺,说话之乎者也引经据典,整个一本馊烂的《礼记》,路过谁身边谁都能闻见一股子酸味儿,东宫上下都把他当戏看。这出戏今儿演出了额外的水准,太子连气带恨,也不要素来披着的那张少年老成的皮了,从上首直直飞身下来,揪住他提起拳头就要暴揍!
    谁想此人露相以后,从书本变成了泥鳅,溜溜滑,太子一抓抓不住,二抓抓不住,一时动了真怒,直接缠身上去,死也要扑住他!
    沈家本是燕赵旧族,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沈文昭此人,若是不入朝堂,势必要做一个浪荡江湖的豪侠,打马纵横,快意恩仇,对酒当歌,千金散尽,一死酬知己。他是沈家嫡枝的老幺,本不该卷进朝堂里来的,就因为皇帝一道旨意,他的豪侠梦做到头了,从此入了九重宫门,雀儿似的圈住了,和一个不知会长成暴驴还是长成乖骡子的熊孩子绑在了一起。要说心里一点不平没有,那不对,只是自己比这熊孩子虚长了五岁,不好当面撒泼泄愤,故而装蒜,引而不发,他们把他当戏看,他也把他们当戏看,看足了,耐性也用尽了。
    刚好,二皇子一帮人过来挑事,他有机会露了爪牙。刚好,熊孩子扑上来要打一场。一切都刚刚好,于是十五的和十岁的打成了一团。都是真火,非得真打一场才能真解气。
    太子的娘是大秦人,皇帝有点儿鲜卑人的血统,两厢一混,太子本人就是正宗的蛮子种,牛高马大,足吃足喝的,十岁的身量已经很够瞧了。沈文昭十五的个头也只和他平齐,两人打起来以后,他到底顾虑对方是太子,下手不好太重。他顾虑,太子不顾虑,太子只想一顿把这个表里两层皮的酸书生揍老实了,完全就是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揍法,没有章程可循,拉架的几乎无处下手,正闹得不可开交,他们的挂名师父来了,一手一个,都拎着后脖颈子,拎起来左右一甩,两人都趴地上大喘气。
    萧煜等着这俩在地上喘匀了气,拖泥带水地站起来,一个虎视眈眈盯着对手瞧,另一个盯着自己撕了的衣衫下摆瞧,都像是没打痛快。
    “怎么?外边还没打进来,自己先和自己打上了?”
    萧煜也不横眉也不立目,眉目安稳平静,那张狐媚兮兮的脸上凭空多了一抹悲悯。这两个人都值得他可怜,然而他自己也可怜,所以可怜不起谁。
    “沈文昭,你身为伴读,不知劝谏辅弼,反倒掺和进来瞎闹!不记得你的本分了?!好,那就罚到你记得为止!”身为太子傅,最多只能罚到奴才身上,主子只能留给主子他爹去收拾了。
    沈文昭在东宫最冷最黑的边角跪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讨饶,肩背挺直,从头到尾不打弯,铮铮铁骨,生生吓怕了其余几位伴读。伴读们怕他跪死了,到底有一点稀薄的情份,几人商量一场,决定找太子说情。不敢找太子傅,太子傅铁石心肠,求了也不管用,太子年岁尚少,心肠尚软,容易活动,多求几句说不定就成了。
    太子这边其实老早就心软了,他其实没真的想这么整治沈文昭——罚跪,不给吃不给喝,直跪到认错为止。那要是不认呢?跪到死为止?这么一想,太子心里发毛了,他想找萧煜说情,可又觉得抹不开这个面子,找自己的爹,他不敢,原本就不占理,皇帝没狠罚他就不错了,还想讨人情?
    一犹豫,半天过去了,他看着那个酸书生被毒日头晒得发红,头一回觉得芒刺在背,扎得他一刻都不得安宁。起来坐下坐下起来,上课走神,吃饭没味,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偏还不知该找谁商量。几个伴读见他团团转着,面色不善,又不知他心内所想,本想上前为沈文昭说两句好话,这下话塞嘴里出不来,直接成了锯嘴的葫芦。两边都在犹豫,都在心内煎熬,然而就是不说,日头西落了,白日热,夜里凉,凉热交杂,又是季节交替之时,这么跪着,跪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几个伴读颇有点儿兔死狐悲的凄凉,他们偷着从窗缝瞄了一眼,瞄到了沈文昭绷得死紧的背,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张就快绷断的弓。
    不能再等了,几个伴读当中年龄最长的那位领头,其余几位帮腔,三下五除二,把求情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入骨,说完了忐忑着等太子的应答。太子正愁没人和他商量,好,有人了,法不责众,一起去吧!
    去找太子傅,运道不好,太子傅不像往常一样到宫中点卯,他出城去了,要转天才回。没法子,去和东宫的内侍官长说,看看能不能搭上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这一活动,太子才真正明白沈文昭说的话是事实。内侍官长左推右搪,总不肯去传这个话,滑不留手的老油条,脸上笑得又谦恭又热切,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子不能对着他发飙。一群人转了一圈,竟找不到一个能带话的。太子热出了汗的后背慢慢凉下来——是啊,这个东宫,他差遣得动谁呢?
    忍着心火等到了第二天,等到了萧煜入宫点卯,一群人这时都被煎熬得顾不得许多了,说情就是说情,认错就是认错,情往死里说,错往死里认。萧煜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禀过皇帝,这才放了沈文昭。
    沈文昭跪了两天两夜,跪出了一场大病,跪出了太子些微的自知之明——打那以后,再不轻易和异母弟弟们动手了,学会了人前人后两张脸了,也有点儿储君的模样了。勉强都算在好事里边。
    太子萧恒与伴读沈文昭似乎是一对天生的冤家,不打不相识,打了以后一位憋着劲要“上进”,要有所作为,要用作为来打另一位的脸;另一位嘛,反正已经露了相,也不扮傻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是我行我素,还有时不时用一用激将法,刺激一把太子,省得他日子过得太安闲了,止不住想惹事。
    萧煜静观东宫态势,深觉自己走对了这步棋,烈马不是不能驯,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笼头。沈文昭之于萧恒,就好比对的笼头之于烈马。烈马哪怕再烈,再爱扬蹄子踢人,有了笼头,总也出不了圈。
    朝堂上的事有了下落,萧煜便放松了心情一心一意地和廖秋离过起了小日子。
    
    第54章 萧将军撒娇
    
    万万想不到,挂名的徒儿会找到菊儿胡同来。那时候离罚跪已经过了一年了,挂名的徒儿心内堵着的不平和难受终于慢慢散掉,长了一岁,人情练达几分,多少知道了师父的苦心,有心上门来套个近乎,又不大拉得下脸,磨蹭许久,选定今日上门。
    廖秋离听见有人敲门,直觉稀奇,家里人一般不会到这儿来找他,有事他直接回廖家台口商量。萧煜那边的故旧么,也甚少上这儿来,因萧将军为人骚情,而且好吃独食,不愿意将人领来家里看他的心肝儿。
    那是谁呢?
    他开了门一瞧,嚯!一个半大小子在门口四平八稳地站着,身后是一辆车,车上是一车徒良(榴莲)!徒良有的半生不熟,有的已经熟透,那股味儿冲得很,吃不惯的人闻见了都要头晕!
    “您、您找哪位?”
    廖秋离实在不认识这位,也实在拿不定主意,这位推着一车徒良过来,究竟算是送礼还是找烦。
    “廖先生好”,半大小子毕恭毕敬地称他做先生,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沈文昭上门向师父赔罪。”
    他不说“太子傅”,单说师父,在这儿论起了师徒,见了这架势,廖秋离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师娘”。转过来想想,又觉得这小子老练,既没有涎脸油嘴地叫自己“师娘”,又用举动说明了自己今天这份礼,不单是冲着师父来的,还是冲着“师娘”来的。
    廖秋离迟疑了一会儿,总不好让人在门外站着,于是把他让了进去,烧水沏茶,摆果子摆点心。半大的小子,到底该用对大人的礼数,还是该用对孩子的法子?廖秋离还是拿不准,于是上了茶之后,又罢了果子和点心,茶是对大人的,果子和点心是对孩子的。
    沈文昭象征性地啜了两口茶,吃了两块点心,这就要走。廖秋离留他吃午饭,他也十分谦恭地推辞了。让他把那车徒良带回去,他说他家里还多着呢,这东西闻着难闻,吃起来不赖,廖先生尝尝鲜吧。
    从来到去,不过是半个时辰,弄得廖秋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心要找萧煜问一问,他又有事要忙,夜里才能回。
    夜里萧煜一进家门,立马闻到一股惊天动地的臭味,臭得新奇,臭出了干屎与稀粪杂合的刺激,萧将军当时就被刺激得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及至进了内院,看见了靠着院子边角的一车徒良,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鼻子,问迎出来的廖秋离:“谁来了?”
    “太子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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