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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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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德利夫人率先穿过低低的大门,向前走到光滑的砾石路上,马车都是经过这条路来到府邸门口的。她的脸色仍旧十分苍白,但她那亮晶晶的衣服和羽毛般的金色鬈发吸引住了观察者的眼睛,让人不去注意她苍白的脸了。一切精神上的痛苦,不无道理地在我们的心目中是同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结合在一起的;这种情况正好在各方面同爵士夫人的外表相反。她为什么要走出门来,在三月下午冷冽的阳光里同她所憎恨的干生女儿在那单调的砾石路上来回踯躅呢?她走出门来是因为她被可怕的焦虑控制着,这种焦虑不容许她在屋子里静候她明知必定会到来的消息。起初,她但愿会阻挡消息的到来──起初,她但愿大自然的不测风云会阻碍消息的到来──反常的冬天的雷击会烧焦和毁灭传递消息的人──大地会在他急匆匆的脚步下震动、开裂,而不可逾越的深渊,会把消息来源之地跟收到消息之地分隔开来。她但愿地球会静止不动,瘫痪的自然力的天生功能会消失,时间会停止进展;最后的审判之日会到来,她会被带到非人间的法庭上受审,从而逃脱了任何人间审判的耻辱与痛苦。在她头脑中一片荒唐的混乱里,这些个思想都占有一席之地;在她化妆室沙发上的短短睡眠里,她梦见了这些个以及上百个其他事物,都触及了这一个题目。她曾梦见一条小溪,流过斯坦宁匠和奥德利之间的大路,她起初看到的是一条小而又小的小溪,渐渐地扩大成了一条河流,又由河流变成了海洋,终于山顶上的乡村都退到视野之外去了,老地方变成了波涛滚滚的一片茫茫大水。她梦见了传递消息的人;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是那个,但永远不可能有什么送讯的人;遭到的阻碍有上百个;有的惊人而可怕;有的可笑而微小;但都是不自然、不可能的。强烈地记着这些梦境,她从房间里走下楼去,进入宁静的屋子。她被那一片寂静弄糊涂了,寂静表明消息还没有传来。
  如今她的心灵里经历着一番彻底的变化。她不再期望推迟那可怕的讯息了。她但愿这痛苦,不论它是什么痛苦,都能及早过去,及早结束,吃了苦头,也就达到解脱了。在她看来,似乎这不可忍受的日子永远没完没了,倒仿佛她如愿以偿,时间的进展确确实实停顿了。
  “这日子真长啊!”艾丽西亚叹息道,倒象是她承担了爵士夫人的思想重负。“只有细雨、雾气和风!此刻随便什么人出门都嫌太晚了,天气必须晴朗才好,”年轻小姐补充道,显然有一种伤心之感。
  奥德利夫人不回答。她正瞧着那只有一根时针的笨钟;等待着那迟早必定要来的消息;这消息管保万无一失地很快就会传来了。
  “他们怕来告诉他,”她心中想道,“他们怕把这消息透露给迈克尔爵士。我不晓得最后由谁来告诉他?也许是斯坦宁丘的教区长;或者是医生;至少是个重要人物吧。”
  如果她能走出去,走上落尽叶子的林荫路,或者走上林荫路再过去的公路;如果她能远至上回跟菲比分手的小山上,她是很乐于这么办的。她宁可吃随便什么苦,也不愿熬那拖拖拉拉的悬而不决,熬那腐蚀性的焦虑,熬那玄妙的干朽,处在这种干朽之中,人的心和头脑似乎要在难堪的严刑拷打下枯萎了。她竭力要谈话;她痛苦地使劲儿设法时时讲些平平常常的话。在任何寻常的环境下,她的同伴都会注意到她的窘态了;然而,碰巧奥德利小姐全神贯注于她自己的烦恼,倒象爵士夫人本身一样的倾向于缄默无言。单调地在砾石路上往来蹀躞,正适合艾丽西亚的心情。我认为,她想到她可能要伤风时,甚至感到一种不怀好意的痛快;她的堂兄得为她的危险负责。如果她暴露在三月寒冷的天气里,能给自己招来肺炎或是血管破裂,我想她在病痛之时也会得到一种郁郁不乐的满足之感。
  “如果我生了肺炎,说不定罗伯特会关心我的,”她心中想道。
  “那时他就不会叫我跳跳蹦蹦的人,来侮辱我了。跳跳蹦蹦的人是不会生肺炎的。”
  我相信她给自己画了一幅图画:她正处于肺病晚期,躺在一只大安乐椅里,用枕头托起着身体,在下午的阳光里,凝望着窗外,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些药瓶、一串葡萄和一本《圣经》;万分悔悟万种柔情的罗伯特,被召来接受她告别的祝福。在这告别的祝福仪式上,她向他宣讲了整整一章《圣经》,她讲了许多,时间之长,跟她平躺的姿势不相适应,而且她还十分欣赏这忧郁的空中楼阁似的幻想哩。
  沉浸于这种多愁善感的心境里,艾丽西亚没有注意她的后母;正当罗伯特受到祝福并且被打发走的时候,那愚蠢慌乱的大钟的一根时针悄悄滑到六字上了。
  “哎呀,”她突然叫道──“六点钟了。我还没穿衣打扮哩。”
  艾丽西亚正说这话时,穹窿顶上每半个钟头报一次时的钟声响了。
  “爵士夫人,我必须进屋去了,”她说,“你进屋吗?”
  “我一会儿就进去,”奥德利夫人答道,“你瞧,我早穿戴齐整了。”
  艾丽西亚跑掉了;但迈克尔爵士的妻子依旧逗留在四方院子里,依旧在等待那久候未至的消息。
  天色都快暗下来了。蓝色的黄昏烟雾慢慢地从大地上蒸腾起来。
  平坦的牧场上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一个陌生人会把奥德利府邸想象为海滨的一个古堡哩。拱廊下面黑沉沉地潜伏着迅速来!临的黑夜的阴影;象是叛徒在等候机会,偷偷溜进四方院子。穿过拱廊可以望见一小块寒冷的蓝天,上面镶着一道血红色。由一颗肃杀的星星的朦胧闪光照耀着,隐隐约约透出微光。没有一个人在四方院子里走动,只有这焦灼不安的妇人在笔直的砾石路上往来蹀躞,谛听着一个要把恐惧扎到她灵魂深处的脚步声的到来。她终于听到脚步声了!──在拱廊外那一头的林荫道上的脚步声。但,这是报讯的脚步声吗?她那被激动情绪弄得异乎寻常敏感的听觉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甚至还告诉她,这是一位绅士的脚步声;不是穿着平头顶靴子的、脚步懒散、笨重的乡村行人,而是稳步前进的绅士。
  每一步的声音象一块块的冰块落在爵士夫人的心上。她不能等待,不能自制;她丧失了一切自我控制,一切忍耐的力量,一切自我约束的能力;她向拱廊直冲过去。
  她在拱廊的阴影下站住了,因为陌生人正向她走拢来。她看见了他:天哪!她在朦胧的暮色里看见了他。她的头晕了;她的心停止跳动了,她没发出惊讶的叫声和恐惧的喊声,只是摇摇晃晃地后退,倚靠在拱廊的长春藤缠绕的扶垛上。她娇小的躯体缩在扶垛及其支持的墙壁所形成的角落里,站在那儿呆望着新来的人。
  当他走得更加靠近她时,她膝下一软,蜷缩在地上了;不是昏厥,也不是什么失去知觉;而是落入了一种蹲伏的姿态,身体仍旧挤在墙壁的角落里;仿佛要在这庇护她的砖墙阴影里给她自己做个坟墓。
  “爵士夫人!”
  说话的竟是罗伯特。奥德利。十七个钟点以前,她在城堡旅馆里就把他那卧室的门锁了又锁的啊。
  “你怎么啦,”他用一种奇怪而强自抑制的态度说道,“起来,让我送你到屋子里去吧。”
  他帮助她站起身来;她十分听话地服从他的指挥。他强壮的手挽着她的手臂,带她穿过四方院子,进入灯火辉煌的大厅。她浑身抖得厉害,以前他从没见过任何女人象她这样抖得厉害的;但,对于他的意旨,她丝毫不作抗拒。
   
  第三章  爵士夫人和盘托出
  “可有我能单独同你谈话的房间吗?”罗伯特。奥德利犹豫地环顾大厅,问道。
  爵士夫人只是点了下头作为回答。她推开书斋虚掩着的门。迈克尔爵士懒洋洋的享了一天的清福,已经到化妆室去为吃正餐作准备了;对一个有病之人说来,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套房里空空如也,只有熊熊炉火照亮着房间,就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奥德利夫人走进房间,罗伯特跟着进来,随手把门关上了。狼狈、发抖的女人走近壁炉,在炉火前跪下了,仿佛任何物理的温暖都有力量能抑制并非生理的寒冷似的。年轻人跟随着她,站在壁炉前她的身旁,胳膊靠在壁炉架上。
  “奥德利夫人,”他说道,声调冰冷严厉,表明任何慈悲和同情是没有指望的了。“昨天夜里我十分坦率地同你谈过了;然而你拒绝听我的话。今天夜里我一定要更加坦率地同你谈谈;你务必不要再拒绝听我的话了。”
  爵士夫人蹲伏在炉火边,脸埋在双手里,发出了一个低沉的饮泣的声音,几乎象是一阵呜咽,但她没有开口回答。
  “昨天夜里,斯坦宁丘发生了一场火灾,奥德利夫人,”冷酷无情的声音继续说道,“城堡旅馆,我睡觉的那个房子,被烧成平地了。你可知道,我是怎样从那场火灾中逃命的?”
  “不知道。”
  “我是靠了老天爷保佑才幸免于难的,而且情况倒似乎十分简单。我并没睡在替我准备好的房间里。那个地方好象又潮湿又寒冷,挺糟糕的;动手生个火时,烟囱里冒烟冒得可怕极了。我就说服女仆,叫她替我在底层我黄昏时分待过的小小起居室里的沙发上铺个床。”
  他停顿了一会儿,瞧瞧那蹲伏着的身体。爵士夫人态度的唯一变化,就是她的脑袋又沉得低了一点儿。
  “爵士夫人,要不要我告诉你:究竟是谁的作用,造成了城堡旅馆的这场灾难?”
  没有回答。
  “要不要我告诉你?”
  仍旧是固执的缄口不言。
  “我的爵士夫人啊,”罗伯特突然大声喊道。“你就是纵火犯。
  正是你那谋害人命的手点燃了这场大火。正是你,打算用这三倍可怕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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