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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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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那套讲究的三室住所,这是我从贝诺手里接收下来的。现在我才注意到
她是在我住所里面而不是在门外等我的。她坐在我的写字桌前面。我现在才
注意到她对这个住所很熟悉。可是贝诺。。谁能不上他的当呢?就这样她来
了,因为她信任我,因为我追求她,她就这样委身于我了,但是,我没有勇
气把自己也托付给她,没有勇气相信她因爱我而希望得到我。这样,我们就
错过了我们的爱情,我没有对她说,她父亲不是被迫去杀人的(即使那个恶
魔似的侏儒希望他这样做),他只是喜欢在这个可怜的星球上扮演上帝的角
色;我没有告诉她,我曾出卖过自己两次,一次是卖给她父亲,一次是卖给
那位明星律师,他有兴趣玩司法游戏,要玩到结束,像一个象棋大师一样,
慷慨地接下一盘由一个初学者开始的残局。这样,我们就睡在一起了,没有
交谈,我丝毫没有料到没有语言就没有幸福。也许正因为这样,它只是短暂
的幸福,就是我在那天夜里体会到的那种幸福。当时,我预感到我会变成什
么样的人,一种无法捉摸的可能性藏在我的身上,而我没有能实现它。因为
那夜我是那样幸福,所以我深信我会成为我不能成为的人。第二天早上我们
相互凝视时,我们知道,一切都已过去。现在我得去机场了。




出版者加写的后记:我曾异乎寻常地,实际上也是偶然地认识了几个人,

事后才领会到,这几个人不仅与前面所叙述的错综复杂的情节有关,而且还

是其中的主要人物呢。

时间想必是在1984 年前后,地点是慕尼黑。我是不写日记的,因而我所
说的时间都是不太准确的。我估计,那是5 月下旬的事。当时我以为听到的
那段故事是编造的。那是在一个优雅的别墅里,参天大树掩映着一个令人心
旷神怡的花园,就在这个别墅花园里,摆着几张放有餐具的桌子。女主人很
热情。客人中有出版家、新闻记者、影剧界人士,都是一些挑选出来的文化
界代表人物。跟平常一样我又把这里的一些人跟别的一些人混淆起来了。其
中有个女士,我满以为她是某人,可又吃不准有没有认错了人,结果真的搞
错了。接着我把一个男子也搞错了。后来,我使一家剧院的经理吃了一惊,
而我自己也感到很惊讶,因为以前我认得这家剧院的所有的人,如今一个也
认不得了。我想,这位经理以为我要塞给他一个剧本,而他呢,也是在想我
会塞一个剧本给他。一个演员来去不停地跑动着,如同一个忘了台词的扮李
尔王的演员,他伤心地说:“剧院要完蛋了,没有新的剧本。”还有一个演
员,由于我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他以至于我把他看作是自己的一个老朋友,事
实上我们不过是初次相会,所以他感到很诧异。一个女人推着坐了一个白发
老人的轮椅走了过来。这个女子穿着入时,端庄秀丽,大约五十岁左右,我
认得她,但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文静地招呼我,用“你”称呼我,叫
我马克斯。显然她把我看作是另一个人了。我们一起笑了起来。她马上赔了
个不是,我却感到很荣幸。她于是又改口用“您”称呼我。我问她,这位白
发老人是谁呢?她回答说,是她的父亲。他岁数一定很大,快一百岁了。身
体虚弱,然而精神矍铄。他肤色红润,头发稀而白,短短的胡子维护得既像
络腮胡子,又像山羊胡子。他说他跟巴伐利亚总理谈了话,是谈政治方面的
事吗?他回答说,是谈论关于设立一个实用科学基金会的事。我说我不懂。
他说如今没有用的科学实在是太多了。我懂了。白发老人的女儿始终以为我
认识她,其实我并不认识她。女主人跟白发老人聊上了,她跟他一边谈着,
一边不停地笑着。白发老人说的话一定很幽默。我坐在两个女人中间,一个
是白发老人的女儿,另一个是我在米兰只认识了一天的一个意大利出版家的
德籍寡妇。白发老人的女儿——我确实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此刻已经发
觉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就一言不发了。寡妇向我讲起我过去爱过的一个
女演员的近况,说她跟一个消防队员私奔了。吃完饭,大家涌到大客厅里。
影剧界的人一起围着那位剧院经理,他们对艺术感兴趣。其他的人围着坐轮
椅的白发老人,这些人对现实感兴趣。一位艺术评论家向女主人发表一段简
短的谢词,把两部分人聚拢到一块儿达几分钟之久。他对艺术懂得太多,以
致不得不对现实有所贬低,他对现实懂得太多,又不得不对艺术估价过高。
他致完谢词,两部分人又各行其事了。一部分人议论起波托·斯特劳斯①,另
一部分人议论起弗朗茨·约瑟夫·斯特劳斯②。白发老人是怎样评论这个
弗·约·斯特劳斯的呢。他认为,这个斯特劳斯是历史学家,而不是气象学

① 联邦德国戏剧家。——译注
② 联邦德国巴伐利亚州总理。——译注

家。我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回答说,历史学家能有长期性的见解,
历史学家是玄学家,自恃掌握了人类精神的真谛。而气象学家只是敢于发表
短期性的见解,气象学家是科学家,但他并不会认为自己摸清了大气层的奥
秘。世界是看不透的,我问他,政治上能做些什么事呢?他回答说,快速地
动动外科手术,动过手术再看看有什么影响。我问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回答说,他当初自愿地出过主意并且不自愿地主持过的一个康采恩,现在
落到十分困难的境地。详细情况他认为没有必要描绘出来。经济方面的内在
联系要比一个大气层还要来得复杂,预见也更不可靠。白发老人说话很轻松,
声音低,而且说得很快,牙齿间偶尔发出咯咯的碰撞声。他说,谋杀一个人,
或者指使别人去谋杀一个人,其实只是一件很必要的事。听这一说,大家都
呆了,现出尴尬的神色。不过后来大家又活跃起来了。情况仿佛是白发老人
要讲一个恋爱故事似的。当然,提到谋杀是不得体的,艺术组的那些人也过
来听了。情况有点像是白发老人使用刀子吃了一条鱼似的,但是一个当了国
王的人和一个活到年近百岁的人还不能这样做吗。“太讨人喜欢了,”一位
女演员低声地对这边的人说道。我不是在电视里,就是在电影里看到过这位
女演员,要不然是我自以为看到过她。电影银幕和电视屏幕总是把一些人的
相貌融合成一个相貌,至少有十个人的相貌都是一样的。白发老人让人给自
己斟上一杯香槟,咂咂地啜饮起来。长期以来和我要好的一个导演兼演员来
了。他祖籍瑞士,是那种丧失田产、习惯跟农奴交往的典型的俄国公爵式人
物。他身材魁梧,大腹便便,胡子修得整整齐齐,衣服故意穿得随随便便。
他吻了吻女主人的手,发现这边情绪激动的人,高兴地把我们打量了一番,
接着以他特有的暖人心脾的风度说道:“您好呀,州议员先生,您好,海伦
娜。”他有礼貌地向我招了招手,接着说道:“我看到议员先生正在讲故事,
故事很精彩。”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坐了下来。白发老人又往下讲了。
他显得很有威望,使得大家深深地钦佩他。至关重要的倒不在于他讲什么,
而在于他讲的方式,如果谁想照他那种讲法把他讲的故事重讲一遍,那是万
万办不到的。白发老人继续说道,他毫不掩饰他讲了杀人的事,要请女主人
加以原谅。他说,有人问他政治上能做些什么事情,政治和经济都受相同的
法则,即强权政治的法则的约束。连战争也是如此。特别是经济,它是用别
的手段来继续进行战争。正如国家与国家之间会发生战争一样,康采恩与康
采恩之间也会发生战争。而一个康采恩内部的权力之争就像是国内战争。不
论是在哪里,一个人总是面临一种抉择,要么把别人排挤到权力范围以外,
要么把自己排挤在外,这就迫切需要迅速地动一下外科手术,看看这种手术
是不是有效,应该承认,在难得的情况下,只有通过谋杀才能奏效。实际上
谋杀都是徒劳的方法。恐怖主义只会使世界结构的表面产生一个皱纹,不过
他的那次谋杀是很必要的。问题并不在于谋杀本身,而在于认识到,只有谋
杀才会解决问题。当然,他本来可以叫别人代他去谋杀,因为样样事都可请
人代劳的。可是他甘愿自己动手,就像现在虽然年近百岁,还一直自己系鞋
带。至于以后他还要谋杀一些人的话,那倒可以由别人去进行。上帝在创造
这个世界的时候,只帮了我们一次忙,一次也够了。他解决问题也是很快的。
白发老人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三十多年前,他曾经迫不得
已,陪伴一个当时既不讨人喜又很著名的政治家从一家私立医院到飞机场
去。这位著名的政治家住在私立医院里,穿着一件厚厚的冬大衣,精神恍惚
地站在床前。由于他推行一种遗产继承法毁了很多该继承遗产的人,因而许


多人到处找他,要把他干掉。他准备进行自卫。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支手
枪,准备把所有前来找他的被他剥夺了继承权的人统统打死。这家医院的一
个护士见他拿着手枪,一面狂喊救命,一面扭头往外跑。于是他把枪又插到
大衣口袋里。医生带着两名护理人员迅速赶到病房。这位医生在军队里当过
上校,行医粗鲁无比。他当时诊断说,这个政治家的头脑里也有病,不过,
这种病对他的职业倒没有什么妨碍,他要这个病人注射镇静剂,注射以后送
他回家,否则他会死在这里。经过短时间的搏斗,一个护理人员被摔倒在地,
而这位政治家呢,他的那件装着手枪的大衣被人扯下,人家往他的屁股——
实在对不起,女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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