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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末牌,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相比于山下连绵不断的火把之亮光,高延寿兄弟所在的小山顶上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伤兵的哀嚎声、士卒们的哭泣声在黑暗中交织成一曲凄惨的交响乐,全军上下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便是连宿营的帐篷都没有,全军上下四万余众不得不露宿山林,坐困死地,又怎个惆怅了得。
大哥,如今这局面,唉,他娘的,杨万春那个混帐竟敢临阵脱逃,要不是这厮捣鬼,我等岂会落到这般田地,这该死的狗贼,娘的,拿住那厮,老子非扒了他的狗皮不可!高氏兄弟俩安排了军队的宿卫之后,挤在一间临时用茅草、树枝搭盖起来的简易屋子里,默默地对坐了良久之后,性子急燥的高惠真率先沉不住气了,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将带兵逃走的杨万春骂得个狗血淋头。
高延寿自也没想到杨万春会临阵脱逃,导致己方被唐军三路夹攻,然则在高延寿看来,就当时的战场态势而言,即便杨万春不逃,此战高句丽一方也一样难逃败局,最多也就是延缓一下失败的时间罢了,其结果并没有太大的不同,然则若是从全盘战局来考虑,倘若杨万春真能带着兵马成功地回到守备空虚的安市城的话,反倒有利于拖住唐军进军的脚步,从这个意义来说,杨万春逃得对,只不过如此一来,高家军就算是被彻底葬送了,山头上这四万余残兵已经处在了死地。
罢了,不说这个了,而今唐使既来了,还是想想该如何作答才是正理。高延寿显然不想再议论杨万春的事情,皱了下眉头,苦笑着说道。
投降?屁!老子们的家眷都在平壤,我等若是降了,家中老小岂能有命在,突围!干他娘的一把,冲出去算毬!高惠真跳着脚,脸红脖子粗地嚷了起来。
突围?嘿,二弟,你倒是突突看,山下可是十几万唐军,拿什么来突围,去送死还差不多!一见高惠真瞎嚷嚷,高延寿登时便急了,眼一瞪,怒斥了一句。
唉!高惠真也就是瞎嚷罢了,又怎会不清楚如今己方的残兵别说士气,便是果腹的东西都没有了,这会儿能守住山头都已经该偷笑了的,至于突围么,不过是个笑料罢了,可又不甘心就此投降了唐军,郁闷地坐了下来,勾着头道:大哥,盖苏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晓,若是唐军胜了倒好,盖苏文断不敢拿我等家人如何,就怕唐军胜不了,一旦我等降了,而唐军又撤了的话,只怕你我的家人都得丢了小命啊。
唉高延寿一想起盖苏文那狠辣偏执的性子,也是一阵的郁闷,然则相比于高惠真只考虑到自己的家人,高延寿想得更多的是手下这残存的四万余将士的性命,真要让四万余将士来为自己做陪葬,高延寿实是不忍心这么干,长叹了口气,默默了良久之后,这才接着道:二弟,我等有家人,四万将士也有家人,这些都是我族之精壮,真要全都丧在了此地,那可是要让多少人指着我等的脊梁骨在骂啊,大哥,唉,大哥实无法如此行事啊。
这,唉!高惠真虽是个燥性子,却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自也做不到拿手下四万余生命不当一回事,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罢了,若是天可汗能放了我部精壮,我等降了也罢。兄弟俩对坐了良久之后,高延寿咬着牙,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大哥,您不能啊,家中,家中老母还有孩儿们高惠真一听高延寿要降,登时就急了,霍然而起,脸红脖子粗地盯着高延寿,焦急地嚷了起来。
一想起家中的老母还有儿孙辈们,高延寿眼角登时就湿润了,眼一红,两行泪已淌了出来,满脸的忧伤,咽泣着道: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此次一战,我族少说已有两万余众惨死,算上唐军手中的俘虏还有个四万余人,若是不降,一旦天可汗生了气,别说山上这四万人了,便是那四万俘虏只怕也得跟着殉命,如此多人命某如何能承受得起,二弟可有何教我的?
我,唉,罢了,罢了,大哥既然主意已定,小弟听着便是了,真天欲亡我高句丽乎?高惠真愣了愣,接着抱着头蹲在了地板上,径自号啕大哭了起来。
高延寿呆呆地看着哭得伤心无比的高惠真,陪着流了好一阵子的泪,而后毅然起了身,大步走出了简易的茅草房,看了看山下唐营中璀璨的灯火,提高了声调喝道:来人,请唐使即刻来见!声音尽自颤抖不已,随着晚风在夜空中飘散了开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安市之殇(二)
贞观十九年四月十八日,唐军大败高氏兄弟所部十六万大军于牛栏岗,斩两万三千余,生擒四万出头,并围高氏兄弟所部残军四万余人于无名小山,经劝降,高氏兄弟于贞观十九年四月十九日率全军投诚,帝大悦,准降,并封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将降众中耨萨以上的酋长35oo人迁往内地,余众解除武装后,使还平壤,以宣扬大唐之仁慈,此战过后,高句丽举国震动,辽东境内之黄城(今沈阳南)、银城(今铁岭南)皆不战而自行撤退。
贞观十九年四月二十三日,休整已毕的唐军主力十一万余众开始向安市城进军,帝令左路军李大亮所部十万众从建安城南下合攻安市城,并以右路张亮所部水军八万七千人马乘巨舟入鸭绿江水,沿江布防,威慑高句丽并阻断高句丽可能之援军,至此,安市城遂已成为孤城。
安市城,古之军事城堡,始建于晋,所处之地地形复杂,东西江河之孔道,当南北海陆之要冲,自古便有辽左重地之称,全城依厝石山而建,险峻不可遂拔,城中百姓七万余,原本仅有守军四千出头,后城主杨万春收拢高氏兄弟所部之溃兵数万,自唐军进军时止,城中已有守军四万出头,满城民壮也已全都武装了起来,城中粮秣辎重齐备,可资年余之用度,四乡八野皆坚壁清野,以待唐军来攻,唯士气稍萎靡大败之军,其势必衰,实无可避免之事也,为此故,杨万春虽尽力鼓舞,却收效不大,眼见唐军旦夕将至,杨万春深为之急,召守城军主将高怀龙议决其事。
高兄,天可汗旦夕即至,今我安市已孤,如何守御高兄可有高见否?杨万春屏退了左右,一脸子慎重地看着高怀龙,很是诚恳地问道。
高怀龙,高延寿之堂弟,本是高延寿手下一员大将,前番被杨万春手持兵符所骗,挟裹着来到了安市城,这数日来虽也尽心尽力地忙着布防事宜,然则心里头未尝没有怨恨杨万春蒙骗之心,只是其为人深沉,不愿说将出来罢了,既已知晓其两位兄长都已投了唐,高怀龙表面虽镇静如故,实则忐忑不已,对于即将面临的安市保卫战之信心其实并不足,此时听得杨万春见问,高怀龙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出言作答。
杨万春见高怀龙一声不吭,便知晓高怀龙心里头有着心结未解,这便沉吟了一下道:高兄,你我同朝为官,皆深受国恩,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我等身为人臣者,岂可不尽心为国耶?前番会战,某一开始便不看好,也曾多方劝谏,怎奈延寿死活要战,以我朝之兵硬撼大唐强军,野战之下,焉有不败之理,纵使杨某全力挽救,亦是枉然,不单救不得败亡之局,便是城中这些兵力也都将全部折将进去,高兄乃知兵之人,理当看得通透,某就算有错,那也是为了国事,依某看来,能守住安市城,便足以遏制唐军北上的通路,迁延时日,唐军势必进退两难,无功而返乃成定局,此乃救国于危难之伟业也,望高兄能助杨某一臂之力,杨某在此叩谢了。杨万春话说到这儿,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便一头跪了下去,惊得高怀龙忙不迭地跳了起来。
杨城守,使不得啊,高某并非不愿战,可,唉!高怀龙慌乱地将杨万春扶了起来,口中却是长叹连连。
高兄可是担心家人么?杨万春顺势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这,高某,唉,这该从何说起才是。高怀龙也是高氏族人,高延寿兄弟投降了大唐,高怀龙又怎会不怕受到牵连,这也正是他这几日来,始终提不起精神的根由之一。
高兄,杨某人素来与盖苏文不和,彼此间交恶已久,然杨某人却可以肯定地说一句,盖某人虽跋扈,却不是个不知好歹之辈,但得高兄与在下能守得住安市城,盖某人断不会去做自毁长城之事的,这一条杨某人敢拿项上人头来作保。杨万春看了忧心忡忡的高怀龙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杨城守放心,高某人既然已进了安市城,自是存了为国尽忠之心,唐军想要进城,除非是踏着高某人的尸体,否则休想,只是高怀龙表了愿意死守的态,可话说了半截却又停了下来,嘴巴嚅动了老半天,终究是没有接着往下说,可那样子明摆着是对此战的前景并不看好。
大败之余,将无战心,兵无士气,这一点不用高怀龙说,杨万春自也清楚得很,这数日来,杨万春反复思量了许久,已算是有了所得,今日请高怀龙前来密谈,本就是为了此事,此时见高怀龙欲言又止的样子,杨万春立时便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着道:只消高兄肯助某一臂之力,某自有办法振作军心,但凡万众一心者,必立不败之地也,某等所作无须过多,能将唐军拖至冬季,此战必胜无疑!
高家乃是高句丽的王族,高怀龙说起来也是宗室子弟,他自然不想看着高句丽就此灭亡,此时一听杨万春说有办法守住安市城,登时便是精神一振,目光炯然地看着杨万春道:杨城守有话但请明言,若是能守住城池,高某舍弃了这身臭皮囊不要又有何妨!
多谢高兄相助,请先受某一拜。杨万春见高怀龙如此说法,立时激动了起来,紧赶着便要再次拜将下去。
杨城守,不可如此,高某还等着听杨城守的妙计呢。高怀龙不等杨万春拜将下去,便伸手拦住了杨万春。
好,某说便是了。杨万春也没有坚持要拜,而是贴到了高怀龙的耳边,低声地述说了一番,听得高怀龙一双眼越瞪越大,到了末了险险些就要脱框而出了,满脸子的愕然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