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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7年第01期-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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耸立在那里,任这个世界千变万化它好像从来不曾变化。只是郭运觉得它比从前矮了许多。小时候记住的东西,等到人长大了,特别是人离开它了,出远门了,再回来的时候,原来高大的东西都会显得矮小许多。他坐在自家门口望着这些山峰的时候,父亲郭瑞仁已经背了一大篓洋芋进门了。他在自家门口坐了一个上午。燥热的蝉声在樟树上此起彼伏。 
  比起深圳那些高楼,这些山真是些废物。郭运想起自己第一次到深圳,一下汽车,一栋黑色的大楼阴影把自己全罩住了,那栋楼离自己还远着呢,隔着一个大广场。阴影从地上爬过来,让水泥地发出一种幽暗的蓝光。他抬头看了一会儿,脑子里模糊地想到过老家的山,那一座座石灰岩的山,它们谁更高呢?他那时站在高楼的阴影里等他的中学同学王福田。 
  王福田与他一样都是乡下人,但他进城没几天,就看不起乡下人了。郭运本来也梦想着做一个城里人,但在城里打了两三年工后,他明白凭自己这身本事他是一辈子做不成城里人的。他认定了自己只是个乡下人,城市只是临时的栖息地,他像一只鸟,巢筑在乡间的树林里,到城里只不过是来觅食的。在觅食的时候,他时时想着的是自己的巢,在外受了欺负,人家给他最差的食吃,他也都能忍。因为他一想到自己温馨的巢,眼前的一切就都变成临时的了,临时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在想象中把童年的日子越想越好,把黄包包村的巢也越想越美。时时拿村里的长处与城里的短处来比,心里不知有多熨帖。 
  这一个上午,离开了深圳的混凝土丛林,回自己的巢了,自己为什么还老想着它呢? 
  一想到深圳,郭运就变得有些焦虑了。他从深圳回家是8月10日,今天是第几天了?他喊:“爸,今天几号?”没人应,他再叫。屋里传来一声:“哪个晓得,好像古历二十六。”问了也白问。郭运哪里晓得古历是多少。他想起问问女朋友,就打开了手机,打通了女朋友的“动感地带”。那边嘟嘟响过三声,就跳出了女朋友杨萍甜甜的声音。她问他在家干吗。这一问让他更烦了,直愣愣就问她今天几号了。杨萍反问他,问几号干吗?你回去九天了。房基地选好了吗?正在郭运犹疑的时候,母亲龙上英叫他吃饭了,他就匆忙说了一句,家里宅基地被做了规划,还在托人找路子,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就“啪”一声挂了电话。 
  郭运清楚,这房是砌不成了。不但宅基地还没着落,就是砌屋的钱也还差好几千元。原以为六年在外辛苦赚的钱,可以砌一栋平房,没想到在黄包包村砌屋比他出门打工时贵了快一倍。他听到砌匠跟他算完账,人一下就像从大热天掉到冰窖里了。他望着那个留着稀薄胡子的砌匠,觉得进门时,他是俯视砌匠的,现在怎么就觉得自己萎缩了,他得仰视他才成。他听到了自己说出的话:“还能少一点吗?”声音又尖又细,气息也没有那么顺畅。砌匠是郭运家的远房亲戚,他把嘴上的稀薄胡子弄得一抖一颤的,好久了就是不见嘴张开。郭运盯着这些稀稀拉拉的胡子,等着他张口。“这是最少的了,要降价,只有不粉墙,不做水泥地。”砌匠又算了一把,抬起头,报了一个数字。轮到郭运算了,他算数时喜欢闭上眼睛,等他睁开眼睛了,数也就算好了,算来算去,还是差了四五千块。 
  家里这栋低矮的红砖房,早已经破烂不堪了。比城市里那些流浪者搭的临时窝棚好不到哪里去。外面刮大风时里面刮小风,外面下大雨房里下小雨。一口口砖好像极不情愿地凑合在一起,把缝裂得拇指一样宽。看着这些已被无数手指摸得发黑的红砖,他心里就堵得慌。女朋友跟他约法三章,没砌房子她不回来,没砌房子不能公开他们的关系,没砌房子她不嫁。他辞了工,就是回来砌房子的,他要把杨萍娶回家来,他不再想出远门了,再也不想过那种外面漂泊的日子,他需要安安稳稳过正常人的家庭生活。但一切梦想被这几千元钱拦住了。 
  刚到家时,他和杨萍还热线联络着,短信一刻也停不下来。他想着她,有时,他还走到村口玉米地里给她打电话,说些疯话,掉眼泪的话。尽管话费难以承受,但他整天跟丢了魂一样,像瘾君子来了毒瘾,爱情有时候就是一种病,他听到杨萍的声音,病就好了,就觉得心里安定了。 
  虽然只有几天,郭运觉得回来很久了。在黄包包村转悠,村里只有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出外打工去了,狗冲着他吠,他吹口哨、给狗招手,几条恶狗不买他的账,认定他是个外来人。想想以前,他也是喂过狗的,全村哪条狗见了他不是老远就摇尾巴的。现在他回来好几天了。仍然把他当做危险人物,对他丝毫不肯放松警惕。郭运一气,捡了石子就扔了过去,狗群怪叫着跑远。但跑远也不过是几十米,没多久就又转了回来,继续朝他吠着,音量更加宏大了。 
  村里出来一个老人或者小孩,一看是郭运,对着狗吼几声,它们就乖乖走远了,各自寻欢去了。郭运觉得心里别扭。 
  经过人家地坪,鸡在地里刨食,他走路的速度惊得刨食的鸡咯咯直叫,扇动着两个翅膀飞跑到一边去了。郭运意识到自己走路急匆匆的样子,与村里人不紧不慢地走路大不一样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变了,变得与族里的婶婶伯伯多说几句话的兴趣也没有了,哪怕人家主动打听他在外面的情况,他也是用不能再简短的话搪塞过去。聊天是一种心境,彼此要有共同的意愿才行。郭运不是不想说话,他遇到合适的对象又说又笑的,为什么回村里了他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呢?以前在村里,他可是快快乐乐的,没有这样格格不入啊!怎么回来了也这样孤单!自己好像也把自己当外人了,总是以一个局外者的眼光观察一切。他很讨厌这样,城里人看乡下人总是很优越很居高临下的,自己怎么也这样看自己的乡亲呢!在外他很喜欢那些唱乡愁的流行歌曲,他唱一唱,唱过后好像乡愁就没那么浓烈了,但回来了仍然感觉有“乡愁”,这种“乡愁”又不是那种乡愁,是一种他无法说出来的乡愁。 
  杨萍在电话里跟郭运说,她也做好了辞工的准备,房子一上梁她就赶回来。但自从砌匠来过之后,他们的热线就慢慢冷了下来。有时他去地里帮父亲收洋芋,就把手机扔在家里,不想带着它在身边。这样好像烦恼也离自己远一些了。 
  中午,母亲做了洋芋炖猪肉,香气从房里飘得老远,连狗都知道今天中午有肉吃了。他闻着这气味,感到温暖。小时候,每当闻到这气味就知道又是一个什么节来了。不过节哪来的肉吃。这样说来,他回来已过了好几个节了。差不多隔天吃一次肉。父母靠家里几亩薄田过日子,刚够填饱肚子。每月的油盐钱都要发愁。肉一个月才吃上一次。这是父母破例为他做的。他为自己没能让父母过上好一些的生活而内疚,他怨自己无能。回来的时候,他一进家门就塞给了母亲三千元钱,在外六年也没怎么孝敬过父母,每次回家,父母只收他一两百元钱,总是嘱咐他攒点钱,将来娶媳妇用。他这个岁数在农村早已到了娶亲的年龄了。这次不出去打工了,就一次性给父母一笔钱,让他们慢慢花,再不用为油盐柴米操心。他要让他们为自己赚的钱而惊喜一次。他想尽一份孝心。 
  他还给母亲买了一件红色罩衣,两双塑料凉鞋,到了贵阳又加了一大包洗衣粉,给两个侄儿买了糖果饼干和学习用品。到了纳雍县城,想着没给父亲买什么,又折回日杂市场,挑了一顶黄军帽,一双黄色解放胶鞋。 
  郭运回来得少,两三年才回来一次,他舍不得路费钱,一般住上几天就走,也是为了早点上班多挣几个钱。父母心疼他,这次回家,母亲头天就把自家的鸡杀了。这会儿龙上英叫得欢:“娃啊,娃啊,吃饭啦。”“去把你哥也叫过来。”他哥郭仪就住在隔壁,郭运懒得动,扯着嗓子喊:“大哥,妈叫你来吃饭咧!”那边却没有人应。他还在地里没回呢。 
  郭运以为自己奋斗了六年,积蓄了一点钱,回到黄包包村也许不会过从前的穷日子了,他曾因交不起学费,初中辍学了两年,后来父亲给他凑齐了学费,他才跟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妹妹初中毕了业。没有钱,高中不能上了,他回家帮父亲干点农活。现在,他打了六年工还是不能翻身。心爱的女人可能会因此而离开自己吗?她是那样希望有一栋自己的房,但现在他做不到了,能告诉她真相吗?不能!他还要作最后的努力。他不能失去她。 
   
  二 
   
  郭瑞仁见到郭运,郭运躺在一个玻璃盒里,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又冷又硬。第一次陈列床上没有人,工作人员摁下起降机开关,身上盖着白布的郭运才缓缓升了上来。 
  一号大厅好像永远都是安静的,好像这安静有一种期待,就是期待哭声。巨大的寂静是一头嗜血的巨兽,这血无疑就是这空荡空间里突然喷发的哭泣。大厅里虽然灯光通亮,郭瑞仁仍然感到有些幽暗。 
  龙上英看到儿子,腿一软身子就瘫跪到了冰冷坚硬的瓷砖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在大厅里回旋,空荡、孤单、突兀,没有接纳它的地方,它就在里面横冲直撞,像一头进入城市的水牛。这安静之地从没遇到过这么放肆的哭。龙上英又是号又是喊,声音像一股突发的山洪,完全不管不顾。她伸出手想摸一摸自己儿子的身体,手掌碰到的却是坚硬冰冷的玻璃。“运娃,娘来看你了,你醒醒啊!你看看娘啊!”冰冷坚硬的玻璃把她的哭声挡在了外面。 
  郭瑞仁眉头拧成了一座山,目光在瞬息间变得异常苍老,他先盯着郭运的脸看,随后缓缓扫过郭运的身体,口里喃喃自语:“这是运娃,运娃的牙齿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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