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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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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用手帕拭擦着身子,一边想到了赫麦妮以及她给他的打击。他可以感到自己半边的头在疼。可说到底,这有什么了不起?赫麦妮怎么样、别人又怎样?有了这美好、可爱的清凉气息,他就满足了,就不管那些了。真的,他原以为自己需要别人、需要女人,这真是一大错误。他并不想女人,一点都不需要。树叶、草樱花和树干,这些才真真儿地可爱、凉爽、令他渴望,它们沁入了他的血液中,成了他新的一部分,他感到自己得到了无限的丰富,他为此高兴极了。

    怪不得赫麦妮要杀害他呢。他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装作与人类有什么关联的样子?这里才是他的世界,除了这可爱、细腻、有灵性的青草他谁也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他只需要他自己、他活生生的自己。

    的确,他有必要回到人的世界中去。如果他知道自己属于何方,那倒没什么。可他不知道。这儿才是他的地盘,他与这里相关相连。尘世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爬出峡谷,真怀疑自己疯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宁可疯也不愿意做一个正常人。他欣赏自己的疯态,这时他是自由的。尘世的理智令他十分厌恶,反之,他发现了自己的疯态世界,这个世界是那么清新、细腻、令人心旷神怡。

    同时他又感到一股愁愫,那是旧道德观的残迹,它使你依然依恋着人类。但他对旧的道德、人和人类感到厌倦了。他爱的是这温柔、细腻的植物世界,它是那么清爽、美妙。他将对旧的惆怅不屑一顾,摈弃旧的道德,在新的环境中获得自由。

    他感到头疼愈来愈烈,每一分钟都在增加。他现在沿着大路朝最近的车站走去。下雨了,可他没戴帽子。现在就有不少怪人,下雨天出门不戴帽子。

    他弄不清,自己心情沉重、压抑,这当中有多少成分是由于害怕造成的?他怕别人看到他赤身裸体躺在草丛中。他是多么惧怕别人、惧怕人类啊!这惧怕几乎变成了一种恐怖、一种恶梦——他怕别人看到自己。如果象亚历山大。塞尔科克①一样独自一人在孤岛上与动物和树林为伴,他就会既自由又快活,决不会有这种沉重与恐怖感。他爱青草的世界,在那里他感到自我陶醉。

  

    ①苏格兰水平,曾独自一人在太平洋孤岛上度过了四年。他的故事启发了笛福,后者依此写出了《鲁宾逊漂流记》。

    他觉得应该给赫麦妮写封信,以免她为自己担忧,他不想让她有什么负担。于是他在车站上给她写了封信:“我要回城里了,暂时不想回布莱德比。不过,我不希望你因为打了我有什么内疚,没什么。你就对别人说我心情不好,先走了。你打我是对的——我知道你会这样的。就这样吧。”

    等上了火车,他感到不舒服,动一动都感到难言的疼痛。他拖着步子从车站走到一辆出租车里,象一个盲人在摸索着一步步前行,靠的全然是一股意志。

    他一病就是两三周,但他没让赫麦妮知道。他感到不快,他跟她彻底疏远了。她自命不凡,沉醉在自己的信念中。她全靠着自尊、自信的精神力量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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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一页前一页第九章 煤灰



    下午放学以后,布朗温家两姐妹从威利。格林那风景如画的山村走下来,来到铁道叉路口。栅门关上了,矿车轰轰作响地驶近了。机车喘着粗气在路基上缓缓前行。路边讯号室里那位一条腿的工人象一只螃蟹从壳中伸出头来向外探视着。

    她们等在路口时,杰拉德。克里奇骑着一匹阿拉伯种的母马奔来了。他骑术很好,轻巧地驾驶着马,马在他的双腿间微微震颤着,令他感到心满意足。在戈珍眼中,杰拉德那副姿态着实有点诗情画意:他驾轻就熟地骑在马上,那匹苗条的红马,尾巴在空中甩着。他跟两个姑娘打了个招呼,就驱马来到栅门口,俯首看着铁路。戈珍刚才调侃地看着他那副英姿,现在转而看他本人了。他身材很好,举止潇洒,他的脸晒成了棕褐色,但唇上的粗胡髭却泛着点灰色,他凝视着远方的时候,那双蓝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

    火车喷着汽“哧哧”地驶了过来,马不喜欢它,开始向后退却,似乎被那陌生的声音伤害了似的。杰拉德把它拉回来,让它头冲着栅门站着。机车“哧哧”的声音愈来愈重、令它难耐,那没完没了的重复声既陌生又可怕,母马吓得浑身抖了起来,象松了的弹簧一样向后退着。杰拉德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眼睛闪闪发亮。他终于又把马赶了回来。

    喷汽声减弱了,小机车咣咣当当地出现在路基上,撞击声很刺耳。母马象碰到热烙铁一样跳开去。厄秀拉和戈珍恐慌地躲进路边的篱笆后。可杰拉德仍沉稳地骑在马上,又把马牵了回来。似乎他被母马磁铁般地吸住了,要把马背坐塌。

    “傻瓜!”戈珍叫道,“他为什么不躲火车呢?”

    戈珍瞪大了黑眼睛着迷地看看杰拉德。他目光炯炯地骑在马上,固执地驱赶着马团团转,那马风一般地打着转,可就是无法摆脱他的控制,也无法躲避那可怕的机车轰鸣声。矿车一辆接一辆地从铁道口处驶了过去,缓慢、沉重、可怕。

    机车似乎要等待什么,一个急刹闸,各节车厢撞着缓冲器,象铙钹一样发出刺耳吓人的声音,母马张开大嘴,缓缓地前蹄腾起来,似乎是被一阵可怕的风催起来的。突然,它浑身抽动着要逃避可怕的火车,前腿伸开向后退着。两个姑娘紧紧抱在一起,感到这母马非把杰拉德压在身下不可。可是,他向前倾着身子,开心地笑着,最终还是令母马驻足,安静下来,再一次把它驱到栅门前的警戒线上。可是,他那巨大的压力引起了母马巨大的反感和恐怖,只见它后退着离开铁路,两条后腿在原地打着转,似乎它是一股旋风的中心。这幅景象令戈珍几乎昏厥过去,她的心都要被刺痛了。

    “不要这样,别这样,松开它!放它走,你这个傻瓜!”厄秀拉扯着嗓门,忘我地大叫着。戈珍对厄秀拉这样忘我很不以为然。厄秀拉的声音那么有力,那么赤裸裸的,真让人难以忍受。

    杰拉德神色严峻起来。他用力夹着马腹,就象一把尖刀刺中了马的要害,马又顺从地转了回来。母马喘着粗气咆哮着,鼻孔大张着喷出热气来,咧着大嘴,双目充满恐怖的神情。这幅情景真让人不舒服。可杰拉德就是不放松它,一点都不手软,就象一把剑刺入了它的胸膛。人与马都耗费了巨大的力量,汗流浃背。但他看上去很平静,就象一束冷漠的阳光一样。

    可矿车仍然一辆接一辆、一辆接一辆地“隆隆”驶来,慢悠悠的,就象一条无尽的细流一样,令人厌烦。火车车厢的连接处吱吱哑哑地响着,声音忽高忽低,母马惊恐万状,蹄子机械地踢腾着,它受着人的制约,蹄子毫无目标地踢腾。马背上的人将它的身子转过来,把它腾空的蹄子又压回地面,似乎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它流血了!它流血了!”厄秀拉冲杰拉德恶狠狠地叫着。

    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恨他。

    戈珍看到母马的腹部流着一股血水,吓得她脸都白了。她看到,就在伤口处,亮闪闪的马刺残酷地扎了进去。一时间戈珍感到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醒来时,心变得又冷又木。矿车仍然“隆隆”前行,人与马仍在搏斗着。但她的心变冷了,人也超脱了,没感觉了。

    此时她的心既硬又冷又木。

    她们看到带篷子的末尾值班车驶近了,矿车的撞击声减弱了,大家就要从那难以忍受的噪音中解脱出来了。母马重重地喘息着,马背上的人很自信地松了一口气,他的意志毫不动摇。值班在缓缓驶过去了,信号员朝外观看着,看着叉路口上这幅奇景。从那信号员的眼中,戈珍可以感觉出这幅奇景是多么孤单、短暂,就象永恒世界中的一个幻觉一样。

    矿车开过去后,四下里变得寂静起来,这是多么可爱、令人感激的寂静啊。多么甜美!厄秀拉仇视地望着远去的矿车。叉路口上的守门人走到他小屋的门前,前来开栅门。可不等门打开,戈珍就突然一步上前拨开插销,打开了两扇门,一扇朝看门人推去,她推开另一扇跑了过去。杰拉德突然信马由缰,策马飞跃向前,几乎直冲戈珍而来,但戈珍并不害怕。当他把马头推向旁边时,戈珍象个女巫一样扯着嗓门在路边冲他奇怪地大叫一声:“你也太傲慢了。”

    她的话很清晰,杰拉德听得真真的。他在跳跃着的马背上侧过身来,有点惊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母马的蹄子在枕木上踢打了三遍,然后,骑马人和马一起颠簸着上路了。

    两个姑娘看着他骑马走远了。守门人拖着一条木头做的腿在叉路口的枕木上掷地有声地蹒跚着。他把门栓紧,然后转回身对姑娘们说:“一个骑马能手就要有自己的骑法儿,谁都会这样。”

    “是的,”厄秀拉火辣辣,专横地说,“可他为什么不把马牵开等火车过去了再上来呢?他是个蛮横的傻瓜。难道他以为折磨一头动物就算够男子汉味儿了?马也是有灵性的,他凭什么要欺负、折磨一匹马?”

    守门人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马,一头漂亮的马,很漂亮。可你不会发现他父亲也这么对待牲口。杰拉德。克里奇跟他爸爸一点都不一样,简直是两个人,两种人。

    大家都不说话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厄秀拉叫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他欺负一头比他敏感十倍的牲口时他难道会觉得自己了不起吗?”

    大家又沉默了,守门人摇摇头,似乎他不想说什么而是要多思考。

    “我希望他把马训练得能经受住任何打击,”他说,“一匹纯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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