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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花]花妖(1~9未完)-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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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教与水户山庄有不共戴天之仇。  
    
  二十五年前,前任武林盟主、水户洋平的亲爹带领八方武林高手趁夜围剿黑山教,血洗山头,不留一个活口,以惩凶除恶、永绝后患,还百姓一个净世。然而真正的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数千条人命,只为一个美貌的女人,黑山教教主的妻子。  
    
  什麼正人君子的武林正派,不过尔尔。  
    
  然而水户盟主最终也没得到那个女人。她躲在蛆虫遍生的厕坑裏,捂住口鼻、泪流满面。她已经有孕在身,三个月,甚至能感受到小家夥不安分的蠢动。哪怕是死,也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流川枫的童年,便是一把剑,一片光秃秃的山头,一颗冷而仇恨的心,再无其它。  
    
  二十五岁这年,黑山教已经重振旗鼓,叱诧邪道。流川站在崖边,黑色衣襟翻飞,他知道离那一天不远了。  
 
 一团殷红的“火舌”突然轻飘飘自山谷飞上来,采下崖壁中生长的一朵金黄小花,稳稳落在他面前。是个少年,红衣红发,只因那朵花,面上便露出开心而纯真的神色。  
    
  他看到流川,吃了一惊,又被对方极俊美的脸孔和冷冽气息煞到,颇有些不快。少年望了眼太阳落下的方向,大叫一声:“哎呀!玩得忘了时间,又要被念叨了!”身形一动就要从来时的崖口跳下去,却被流川一把按住肩头,男人掌心冰凉的温度冻得他缩了一缩。这温度,竟比变作妖的他更冷。  
    
  “狐狸脸,干什麼!”少年横眉怒竖。  
    
  “你……”男人张嘴,沙哑的嗓音,已经多少年,没有说过话。他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望著少年,一字一顿说,“我那儿,有更美的花。”  
    
  花道被流川盯得一怔,胸口蓦然有些发痛。他知道男人眼底那抹熟悉的感情是什麼,那是凄怆的孤独。这个男人,比他更寂寞,曾经的他,尚存依稀的执念与美好憧憬,而眼前的男人,已经一无所有。  
    
  花道信了流川拙劣的谎言,随他回到黑山教,举目一片漆黑高塔,哪有什麼鲜花。流川千年冰封的面上竟然浮起一抹潮红,结结巴巴解释说:“已经,种下种子,很快就能,长出来。”过了几天,花道急著要走,他拦住说:“快了,已经抽出,嫩芽。”一月过去,少年再不能留,他又说:“花骨朵,就要开了。”……  
    
  花道信了这个寂寞的男人,一次又一次。  
    
  他知道,他是爱著流川的,这是同对洋平的爱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情,不再是一味的索取和娇纵,而是参杂著爱怜、同情、理解、惺惺相惜。  
    
  当一黑一红、一冷一暖、一人一妖相拥而眠时,山下武林界大乱,人心惶惶,水户洋平以盟主之位悬赏一个红发少年,且须完好无损送回水户山庄,动少年一根毫毛者,死。众人都道水户疯了,这世上哪有什麼男孩生著红发,只怕是无端臆想罢。  
    
  一年以后,数万火把照亮山头,黑山教外人潮涌动,俱是些响应盟主号召、集结而来剿杀江湖败类的武林高手。流川睁开眼,温柔地摸了摸熟睡中少年孩子气的脸庞,扯下一根黑发,化作锁妖链将他敷在床头。  
    
  流川领著不过百余教众,同水户遥相对峙:“竟然是你,先找来。今天,做个了结罢。”  
 
 水户问:“他在哪儿?”  
    
  流川面无表情,不答,只在心中想:二十六年前,你爹为一女子灭我黑山,而今,你为一少年欲重演历史,水户,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丘之貉。  
    
  花道惊醒,听见塔外厮杀之声震耳欲聋,火把将夜空照得惨亮,突然想到什麼,脸色变得刷白。他起身下床,却被锁妖链紧紧困住,动不得半分,心中一阵恐惧,张嘴大叫:“流川!洋平!洋平!臭狐狸!不要,不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喊声渐隐、火把渐暗,黑夜,又恢复了无边静寂。  
    
  许多人死了,正道的,邪道的。人命最是不值钱。  
    
  水户浑身浴血,站在漫山遍野的尸骨中,对趴在地上的男人说:“流川,知道为什麼你父子二人明明拥有天下无双的功力,却频频失败、乃至丢了性命麼?因为你们虽是邪教,却不够邪。而一个不够邪的邪教,无法在江湖中立足,正如一个过於正的正教,也无法在江湖中立足。流川,世人都被你的外表欺骗了,你虽冷面,心不够冷。我有,而你没有的,就是为达目的不罢休的狠。”  
    
  水户抬脚,踉踉跄跄朝黑山教高塔走去,嘴裏说:“花道,等我去接……”  
    
  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一柄飞镖正插在他后背心口位置,镖头染了黑山教剧毒,半步毙命。  
    
  流川抬著的手慢慢垂下去:“很遗憾,你错了。”他露出此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真正的笑容,喃喃说:“大白痴,傻乎乎的大白痴……花,已经开了……”  
    
  缚住花道的锁妖链啪啦一声断裂,变作两截干枯的黑发。  
    
  花道盘腿坐在地上,耐心煮著一坛药,肩上的花瓣少了一片,露出不完美的缺口。药煮好了,他抱起坛子,在尸山中仔细寻找尚存一口气的伤者,将药喂进他们嘴中。等药坛见了底,也再找不到一个活人。  
    
  花道走到流川和水户身旁,将他们大睁的双眼合上:“狐狸,洋平,愿你们来世,不再仇恨,不再寂寞……也不再遇见我。”  
    
  那一年,江湖大乱,正邪两道群龙无首,绿林土匪民间横行,烧杀抢掠,兴风作浪。皇帝派崇阳大将出军zhen ya,终於平息叛乱。  
    
  清田磨挲著指下原本生著花瓣的地方,问:“第二片呢?”  
    
  花道有些春困,懒洋洋说:“本天才善心大发,给了一只快死的小黑猫,它好可怜的,半边身体都烂了,饿得皮包骨头。那只猫长得像狐狸……”  
    
  清田又气又怒:“你……就为了一只猫麼!那第三片呢?”  
    
  “给了漂亮的少女晴子,她娘得了重病快死了,她哭得好伤心。”  
    
  “第四片呢?”  
    
  “啊呀,是个叫福田吉兆的混蛋!明明不过是三流杀手,偏接了行刺皇上的任务,害得本天才救他,还要陪他亡命天涯!”语气虽然愤恨不满,花道脸上,却噙著笑。  
    
  福田是花道三百年来的爱人中,同他过得最久的一个。沈默寡言的男人,眉眼阴郁,嘴唇很厚。他不英俊,不善甜言蜜语,甚至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只有花道知道他的好、他的隐忍负重、他的实在。  
    
  花道正聊得开心,见清田沈默不语,便兀自说下去。  
    
  “第五片在一个闹鼠疫的小村庄,偷偷把花瓣放进药铺的大药锅裏,救了百余口人,天才厉害吧,哈哈。第六片是个叫鱼柱纯的家夥,他长得好像我爹,那麼壮、那麼憨,像只笨笨的大狗熊,最喜欢欺负他……”  
    
  “够了!”清田突然翻身坐起,烦躁地扯下额上巾带,愤然掷在地上。  
    
  “怎,怎麼了?”花道睁大眼睛看他,一脸不解。  
    
  “你是当真傻,还是装傻!”清田在房中疾步踱了几圈,心头愈发不爽快。他同花妖二度相识也有月余,每日同塌而眠、秉烛夜谈,虽够不上生死之交,也算知己。清田早就明白自己对少年的感情,不然也不会大病一场。从花道欲拒还迎的态度来看,想必也是喜欢他的。只是这隔著一层纱的关系总也不进不退,挠得人心头痒痒,偏还要在这儿听他说些已故的死人,什麼情什麼爱的。他已经嫉妒得发疯,当事人竟浑然不觉。  
    
  心高气傲的小少爷越想越气,不假思索地大吼出来:“小爷原以为你是高洁的白莲,把你当心头宝捧著,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牡丹这种庸俗的脂粉货色,非但如此,还是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床第之事,你也早不知经历了多少回,偏要装出羞涩的样子不让我碰!你耍著我玩麼!”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然而收回已经来不及。少年先是露出震惊神色,之后便是羞愤、伤心、委屈和失望,一张脸红红白白,睁大的琥珀色眼裏竟似要淌下泪来,直看得清田心痛欲死。  
    
  只一瞬间,少年便化作一绺青烟飘出窗外,清田大叫著追出去,满园春色,哪裏还有斯人身影。  

 【5 春雨】  
    
  花道消失后,清田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剁了。他明白这回是闯了大祸,在房中捶胸顿足、嚎啕不已,引得仆人匆忙赶来,以为他又发了癫。  
    
  情种情种,便是多情的种子。世上情种分两类,一类处处留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们能同时爱许多人,却同时谁也不爱。遇见花道前的仙道彰便是这样。另一类,他们在漫长而短暂的一生中,也许会於不同时期爱上不同人,一旦爱了,却用情至深、用心至专,对其中任何一个,都给予自己全部的爱。花道便是此类。两者皆是多情,只是方式有所不同罢。  
    
  红发花妖是个情种,倒不是因为他风流,而是单纯的心性令他无法拒绝那些爱他的人。少年心中有种最天真的想法:爱就像恩情那般,要以十倍回报。被人真诚热烈地爱著,於是也要真诚热烈地爱对方。不然付出却得不到回应的人岂不是要独自悲伤难过,而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世间有悲伤。  
    
  这些道理,清田都懂。那些话,只是他一时气急,哪裏算得真呢。  
    
  小少爷谎称身体不适,在家中待了三天。因这段日子颇守规矩,老爷不疑有他,只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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