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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就是光。”
“我也渴求被照亮。”
“我看到幸福在你的眼里闪烁,太阳大概正悬挂在你的头顶。”
“狼也懂巫术吗?”
“我还看到灰烬中复燃的火焰。孤独的苍狼为你衔一口枯草,让火焰的生命更长一些。”
“谢谢!”安谧退出了聊天室,心里惶惶然。
一个月的时间像草原细长的小路,时而清晰可见,时而被荒草湮没,漫长而没有尽头。其间,接到过萧雨浓的几个抚慰的电话,却愈加勾起安谧无尽的思念。好在有苍狼这样一个飘渺的网友,伴她度过一个个难眠的长夜。苍狼虚幻的影子渐渐在安谧的脑子里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卓尔不群,却渴求高山流水;激情澎湃,却希冀超越尘世;善良多情,却寄托于封闭的自我。他一定留着长发,戴着墨镜,穿着脏兮兮的牛仔服、牛仔裤和露着拇指的旅游鞋,昂着头,旁若无人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安谧相信,假如有一天,他们不期而遇,她一定会首先认出他。
又是一个飘雪的日子,雪花舞着袅娜、优雅的身姿,涤荡着淤积一周的喧嚣。安谧打开电子信箱,有苍狼发给她的E…mal:假如我们有缘,一定会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假如我们缘深,在《雕刻时光》,会有一个浪漫的夜晚。《雕刻时光》是安谧梦牵魂绕的地方,她和萧雨浓曾在那里精雕细刻过丝丝入扣的温馨时光。安谧甚至疑心苍狼就是萧雨浓,便有些心动,打扮起来,在迈出门槛的瞬间,又踯躅不前,她感到好笑,像是去相亲,还有几分忐忑。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去他妈的,我又不是去偷情,况且并不肩负着为萧雨浓坚守贞洁的历史使命。安谧毅然出门了。雪花亲吻着她的脸颊,啄出俏丽的红晕,便有许多目光栖息在她的脸上,她为自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而自豪,愈觉着萧雨浓应该格外珍惜她。走进《雕刻时光》,小姐亲切地问她,是否有位先生在等着她。安谧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和萧雨浓常坐的座位上。柔和幽暗的灯光罩在桌子上,背对她坐着一个男子,背影有几分熟悉。她有些疑惑,心也怦然。那男子已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撞击出无以名状的惊愕。
吕海涛首先击碎了梦幻,说:“其实,我应该早想到是你。”
安谧张惶失措地说:“不,我只是想来喝一杯咖啡。”
吕海涛不容置辩地说:“请坐吧。”
四十八
安谧振作起精神敷衍出一丝微笑,说:“你是来会朋友的吧?我就不便打搅了。好,再见。”
不等她转身,吕海涛点燃桌上的红色蜡烛,说:“烛光已亮起,就让暗影丢在后边吧。”
烛光是安谧的网名,这一声暗示,已让她被聚光灯笼罩,无处逃遁。安谧对自己说,这是天底下最滑稽的闹剧了,我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丑角,人生小舞台,竟将他俩撮合在一起演这场闹剧,真有点太那个了。安谧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吕海涛的对面。
吕海涛说:“今天天气真好。”
安谧说:“所以你从荒原游荡出来,想寻觅一只羔羊。”
吕海涛说:“现在我们是平等的,你不是领导,我也不是契柯夫笔下的小公务员。我们是网友,可以推心置腹。你愿意吗?”
安谧想,和同事谈谈心,也未尝不可,何况她至今没看透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安谧说:“你为什么起名叫苍狼?”
吕海涛说:“我本来就是一只狼。从小,父母虽然叫我狗狗,却常常用棍棒代替骨头喂养我。父亲只钟爱一样东西,就是酒。酒后的父亲是纣王。不堪忍受暴虐的母亲远走他乡,只是通过我的二姨维系着我们的母子关系,我上学的费用全部由母亲供给,直到我读完大专。其间,我和二姨因为钱的事发生了争执,我怀疑二姨把母亲给我的钱隐藏了一部分。二姨在暴怒中说,那种不干不净的钱,我拿在手中都觉得恶心,不是看在亲姊妹的份上,这钱我沾都不沾。二姨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那钱变成一团火烧灼着我的心,烧成一块石头,把仅有的一点亲情的眷恋烧成灰烬。”
安谧说:“难道你就没爱过一个人?”
吕海涛说:“我渴望真情,甚至比别的人更渴求爱的滋润。我交过三个女朋友:第一个被我酗酒的父亲吓跑了;第二个说我这张小白脸非常可爱,但她决不能接受一个穷光蛋;第三个了解到我母亲的罪恶,像远离瘟疫一样,逃之夭夭。”
安谧说:“既然对爱情已经绝望,为什么还会写出许多爱情诗?”
吕海涛阴郁地笑了,“那是石头上长出的青苔,而且字里行间都是对爱情这个假面具的践踏和蹂躏。”
安谧说:“你不相信爱情?”
吕海涛:“爱情只是童话,是对肉欲的粉饰,是一场天真而残酷的游戏。”
安谧说:“那你在网上寻找什么呢?”
吕海涛说:“既然爱情是虚拟的,就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捕捉它的幻影吧。”
安谧咄咄逼人地问:“你为什么要见我?”
吕海涛坦然地回答:“我嗅到血腥味,欲望膨胀了,需要得到释放。”
一股冷飕飕的凉气从心里窜出来,在光洁的皮肤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恐惧。安谧端起咖啡杯吮了一口,凉透的咖啡什么味道都没有。
吕海涛怡然一笑,说:“别担心,我已经得到释放了。需要给你换一杯热的吗?”
安谧摇摇头。吕海涛招呼服务员结账,问安谧需不需要送她回去。安谧说,我喜欢在雪中自己走一走。
踏雪而归的安谧,脑子里不断变幻着网络世界的苍狼和现实中的吕海涛的影子,两个人无论如何也重叠不到一起,但不管怎么说,她对吕海涛的深恶痛绝已淡化了许多。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三十多岁的人玩这种荒唐的游戏,也不怕陷入泥沼之中不能自拔。雪花柔情脉脉地爱抚着她,滋润出鲜活的遐想,萧雨浓如影随形地伴着她,如同漫天的雪花一样。
安谧将钥匙插入防盗门的锁孔中,旋转了一圈,发现门是开着的。她的心惊慌失措地狂跳了几下,退到楼梯口,掏出手机,想拨打110。却又疑心是自己忘了锁门,镇定了片刻,把走廊里的一块砖头拎在手中,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触目惊心地发现,幽暗的客厅里坐着一个人。安谧手中的砖头不待举起便已自动坠落了。就在她瘫软的瞬间,落地台灯亮了,萧雨浓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庄严肃穆地看着她。安谧长舒一口气,踉踉跄跄走过去,扑到萧雨浓的怀中,呢喃地说:“大概不是一场梦吧。”
萧雨浓不动神色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安谧仰头看着萧雨浓审视的目光狡黠地说:“是审讯吗?”
萧雨浓的颌骨坚硬地突起着,执拗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安谧从萧雨浓的怀中移到对面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我有义务必须回答吗?”
萧雨浓抬起手腕亮了亮表,“你看看几点了?”
安谧说:“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心怀叵测?”
萧雨浓突起的颌骨收敛了一些,说:“我从机场直奔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你两个小时。”
安谧说:“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月。”说着,泪花已在眼里绽开了,“两个小时就让你感到委屈啦,你就不堪忍受啦。你太自私啦,从来就没有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你体会过孤独吗,你忍受过思念的折磨吗,你品尝过被爱遗忘的滋味吗?”得到释放的愤懑、委屈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终于堵塞在哽咽中。
萧雨浓起身在安谧的额上敷衍地吻了一下,传达出休战的信号,夸张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我太累了。”
四十九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温暖了安谧的心,脸上挽留着矜持,柔情却在心头摇曳。她为萧雨浓准备好洗澡水,默默地凑过去,替他解开衣扣,一件一件剥光了他,把脸贴在他厚实的胸脯上,两颗激越鼓荡的心和着同一节拍欢腾着。安谧把他推进卫生间,倚在门上,目光迷离地看着水帘中的萧雨浓,两只手在不知不觉中卸去衣服的牵挂,袅娜着把自己送入萧雨浓的怀中。水花在雾气中欢舞着,激情飞溅,把小小的卫生间装点成缤纷的世界。欢笑和呻吟交迭而起,柔情蜜意与放浪形骸交相辉映。
偎依在萧雨浓臂弯里的安谧游云一样飘浮着,幸福的眩晕一波一波轻拂着她。她伸出舌头舔着萧雨浓的腋弯,箍紧他,不允许他动,也不允许他笑,直到怕痒的萧雨浓讨饶地叫出许多肉麻的昵称,她才仰起脸,娇嗔地问:“还想不想打探我的行踪?”
萧雨浓不屈不挠地说:“想。”
安谧幸福地遐想,他怕失去我。于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去和一个男人约会。”
萧雨浓保持了缄默。
安谧起身俯视着萧雨浓,挑衅地问:“还想知道什么?”
萧雨浓淡然一笑,“凡是你想说的。”
安谧瘫软在萧雨浓的身上,吮着他胸膛上的汗珠,痴迷地说:“真的好想你。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你想要我吗?”
萧雨浓紧紧拥抱着被汗水浸透的安谧,兴致勃勃地讲起在中央党校一个月的经历。安谧却睡着了。
阳光的热吻舔开了安谧的眼睛,天已近中午了。萧雨浓还在酣睡中,他瘦了许多,眼角的皱纹起伏跌荡,鬓角有几根白发闪亮登场格外醒目。四十多岁的人已把沧桑雕刻在脸上。安谧痴痴地看着他,心头掠过一缕酸楚,她想劝慰他,别在艰辛的仕途上奋力跋涉了,她会陪伴着他直到永远,难道她的爱不足以弥补一切吗。她想吻醒他,娓娓地将这一席话说给他听。“对牛弹琴。”她自语出的结论,把这些念头消解了。安谧恋恋不舍地下了床,在厨房挖枯心思地做出几样菜,静静地等待着,一直到萧雨浓醒来。
坐在餐桌前的萧雨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矜持,他吃的很专注,甚至很少抬头看安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