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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秋+番外 by心字成灰(男男生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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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林层秋独自坐在掬翠亭中品茗观书,夏暑太重,凉亭四角已垂下湘妃竹,微风拂过,光影跃动,映得白衣明明暗暗,一如他此刻心境,变幻难解。 



如果真地只剩下半年的时间,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放下书卷,不由苦笑。 



若在从前,必定是交代国事,将为君为政之道拣了紧要的再耳提面命一番,将朝中俊彦招来,一一谈过,但望不负殷勤天下志。 



而如今,心头切切牵念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自己去了后,那个倔强的孩子要怎么办?人间帝王呵,回头细想起来,也还是一个不甚懂事的孩子罢了。褪去了那些冠冕拋开那些朝堂,依旧是那个偶尔耍赖却又有些凶狠的少年罢了。手下意识抚上了日见隆起的腹,也许,这个孩子,应该留给他罢 



帘子轻轻一响,走进一个人,轻声问道:“阿秋在想什么呢?” 



林层秋抬首微笑:“大哥” 



林平冉走到桌前坐下,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兵论》?阿秋,你现在这样,陛下还拿这个来烦你?” 



林层秋微微凝目:“向州那边出事了?” 



林平冉立时醒悟失言,强笑道:“没什么,还是老样子。” 



林层秋目光清定,光华流转:“并非层秋不知好歹,不能体会陛下与大哥对我的爱护之意。只是,一味隐瞒于我,令我胡乱揣测,那静养亦是无益。” 



林平冉摇头,又是无奈又是怜惜:“阿秋啊阿秋,你的骨子里永远是林相啊。”沈吟片刻,毅然道:“虽然此事陛下下了封口令,但我也不瞒你。向州那边月来闹得厉害,陛下已经决定对向州用兵。” 



林层秋疑惑:“上官简安压不住?” 



“上官简安三月底被调往西陲镇压蛮谰,此事按说极为机密,却不知他们怎么得了消息,一下子连夺三郡,直逼汕州。” 



微微蹙眉,林层秋以手扶额,倚着石桌:“那陛下令谁领兵出征?” 



“凤岳。” 



“为何不用凤崖?”林层秋的语气顿时冷厉起来。 



林平冉没有料到炎靖连这个都瞒了他:“凤将军不幸在半月前去世。” 



林层秋心下惊跳,凝目不语良久才缓缓道:“只怕这是个局”蛮谰惧于大烨之威多年,断不会轻易进犯,况且春日用兵,对蛮谰来说,决非利事。上官简安前往丽阳的事既为机密,向州又是如何得知的?有多次征战向州经验的凤崖又恰在此时去世,若说只是天意,未免太过凑巧了。若是布下的局,如此环环相扣,缜密得也甚是可怕。但是,他抬首微笑:“陛下应当觉察得出来。”平静而笃定,不经意间流露着对炎靖的信心。 



林平冉点头:“陛下确实也觉得事出有异。但陛下认为,与其揣测对方用心,不如直捣敌巢,打个措手不及。陛下在军机议事时说:炎瀚此人,机巧诡谲,对付这样的人,巧不若拙。但教上下同心,戮力往前,则迷雾自散,敌寇自曝。” 



林层秋沉吟:“诚如陛下所言。只是,旁支末节也要理会一二,才不致吃亏。出兵之事,还需慎重。” 



林平冉脸色微变:“来不及了,陛下已前往慎安门誓师。” 



万千思绪纷至沓来,重重迷雾中忽然灵光一现,林层秋抑制不住,冷吸一口气,骤然站起,神色冷肃,盯在林平冉身上。 



“怎么了?” 



“但愿是我料错了。”林层秋掀帘,疾步下阶,招来一直候在一旁的侍卫长,交代了几句,就见那人迅疾离开。林平冉已跟了过来,看林层秋脸色冷苍,伸手一把扶住,只觉得重重衣料下,那肌肤竟是冰寒侵人。他也是机敏之人,看到现在,心下也有些明白过来:“你担心誓师时会出事?” 



“但愿是我料错了,”林层秋喃喃道:“我增调一半御林过去,希望赶得及。”说到这里,一把抓紧林平冉的手:“大哥,我心里乱得很,总觉得,总觉得好象要错过什么。” 



林平冉只觉得那手又湿又冷,微微发颤,心一下沉了下去:“我去,阿秋放心,大哥一定把陛下平安带回来。”他微微含笑,揽过林层秋的身子,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大哥一直对你有愧,这次要好好补偿。” 



林层秋自长大以来,兄长常年在外漂泊,难得显露温情,突然被如此抚慰,一时讶然。 



林平冉松开怀抱,拍拍幼弟的手背,凝目相看,却只道:“放心。”说罢折身离去,青衣身影竟不避开浩淼的太液池,拔身而起,足尖点过柄柄青碧,飘然而去。 



夏日炎炎,蒸腾起渺渺水雾,林平冉身形临风,衣带俱飞,渐渐融进那一湖苍青中去,不复再见。 







第七章 







炎靖于慎安门遇刺,伤重不醒。向州动乱,蛮谰犯境,老将去世,君王重伤,一时间百官惊惧不定,人心惶惶。 



一日两朝,凤岳一句话安抚了人心:“陛下昏迷前有了旨意:万事托于林层秋。” 



一道道宫门沉沉地开,林层秋一身惨素,步出寝殿,一步步走过白玉台阶,走向昭华殿。离开那里近一年,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再次走这九十九级台阶,再次走进权利漩涡的中心。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这样,不留一语,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永远离开。眼前还依稀见得兄长青色的衣袂在千顷碧荷上飘摇,却被满眼血污掩去掩去掩去。耳畔还依稀回响着清晨醒来时炎靖柔情万千的叮咛,转眼间就只听得到太医颤兢的话语:陛下后脑遭受重击,导致昏迷不醒,情势危殆,能否好转,仰赖天命。 



天命么?衣袂狂飞,猎猎作响,素白的中衣外是沉沉的黑,惨淡哀切。抬眼望去,夏日本该骄阳似火的午后,风卷阴翳,四面八方一齐重重压来。腹中一阵阵抽搐隐痛,大袖之下的手死死握紧,不能倒下决不能倒下 



一步一步,走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稳更从容,步入大殿,再上九层台阶,立在大殿之上的林层秋沉静如月,肃定如山,依旧是大烨传奇中的帝王之师百官首宰。朝臣只能仰望。 



“大烨立国已逾五十载,君主贤明臣属丰才,齐力合心,政修德明天下大治。上天感动,十余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乐。明王炎瀚,先帝之子,先帝在世称之孝贤;厉王炎瞻,帝之堂兄。此二人,皇族血脉,帝王手足,本当与君主谐心合力,为社稷谋福,方不负先帝期许天下所托。却汲汲营于私利以害大义,仗恃天堑,兴兵作乱。重德元年,帝初履位,炎瀚作乱,兵祸延及向汕两州。天意震怒,沣江泛滥,灾民逾万。帝以民为重,约以和解,五万王师弃械负石,沿江筑堤,向汕两州由是化险为夷。此次战乱,帝念及兄弟之情,未加重责。炎瀚残妄,不察上天警示之兆,不体黎民流离之苦,不感今上仁厚之情,勾结厉王炎瞻,近年来屡与朝廷作对,兵祸连绵,累及向汕蜀三州千万百姓。今竟收买死士,犯上作乱,背弃伦德,僭越尊卑,其行发指,其心可诛。今削去炎瀚炎瞻的爵号,革除皇籍,向州及都恩睢方两郡封地收归朝廷。今命平骁侯凤岳为大将军,领兵五万,征讨炎瀚炎瞻叛贼。“说到这里,林层秋望向大殿之外的高远苍穹,阴云峦叠,袖下秀指握紧,指尖刺破掌心,一线血红绵延而下。他眉目清湛,一身清风拂柳的温雅宁静俱化作乾坤风云,朗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同心,定还这乾坤一个清明!“ 



他话语方落,一道霹雳划破阴翳,大殿之中骤然闪亮,轰隆一声,大雨倾天而下。 



好久不见的分隔线… 



林层秋走过长长的廊道,雨水从金碧琉璃瓦上倾泻而下,落地为幕。雨烈风狂,他衣袖飘扬却早已湿了大半。 



侯在寝宫外的苏福远远望见了,忙撑了伞迎上来,替他挡着风雨:“这么大的雨,林相怎不坐了御辇过来?“ 



林层秋微微一笑:“走一走,静静心。“ 



苏福应着是,护着林层秋入了殿内,进了侧宫,一迭声唤人将干暖衣裳送上来。林层秋道:“苏公公,让御书房把折子搬到这里来。“ 



苏福递过衣物的手微微一颤,蓦地落下泪来,赶紧侧过脸去。 



林层秋一眼瞧见,苏福虽只是个公公,却是从小侍奉着炎靖的,虽然才干不足,却是炎靖最贴心合用的。林层秋不由动问:“怎么了?“ 



苏福忙拭了泪:“没什么,奴才只是想起前阵子林相贵恙,皇上也就是在这寝宫理政。“如今,颠倒了来,而朝局情势却要艰险太多。 



林层秋默然,挥手让苏福退了下去。 



手上的衣物淡淡的温暖透过冰冷的指尖传来。炎靖爱惜他气血虚弱,天气一冷就手足冰凉,是以但凡冬日或素常气候骤凉时,宫里都备着暖炉烘过的衣裳,让他穿上就身遍体和暖。而今,事是人非。心口蓦然一阵绞痛,林层秋呻吟一声,扶着床栏坐下。待那疼痛过去,额上已是涔涔冷汗,低叹一声,随手拭去,换上了干燥的衣物。 



推门出来,苏福进前道:“凤岳将军在正殿等候。“ 



林层秋点点头,就要过去,苏福恭身:“林相是否先用点晚膳?“ 



“我吃不下。“心口恶烦纠缠着隐隐绞痛,哪里吃得下东西去?举步欲前,腹部一阵闷闷地沉痛,不由轻柔抚上,叹口气:“就弄点清淡素菜罢,我一会谈完了就用膳。“ 



苏福看他手抚在腹上,明白他完全是为了孩子的缘故,当下喜不自胜又有些心酸,陛下当初最是恼恨林相自服红花堕去胎儿,若能知晓林相如今作为,该有多好。 



林层秋转入正殿,侯着的凤岳起身:“林相。“ 



林层秋微微笑着,也不坐那高高在上的位子,走到凤岳身边,在他邻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凤兄请坐。“ 



凤岳年三十七,生得刚毅俊朗,令人一望意气相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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