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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分局开证明。
最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阮薇订的是第三天晚上七点的飞机回沐城,她起来后先去吃了饭,在市里附近看了看,打电话给严瑞,告诉他一切顺利。
严瑞似乎有点吵,人应该在外边,他已经开始休假,不会再去学校了,于是阮薇随口问他在干什么。
严瑞声音一向温和,不疾不徐,刚刚好透过一片嘈杂传过来,笑着回答她:“追你来了,怕你一回家就不跟我走了。”
她怔了一下,真以为他要赶时间过来找她,赶紧喊他:“严瑞,我晚上就回去。”
“逗你呢。”他似乎觉得她吓一跳的样子格外有意思,“要不你往旁边看看?搞不好我就在马路对面。”
阮薇正在满大街找出租,人来人往天气也热,没空再闹,于是她无奈了,赖他成心。严瑞在电话里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了,不吓唬你了,我有朋友在荷兰,都帮你问好路线了,很快就是那里著名的鲜花节,这次正好能赶上,还可以去北部的Spoorbuurt花田……世界上最美的郁金香园。”
他顿了顿,又说:“阮薇,如果你喜欢那里,我们就不回来了。”
她已经上了车,听他这么说还没回答,刚好前方的司机问她要去什么地方,阮薇也没有回避,直接报出一个地名:“安南墓园。”
那里有阮薇私下里为叶靖轩修的墓。
电话另一端的人沉默了,阮薇先和他说:“临走之前还是想过去看看,起码把靖轩的墓先平了吧,当年只是我一个人的私心……他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他人没事,这样太不吉利。”
严瑞似乎立刻找了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周围没有那么多来往的声音了,他和她说:“你等一等,我陪你一起去。”
阮薇只当他还在开玩笑:“我三年也没去过,先去看一眼,找个人把它平了,不耽误晚上的飞机。”
严瑞竟然格外认真地又说了一句:“你告诉我安南那边具体的路,我赶过去找你。”
她知道他不放心,但她在这件事上也不想再犹豫,于是好好静下心来和他说:“严瑞,我如果还留着他过去的墓,就算真和你去了阿姆斯特丹,我也走不出去,你让我一个人去解决,很快的……在家等我,好不好?”
他没说话,但似乎对这件事非常坚持:“我没想拦你,但你今天不一定能找到师傅干活,我去找你吧,大不了我陪你改签,晚一天回来。”
他说的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阮薇知道他心里有话。
她叹了口气说:“严瑞,你也说了,有可能我们不会再回来,这是我在南省最后一件事,我想自己去。”
严瑞还是学不会勉强她,临挂电话的时候,又喊住她。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怅然,轻声和阮薇感叹:“我总觉得今天让你一个人去,我一定会后悔。”
她坐在出租车里,忽然看见外边下了雨,车已经开出城区,速度很快,雨点带着角度斜打下来,很快视线里就模糊一片。
阮薇努力让口气轻松一点,换了个话题笑着和他说:“对了,把我的杯子放行李里带走,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忘了放进去。”
“好,你带伞了吗?”
她往窗外又看了看,雨似乎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的动静也不小,她和他说:“带了,南省总是突然下雨,我出门都记得带伞的……你听见了?”
严瑞“嗯”了一声:“刚看了南省的天气预报,去吧,下雨天路滑,自己小心一点。”
阮薇答应着挂断电话,车窗上很快起了雾,司机把空调打开,渐渐能看清路过的景物,车头笔直,一路向着远方暗淡的公路开过去。
同样的雨,地上很快开始积水,严瑞把手机收起来,刚刚走出机场。
阮薇没用太长时间就到了墓园,只是一阵雷阵雨,一会儿之后雨势又转小了,她刚好带了一把黑伞,打起来顺着石路往里走。
南省几座墓园大都建在城外,安南这里背靠一整片树林,环境清幽。一到阴雨天更显得安静。阮薇抬头去看,绵绵细雨,明明是白天,天色却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她走在一段下坡路上,左右苍松翠柏,这里是长眠之地,总有它兀自岑寂的能力。雨水洗出一片沉甸甸的气氛,透着墓碑林立的影子,每一座墓碑都是一个终点,因而人一走进来,目所能及都是凝固的青灰颜色,像一幅淡漠的画,一草一木都和隔世喧嚣再无关系。
人只有在直面生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心在什么地方。
她很想叶靖轩,每走一步都在想。
阮薇顺着那条路慢慢走了很久,仿佛永远没有止息,从头到尾,她要一直走到回忆里。
这一路阮薇都很平静,她当年修完这座墓就离开了南省,她亲眼看叶靖轩中枪,并未想过他还活着,因而也从未想过会回来把墓推平。
这三年她经历过太多意想不到的事,什么都熬过来了,可她走到叶靖轩的墓前,还是震惊得站也站不住。
他的墓……被人完全打开了。
土和墓碑全都翻在一旁,这里本身就是座私人空墓,如今场面凌乱不堪。
阮薇第一反应就是后退,迅速往四周看,零星的雨还在下,触目所见只有苍柏。
她慌了神,没想到会是这样,于是扔开伞,勉强逼着自己弯下腰往墓地里看,试图找回当年自己埋下去的东西。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地上的土混了雨水,渐渐泥泞不堪,她努力用手把墓碑擦干净,却越来越看不清,最后她急了,转身向外跑,想去找守园的人问清楚,却突然看见甬道东边有条供人休息的游廊,野生的藤蔓植物遮天蔽日,几乎把它完全遮盖起来,只有一条细微的空隙,露出叶子之间的人影,可她还是看见了。
阮薇顾不上腿上的泥,一步一步往游廊里走,明明有那么多种可能,但最后阮薇还是试探性地喊了一个名字:“靖轩?”
没人回答,但那影子动了动。
她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绝对不能让叶靖轩看见这里,一切都只差这一步,她把这座墓推平,就能把她的心埋起来,从此她就可以离开前半生的一切,安心远走。
可偏偏就在今天,她回到南省,就像撞在网里的鱼,一步逃不掉。
阮薇最终还是走进游廊,发现那人果真是叶靖轩。他靠着柱子半侧过身,弓着背不知道怎么了,手死死握紧。
几步路的距离,阮薇已经泪流满面,她在叫他,可叶靖轩没回应。她跑过去扶住他肩膀,却发现他头疼到睁不开眼睛,整个人痉挛得不能动。
阮薇一下心都揪起来,抱紧他试图看清他怎么了,可叶靖轩疼得控制不住往下倒,阮薇扶住他,她根本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让她问,上一次她在医院就看出不对了,可是……
她突然意识到,叶靖轩一定病得很严重,所以才总要躲开自己。
她越想越觉得心慌,仓皇之间看他周身,叶靖轩已经不知道在这墓园里坐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胡楂明显,整个人几乎邋遢得没法再看,她认识他足足二十年了,第一次看他这么狼狈。
他疼得快要发疯,谁也不是神,人总有极限。
安静如死的环境,他身后一片细密的雨,穿不透藤蔓,可是凉风还是吹得人从头冷到脚。
阮薇捧住他的脸:“靖轩,我求你了,跟我说句话……”
她看他咬紧牙,不知道怎么办,拿手机要叫救护车,可是叶靖轩突然抬手,似乎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力气,直接把她手里的包全都打翻了。
叶靖轩勉强示意她不要打电话,似乎一点点的声音都能让他受不了:“一会儿就好……没事。”
阮薇吓得不敢刺激他,抱紧他的脖子将他的脸贴住自己,流着泪安慰他:“好,好,我不叫人,你别生气,三哥,你……头疼是不是?让我看看……”
叶靖轩躲开她,伸手握紧她的手腕,一点一点用力,好像这样能让他好过一点。阮薇被他掐得生疼,忍着不说话,她有多疼,叶靖轩就比她疼十倍,直到他终于好过一点,慢慢松开手指,死按着自己的额头。
阮薇怕他伤了他自己,拦他的手,叶靖轩被她抓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他侧过脸盯着她,什么都没说。阮薇坐在他身边捂着嘴,无声无息流眼泪,他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
一个烂透的盒子,到如今只有里边的东西历久弥新,一枚钻戒,这么暗的环境,只有它微微带了光,在他手间,竟像命运的眼。
这是当年叶靖轩向她求婚的戒指,时至今日埋了三年多的时光,依旧璀璨。阮薇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句广告词,原来它说得并不浮夸,这样的心情……在昏天暗地的游廊里,她突然看到它,眼泪流得更凶。
她多想相信,爱情真能恒久远。
阮薇看他向外看,试图解释这一切:“我当年不能去叶家,看不到你葬在什么地方……所以我就在这里为你……”
叶靖轩声音干涩,突然开口说:“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阮薇低头不说话,他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突然起身扯住她往外走。阮薇没反应过来,被他拖着脚下踉跄,她来不及解释,又被他的力气吓到了,挣脱着要他放手。叶靖轩也没有力气再和她闹,反手把人扣在怀里往外带。
“靖轩!”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何况他明显整个人都不对劲,似乎还是头疼,她再也不敢乱动了,被他拉到墓地旁边。
叶靖轩松开手,阮薇差点滑倒,刚好扑在那墓碑上。
他站在那里按着额头,眼前一阵一阵出现黑影,他一字一句地问她:“你说过,你不能嫁给我,那这算什么?”
阮薇看着她自己请人刻上的落款,“未亡人:叶阮薇”。
那时候她心死如灰,就剩下这六个字,让她站在海水里最终没能往下走,让她一个人离开生长的地方从头来过,多少血泪都能往心里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