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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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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晓道:“淮水是穿城而过,城墙那有水门,除了宫内运大宗的东西都是关着的。”
  文珑笑道:“你忘了我手里有令牌了吗?”
  尉迟晓一笑,“是了,以前你总是和……”和菲菲这么混闹。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她道:“也好。”
  “既是来了金陵就客随主便,我来安排船吧。”文珑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工夫就安排妥当。
  按说去泛舟游河很该带着新婚的夫人,可是文珑始终没有提要回去接周沁的事。
  淮河河道宽阔,文珑让人备的是三四丈宽的画舫,船舱宽阔高大,足可跑马,篷顶雕刻精致,飞鹤仙鹿。窗户敞亮阔大,从船舷通到篷顶,窗边摆着一张可两人躺卧的软榻,榻上放了四五个软枕,倚在榻上正好能看城中风光。
  尉迟晓半卧在榻上,面朝外看着她许久未见的金陵城,可那双直直的眸子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她的眼睛里空空的,好似得了失魂症一般。
  唐瑾在榻上,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把窗纱放下,好不好?小心着了风。”
  “不要紧的。”尉迟晓淡淡的说,也只有这样一句。
  愁云紧锁眉梢,唐瑾回身正与文珑对视。
  靠在一旁凭几上的文珑对尉迟晓说道:“辰君不如在金陵多留几日,几年没有回来,有多少故旧要见呢。”
  “见谁?不群没回来,银汉去了,日冉也没有心情见我吧。”尉迟晓对着窗外的河道民居自言自语,“再说,金陵哪里是能久留的地方?此番也不过是权衡利弊,稍缓局势罢了,这样微妙的事只要偏一点就会不可收拾。”
  她眼眸空荡,说着无心无意的话。这话换别人兴许不明白,坐在船里的二位怎么会不明白?这正是兑国与巽国而今的局面,就如同一支钢锥独撑的木板,只要错一点就会向一面倾斜。
  “离国的事还没有完,再者……”文珑看向唐瑾。
  “再者就算要一争雌雄也得师出有名才行。”唐瑾将本不必说出来的话也一并说出来。
  “是了,是这么回事。”尉迟晓轻轻的说着,不知道是在看垂进河里的柳枝,还是在看远处薄雾里的山峦。
  文珑早几日得了唐瑾的信儿来给尉迟晓宽心,但看如今这样子,他也不由叹气,“辰君,云长事曹,非不义也。”
  尉迟晓眼圈红了红,一字未说。
  文珑又道:“各为其主没什么值得愧疚的地方。你若实在觉得对不起子瑜,不若以命相偿。”
  唐瑾大惊!未料文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今天文珑来尉迟府等事本是他一手安排,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以这二人的交情,文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玙霖!”唐瑾急切一声。
  文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对尉迟晓严词说道:“你也知道淮水水深,风来雨起的时候,舟子都不能过,每年总要死几个人。你若也愿意做这水里的水鬼,我在这儿绝不拦你。你跳下去做了水鬼,既全了你对子瑜的情谊,也全了你对家国的忠义。”
  文珑从不用这样的语气对人说话,这几句话又落在尉迟晓此时的心境上。
  尉迟晓淡淡的嗤笑一声,心里连多想都没有,双手在榻上一撑,直接从窗口滚落进河里。水面上咕噜起几个气泡,就没了动静。
  唐瑾一时都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却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咕咚”一声跳下水!
  ——————
  这是她第二次选择自戕,却仍旧没有成。当她在少女时最爱的临风阁里醒来时,心里一阵一阵发慌。
  文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翻着一卷医书,他手边的茶几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浓浓的药汁即便隔着这样远也能闻到苦味。
  “醒了?”文珑放下书,端了药过来,“喝药吧。”他仍旧是素日温和的样子。
  尉迟晓喝了两口,自混沌中生出点点疑惑,问道:“子瑜呢?”他从来都是在她身边的,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在她身边的。
  “子瑜不善水性。”文珑边说边思虑妥当的言辞,“把你推上岸就……现在还在打捞尸身。”
  尉迟晓盯着他,半晌说了一句,“你说慌。”
  文珑垂眸去看药碗,只说:“先把药喝了吧。”
  尉迟晓看着他,看着他,想从文珑的脸上寻找一丝能证明他在说谎的蛛丝马迹。良久,她意识到自己的一厢情愿只是徒然,文珑没有对她说谎。尉迟晓瞳孔骤然放大,“不可能!我不信!”
  “辰君,你听我说!”文珑搁下药碗制住要下床的尉迟晓,急速说道,“现在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泉亭王死的金陵,很快两国就会开战,此时容不得儿女私情,要快想办法应对。你与巽国君臣关系如何?可能使巽国君臣相信泉亭王是意外丧生?此时我国大军都在前方,一时难以调回,好歹要拖延住。”
  尉迟晓怔了一刻。
  “是了,是了……”她无意识的呢喃两句。光线像是也忘了移动,陪着她一起呆起来。
  下一刻,尉迟晓眸光骤起,她仍然记得自己的身份,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做,为了她的国家。
  尉迟晓说道:“玙霖,帮我准备车马,我要即刻回去。你再替我去宫里请一道旨,要快。这道圣旨里不能说悼念的话,更不能示弱,一定要志得意满,气定神闲,这样巽国才不敢轻举妄动。”她已经拽了衣服要起来准备,双脚落到地上却一点劲儿都没有,只有身子顺着起身的力气往前倒。
  文珑手臂一拦,忙扶住她,“别哭。”
  尉迟晓被他托在手臂里,听他说话才知道自己哭了。这泪不知道是怎么落下的,现在这么紧急的时刻,哪里有工夫给她来哭?可是,那泪就是止不住,像是初春化了冰的溪水,哗啦啦的流出来。
  “别哭。”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绢帕在她眼底拭了泪。
  她以为是文珑为她擦了眼泪,却倏然发现文珑的手臂还托着自己,另一只手正扶着她的肩膀,哪里能给她拭泪?
  尉迟晓大惊,“子瑜!”她盯着眼前的人,在凝眸的那一刻已经全明白了。
  “好了吗?”唐瑾的手掌摩挲过她的脸颊,“总算有精神了,前几日恹恹的样子,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尉迟晓微微合眸,恢复了素日的平静,眼眸中又有了寒星般的神采。
  唐瑾见她凝眸而思,不由担心问道:“你……可怪我?”
  尉迟晓反问:“你可怪我?”
  “卿卿,我知道你心中困苦难言,可我从不曾怪你。在君为君。换做我做了那些事,你也不会怪我的,不是吗?”
  “是了,可,子瑜,以后我还会那样做的。”
  “我知道,可是尉迟辰君作为兑国的臣子这件事,并不妨碍唐瑾倾慕于卿卿。若当真死于辰君之手,也只能证明大巽的泉亭王不过尔尔,但这并不能改变唐瑾对你之情。”
  两人将话说开,文珑则悄悄的下楼了。今生今世得一倾心所爱之人,是何等难事?即便千难万险,也让人不能不去成全。
  文珑坐在楼下,不知唐瑾何时步下来。
  唐瑾向他作揖道:“此番多谢。”
  文珑还了半礼,“哪里的话,与辰君相交多年,我也不愿见她那般颓败。”
  唐瑾道:“我还有件旁的事,想与你问清楚。”
  “请说。”
  “先前你的病可是用了药的缘故?”
  文珑毫不隐瞒,“是。”
  “当年你被寒冰刃所伤确实伤重,但养了几年之后已经有所起色,可是为了图谋大计一直用药隐瞒,兑君想将你作为偷袭云燕的一张底牌。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
  “因为卢银汉之死,兑国朝中一时无将,才提早用了当初的计划,可对?”
  “不错,只是也要多谢你。”
  唐瑾笑了笑,对他要说的话十分明白。
  文珑道:“当初因为服食药物拖延病势的缘故,确实留下许多隐患。若是没有你送来的验方,这次即便服用解药、偷袭大明城得手,我恐怕也要被剥一层皮下来。”
  “这么说你我互不相欠了?”
  “互不相欠,日后交手才不必顾虑。”
  唐瑾似笑似叹,“可惜你不是巽国人,不然你我结义兄弟,当真美事。”
  “可惜你也不是兑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去经年

  两个月后,泉亭王及王妃启程返回云燕。尉迟晓心里清楚,此去一别经年,再见时定然烽烟四起。她在心里暗暗做了打算,并不多言。
  回去的路上,唐瑾不去骑马,和妻子一起一起坐着马车,间或也乘船而行。马车颠簸,唐瑾一路把她护在怀里,或是和她闲话,或是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添衣披被。
  这往云燕去的时候正是最暖和的时节,此时车里放着小号的冰盆,马车两边的帘子都打了起来,一路稻香草香,车马行得又慢,当真逍遥。
  尉迟晓身上是兑国传统的轻纱襦裙,裙摆是当季的荷叶图样配了渐变的水青色。
  “这几日,我想着一件事情。”她说。
  “是什么事?”唐瑾揽着她。
  “你将谂儿留在府里教导是不是有另一重意思?”
  唐瑾知道她定然是看出来了,便问道:“你怎么想?觉得好吗?”
  “太医说我不易有生养,我也觉得谂儿那孩子很好,聪敏乖巧又好学,只是不知道三弟肯不肯?”
  “我一早就与三弟说过了,只是想看你的意思。”
  “那便回了君上,过继过来吧。从七岁上谂儿就养在咱们两个身旁,总不会生分。”她沉吟片刻,抬首问道,“子瑜,你会不会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毕竟这样是委屈你了。”
  唐瑾低头吻了吻她,“若是上苍赐你我一个孩子,我自然无限欢喜。但我不想要和别人一个孩子。”
  尉迟晓垂首微有叹息,“我觉得自己无法回报你。”
  “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回报。”
  一路颠簸回到云燕之后,唐瑾向圣上请旨将三弟唐琰的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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