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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恩仇录-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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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想法?你直说罢,别转弯子。”

“我说,咱俩今晚上一块儿挪窝——搬到新城杨主任那里去住。”

“你的意思是避避风头?”王以哲问。

何柱国点点头。王以哲摇头否定:“杨主任在战、和问题上态度不明,他的那些兵纪律又不好,那儿说不定更危险。”

“不管多危险,他杨主任总不会让你我在他家里流血、掉脑袋吧。”

王以哲仍是摇头:“我一个堂堂的军人,自己部队里活人活到避难的地步,还有什么意思?!你去,我不去。去了是天大的笑话。”

何柱国默坐不动,王以哲催他离开:“我不信,少壮派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在我王以哲头上动土!”

黑地里,何柱国一个人摸出粉巷,走向自己的小汽车。

何柱国连夜搬进新城,住进杨公馆之内。大白天也不回家,更不轻易出门。有关军务,都是副官赶到新城来向他请示。这几天,他看到杨主任烦恼透了,连谢葆贞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他怎么能不烦恼呢?针对西北地区,蒋介石派来大批特务,一手拿金钱,一手擎官帽作为诱饵,到处进行分化瓦解。继王劲哉、冯钦哉、沉玺亭、唐得楹等人叛变之后,民团也纷纷插起了叛旗。白水的刘子威宣布“中立”,富平的周公甫、蓝田的张子厚、长武的马继武也都现不稳之势。正在这时,东北军驻武功的一0六师师长沈克、驻蒲城的骑兵第十师师长檀自新,公开通电背叛。最叫杨虎城揪心的是蒲城。

渭北重镇蒲城,是杨虎城的老家。骑兵师是十二月十三日被张副司令调到蒲城布防的,担任着掩护渭南迄终南山一线主力军左翼的任务。二月一日早上,县城中间一声跑响,叛军四起,枪声大作,地方民团被下了枪械,县长程海岑和杨虎城的弟弟杨茂三,被关进了东街文庙——檀自新的师部里。更糟的是杨虎城的老母孙一莲,恰巧住在县城西院的老屋,老人家也被软禁起来了。

檀自新是东北锦州人。给张作霖当过卫士。目下张学良回不来,蒋方秘密劝檀自新倒戈,条件是先赏五十万现洋,叛旗插起后扩编檀师为骑兵第四军,升檀自新为军长。蒲城四近,十七路军、东北军都驻有人马,檀自新畏惧杨虎城惩罚他的叛变行为,又知道杨虎城是有名的孝子,于是就扣住杨老太太作人质,关键时候作为对付杨虎城的马枪炮的“挡箭炮”。

何柱国见杨虎城焦愁恼烦得吃不下饭去,主动寻上来说话:“杨主任,檀自新和我都是东北军的,多少还能搭上话,我去蒲城和他交涉。接回老太太如何?”

“危险,去不得!”杨虎城望着何柱国,“檀自新这个人,和我这边的冯钦哉是一路子神,翻脸不认人。冯钦哉前一阵活埋张依中的事,你是清楚的。”

何柱国怎么会不了解檀自新呢?其人寡廉鲜耻,嗜杀成性,变脸比脱裤子还快,活脱脱又是一个冯钦哉。杨虎城吸烟踱步,绞尽脑汁,总想寻出一条救母之计。讨伐吧,完全可以打跨檀自新,那老母亲就完了;乞求吧,那就得向叛军作出让步,这在杨虎城是违心的。作为有名的孝子,杨虎城又丢不下年迈的母亲……作的为难、熬煎,何柱国一一看在眼里。

谢葆贞在边上插了一句:“最好能找一个可靠的,和檀自新有旧谊而又能说上话的人,去试一试。”

一句话提醒了何柱国,他忽然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有了!杨涛!”

“杨涛是谁?”谢葆贞一下愣了。

“骑兵师驻西安办事处的处长嘛!”何柱国介绍说,“他和檀自新是同乡、同事,过去来往较多。他是个读书人,到过法国勤工俭学,在东北大学当过教师,会说会写,洞悉时务,在东北军里有一定地位。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这号入虎穴狼窝的事,人家肯去么?”杨虎城有些心动。

“他对副司令和杨主任十分推崇,私下说起你来是很仰慕的。这个人平时又好交朋友,好讲义气。只要杨主任首肯,由我去请他来。”张学良走后,东北军扔给杨虎城的头疼事太多了,何柱国目前又托他庇护,所以一心想为杨虎城解解困饶。何柱国走后,杨虎城略感轻松,对谢葆贞说道:“我记起来了,张副司令曾经给我介绍过这个人,言下也很赞赏。开会时我也认出他了,不过没有交谈什么。人活在世上都有个求人的时候,想不到今天我得有求于他哩。”

“这事闹不好就得舍命,只不知何军长能不能搬动他的驾?”

“东北军弟兄们很讲义气,这一点我深信不疑。特别是张副司令相中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可靠的。可惜世事多艰,他们有家难归,流落到我们西北来了。”

办事处设在南苑门附近的盐店街。何柱国寻见杨涛,转达了杨虎城有所拜托的意思,杨涛慨然承诺。他要何柱国先回新城复命,自己简单地收拾一下就来,何柱国一走,几个好朋友就围住了杨涛:“檀自新的根底是土匪,杀人就象喝凉水一样。现在既已投靠老蒋,就是我们的敌人,如以朋友的身份去看他,非常危险!你去了,很可能先拿你祭旗!”

“你借故推托不去,何军长、杨主任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他们都是精明人,谁不理解其中的厉害。”

杨涛正七上八下、心神不定时,忽然一个人推门而入,“噗噔”一声跪下,掩面而泣。杨涛一看,是办事处的娄伟杰,自己一下子莫名其妙:“老娄,这是怎么回事?快起来,快起来!”“我不能起来,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老娄边哭边说。

“什么事儿?你说嘛!”

“我前天和你谈的我们骑兵十师有变动的那些话,你见了檀师长,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一月二十八日,檀自新召集了他下边几位团长在浦城开了个极其秘密的会议,檀自新在会议上讲:“东北军、西北军这一次抓蒋又放蒋,积怨已深,张学良赴京难返,东北军行将解体,识时务者,不如早自为计。我已派张树森参谋长赶开封与刘崎取得联系,刘崎已允许我们下一步扩大军队。只要占领蒲城,拍发电报表明脱离东北集团,拥护蒋委员长,诸位与我便是功成名就。不知大家意下如何?”檀自新这些话,就是娄伟杰透露到西安的。

眼下娄伟杰跪哭不起,杨涛忙说:“你的事儿我能办,保证能办到。”

老娄还是扶不起来,哀哀地哭:“我们师长心黑手硬,假如知我泄的密,非要我的头不可。处长啊,你就保保我这条命吧!”说着又大声哭起来。好几个人同时动手,拉他起来,边拉边说:“你别着急嘛,老杨还不一定去蒲城哩。”

娄伟杰忙说:“我看也是不去好。我们师长已经红了眼,根本不会放老太太。秘密会议上专门研究过老太太的事,檀师长一再说老太太是个护身符。你若去,准惹杀身大祸。”

最后,杨涛这样表态:“谢谢诸位朋友的好心!不过,杨主任现在不仅是西北军的头儿,也是我们东北军的统帅,他的母亲已经快七十的人了。遭此变乱,生死难保,杨主任身上的痛苦可想而知。这次‘兵谏’,为的是抗日,为的是国家民族,也是为了我们东北的故乡,我们身为军人,应该见义勇为,挺身而出,即使老檀杀了我祭旗,我也是为国捐,死得其所!我杨某决心已定,谢谢诸位的好意!”

杨涛赶到新城杨公馆,杨虎成、谢葆贞已在门口台阶上等候,让进厅里,谢葆贞沏好茶,退进旁边小屋里去了。厅里只有杨虎成、杨涛对面而坐。杨虎成站起来,走近杨涛的茶几,俯下身用双手蒋茶杯重新端正一番,以示敬意。杨涛也双手扶住茶盘欠身答礼。杨虎成正襟而坐,说道:

“这次想请杨处长辛苦一趟,到蒲城把我母亲接出来。上了年纪的人,搁不住兵荒马乱的折腾,我真怕有个三长两短,对不起老人。见面时请您转告檀师长,“兵谏是国家大事,不是谁一两个人可以左右的。再说,人各有志,我杨某不是那号容不得人的人,他与我素无恩怨,没有必要徒伤感情。他倘若不放老太太出来,你不必过于为难。”停了停又说:“檀师长的心性我也略知一二,蒲城此行,你可千万要保重。即使接不回老人家,我对你也非常感激的。”

“能把老太太接回来,当然很好,老檀若心怀叵测,我会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对付他,请主任放心。”

杨虎成很高兴:“最低限度是你要安全回来,你回来咱们可再想办法。希望你留意他谈的话,摸清他的心理状态,回头再寻对策。饭已准备好了,请你先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说话间谢葆贞端着一方木盘走进来,在桌上摆下两盘炒菜,一碟盐面,一碟油泼辣子,一碗紫菜汤,两个馒头。杨主任再三礼让,感情难却,杨涛只好吃下半个馍,喝了几口汤。他情绪复杂,忐忑不安,哪有心思吃饭呢?简简单单吃过。

杨涛起身说道:“何军长说我和老檀有深交,那是言过其实。不过是工作中常打交道,比别人熟些罢了。老檀为人,主任也许知之不深,他见利忘义,根本不晓得‘道义’二字为何物。这次投靠老蒋,也是利之所在,势所必然。我今天去,也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杨虎成思量片刻:“如果这样,我看你先不必去,等形势缓和缓和再定夺。”

“主任不必多心。假如心怀犹豫,我今天就不上你的门来。”杨涛很坚决,“我现在就动身,主任还有什么吩咐吗?”

“要不要带随员?”

“一个司机给我开车就行了,带随员反倒惹嫌。”

汽车已经冲出去了。杨涛看到杨虎成、何柱国威武的身躯还站在门外,谢葆贞站在后边台阶上,心情沉重地目送着汽车,一齐频频地招手……

蒲城在西安东北方向,距西安一五五十公里。车颠在坎坎坷坷的公路上,杨涛脑海里想得很古怪。想到了太子丹“白衣冠”送荆轲于易水之上的悲壮场面,禁不住默念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诗句;忽然那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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