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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4年第12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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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让人过意不去。军伢子说,说哪儿的话呢?谁叫他是我叔呢,我不就这么一个叔吗?
  说话间,黄牛已到壕坑来了。黄牛在壕坑的出现(也许还是首次出现),在壕坑的历史上无疑是一件大事。至少在我们那帮小孩儿心目中是这样。其重大的程度无异于西哈努克亲王来华。那时对于国外来宾,我们就只知道一个西哈努克。还知道他会写歌:啊,我亲爱的中国啊,我的心没有变……黄牛一到,大家就都唱起了这首歌。应大家的要求,赵老头示意军伢子(他看上去已有三十好几)牵着黄牛绕着宿舍走一圈,免得我们老是围着。军伢子在前面走,一群小孩就跟在后面,又是叫又是喊,都来看都来看!这一喊,大人们也都出来了。说这伢还是有孝心,连牛都牵来了。绕场一周之后,被拴定在赵老头门前的一棵小杨树上。小孩儿们仍然围着看牛。牛的两只角不大,有点向里弯,肚子很鼓,大家说肯定是吃饱了才来的。接着又担心它在这里没吃的。但这显然多余,不一会儿就知道,军伢子让牛给它自己驮来了一麻袋草料,实际上只要让军伢子不饿着就行了。赵婆婆这时正忙着做饭,军伢子则拿着那只饭钵子在接牛涎。这件事远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容易。牛涎并不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慢得很。军伢子解释说,牛涎并不是没有用的东西,不像小孩吐口水。牛涎对一头牛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头牛如果将涎一下子全吐完,牛就要死了。这使大家很担心,说够了够了,喝了再说吧。大家对牛的关心远远超过了对赵老头的关心。接了一小钵,端进去了。可赵老头却不肯当面喝下,这未免叫人扫兴。自始至终,都没人亲眼看见赵老头喝涎。看见的只是军伢子不断地接涎,一天三次,不多不少。白天牛就拴在树下,晚上也是拴在树下。看上去那牛显得有些无聊,站立,躺卧,再要么用尾巴甩走苍蝇。军伢子倒是没闲着,跟人聊天,或者同黄混儿下象棋。
  
  这样大约过了一周,从赵婆婆的屋里就渐渐传来了吵嘴的声音。先是在和赵老头吵,后来又跟军伢子吵了起来。大人们都说赵婆婆不应该。人家大老远地牵了一头牛来,可不是想听你吵架的。但渐渐的,舆论又倒向了赵婆婆一边。不就是接了一点涎吗,还要供着一个人。看那样子,那涎可能也不是白喝的。果不其然,没几天,就听人说,军伢子提出了要求:让赵老头在他从前的单位为军伢子的一个儿子找份工作。赵老头听了嘴里噗出了一道长涎,那意思是说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军伢子于是翻了脸,说他不光牵来了牛,还陪着一个人,耽误了多少多少工。而那牛也是从队里借来的,要算工钱的。连人带牛,怎么也得二百块钱吧?二百块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记得那时我在学校里搭伙,一个月也就十块钱。二百块,快够我吃两年了!大家都说军伢子太贪了。老话说得好,引狼入室。看起来,不光是狼,就是牛,也不能引啊!这是个教训。这样看来,还是赵老头有先见之明,他一开始就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一开始就噗过涎,可是没有引起赵婆婆的警惕。现在晚了。赵婆婆为此付了一百元才把军伢子请走。
  赵老头的舌头仍然不管用。而且还受了气。这之后,就不再管涎的事了。只是仍然杀鸭,既杀自家的鸭,也杀邻居的鸭。当时壕坑有养鸭的风气。开风气之先的正是赵婆婆。她每年都养一群鸭,从阴湿的地方挖来红蚯蚓,鸭们疯长。各家各户都跟着学,或三五只,或七八只,汇聚成阵,声势壮观。鸭群一会儿从东头跑到西头,一会儿从西头跑到东头,沓沓沓沓,像夏天里跑暴。一到秋天,鸭子肥了,家家户户都在拔毛。毛拔净之后,就拿到赵老头家。赵老头家门前排起了长队。赵老头则抖擞精神,为大家表演绝技。只见他挺直了两支指头,从鸭的后窍那里直插进去。不一时,五脏六腑全拖了出来。轮到哪家,哪家就负责给赵老头揩涎。可以这样说,赵老头为每家都杀过鸭,每家都给赵老头揩过涎。赵老头一站就是一天,有时天都黑了,却还有几只等候着的鸭。每次事情结束,赵老头的指头都要疼上好几天,最严重的时候弯都弯不过来了:发了腱鞘炎。我相信,壕坑有许多小孩是从赵老头的两支指头上认识腱鞘炎的。直到现在,我只要一看到舞剑的人比划着两支指头,就会想起赵老头。
  文革还没结束,赵老头就去世了。他的死,在一定程度上被大家忽略了,很难说是忘恩负义,当时人们都忙于大字报、大批判和大辩论去了。
  赵老头死后没多久,赵婆婆又迅速地找到一个替代者。也是一个老头,王老头。王老头个子比赵老头稍矮,却壮实得多。提一把瓦刀,半天功夫就给赵婆婆重新砌了一个炉灶。之后,就经常看见王老头坐在赵婆婆的门前喝酒了。
  有一天,我看到赵婆婆的撮箕里有半张照片:赵老头的照片。有一条边剪得不够整齐。赵老头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高靠背的木椅上,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头上。单从那照片上看,你是看不出他有什么绝技的。
  
  老爸:用绳子拉着树,那情景的确很像拔河 
  
  在壕坑,泡桐树不少。泡桐树的特点是:叶子大,生长快。从前,我们到处可以看见泡桐,另外是杨树。由于杨树在夏天会掉“洋瘌子”,一般来说,壕坑人对泡桐的印象要好得多。泡桐树的花白中带紫。
  早年的印象中,父亲是与泡桐联系在一起的。这之前,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儿上班。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他最早在纺织品公司做事。读过私塾,上过“革大”,似乎领导还想培养他,后来却栽了跟头。我现在知道的一些事,大多是他以后告诉我的,有一些甚至是别人告诉我的。比如,他是右派,就是从儿时的一些同伴那里听来的。当时,我和别人发生了争吵,对方说,你爸是右派!第一次听到这话时我一愣。那时我对这个词一点概念也没有,但从对方的语气中却能明白无误地感到不是个好事儿。就是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我打蒙了。事后我肯定是问过母亲。因为她去对那孩子的母亲说了。我母亲同邻居们都处得不错。实际上,大人之间也许没有什么明显的歧视,至少在女人之间是如此。当然,就连这个也是母亲对我说的。但这件事还是让母亲很伤心。现在想来,被这句话伤害最重的还是母亲,她脸上的神情我至今都还记得。我想她主要是因为我而伤心;而我,如果说我有那么一点伤心的话,大概也主要是由她那神情引起的。这是一种错位的伤心。当时父亲站在母亲的一侧,脸上有点尴尬,又有点羞愧:一种不光彩的事被人揭露之后的情形。那时父亲在我心目中是没多少地位的。不是因为右派,而是他从来就没怎么管过我,连挨打的记忆都多半是同母亲联系在一起的。的的确确,他很少跟我待在一起。后来我知道,那段时间他正在劳动改造。先是从文化宫往杨岔路挑大粪,一天要往返好几趟(现在每当我走到文化宫时就会想到大粪的事)。后来在东山果园里给桃树、柑橘树施肥、浇水、打药、整枝。说起来,他这一生还没少同树打交道。再后来,似乎还做过司务长。有一次,有人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包白呼呼的东西。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什么什么化钠。什么什么化钠?岂不是想下毒吗?于是批斗、交代,好一通折腾。后来,才有内行的人说,什么什么化钠,其实就是烧碱。事情虽已澄清,但却并没完结。烧碱就是烧碱,你干嘛要说成什么什么化钠呢?欺负我们大老粗没文化不是?斗!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只记得父亲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也不大同我们说话。但有一天,他带回了一棵泡桐树苗。像我那时的胳膊那么粗。从根部那里又伸出一根拇指粗细的枝桠。这枝桠旋即让邻居家要了去。父亲在我家的门口挖坑、栽树。记忆中,他是壕坑第一个栽泡桐的人,至少也是先驱之一。当时很多人都来观看。树很快就栽好了。邻居家要去的那根枝桠也栽上了,只不过是栽在平房的另一边。接着树就开始生长了。邻居家的那根枝桠同我们家门前的树一块儿生长。当然,它始终也没能超过我们家的树。我们家的泡桐长得飞快。现在,我意识到,对于泡桐,完全可以使用飞长这个词。几年之后,我已围不过来了。不过我真正想说的是那次暴风雨。那是一个夏天。正所谓暴雨如注,狂风大作。我家的泡桐在风雨中大幅度地摇晃,眼看就要被吹倒。这时我爸找来一根很粗的绳子,拦腰系在树上,绳子的另一头从窗口拉进屋里。然后他就站在窗子附近死命地拉着绳子。雨从窗口不断地飘进来。有一阵,我试着帮他拉住绳梢,却被他吼开了。大约坚持了二十多分钟,也许半个小时左右,风势才渐渐减弱。老爸的衬衫全湿了,脸也挣得发白。许多年后,每当看见别人拔河,我就会想起那个情景,那的确很像拔河。只不过,同老爸比赛的是风,结果是老爸赢了。
  那件事给我印象很深。现在,偶尔看见了泡桐,总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只是,现在泡桐越来越少了。但我知道,在壕坑仍保留了一些。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城市中的行道树大多换成了法国梧桐。法国梧桐还有学名,曰:二球悬铃木。那时曾有一度,我和一些同伴,有事无事总是念着这个词:二球悬铃木二球悬铃木。二球,还悬铃木!不知是对它的欢迎还是对它的排斥。
  至于我们家的那棵泡桐后来是砍掉了。砍掉它的也是老爸。同样,在壕坑,他若不是第一个砍泡桐的人,至少也是先驱之一。我们要搬家,要搬到楼房里去,泡桐当然不可能跟着走。既然是我们家的,当然由我们砍。这大概就是那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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