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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葛冬,另外三个人的脸色都很白。
小小又说:“我早就感到今天不对头……”
三个人都停下来,转头看她。这是她在隧道那一端说了一半又咽回去的话头。
第19节:吊(6)
“你们看,上午我们来的时候,在隧道里,葛冬突然唱起了京剧,什么‘不该把兄吊起来’;到了那个山坡上,春梅又朗诵诗,说什么‘太阳的脸吊在半空中’;后来,葛冬又讲他叔叔走钢丝摔下来,被吊在了半空中!”
姜春梅说:“这事儿太蹊跷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葛冬总是不时地看尹学军的眼睛。
尹学军敏感地说:“你总看我干什么?”
葛冬欲言又止。
尹学军追问:“到底有什么事?”
“我说出来你别害怕啊……”
尹学军紧紧盯着他,不说话了。
葛冬终于说:“你可能不知道,老辈有一个说法——所有吊死的人,都会变成恶鬼,他们上吊时垫脚用的凳子、砖块、石头,千万碰不得,否则他们的阴魂就会追随你,一直把你缠死。”
“你什么意思?”
“刚才我到山坡上观察了一下——那棵树下的草很高,很荒,有一堆石头,肯定是上吊的人事先捡来的,他把那些石头高高地垒起来,踩着它们,把脖子伸进了树上的绳套里……我发现,最上面的那块石头不见了。”
“你是说……”
“那块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石头,就是那个上吊的人死前蹬开的石头。”
它是一块要命石。
比举重的时候,尹学军却摸了它……他的脊梁骨渐渐发冷了。
小小和姜春梅都看尹学军。姜春梅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不安地问葛冬:“你没有碰它吧?”
葛冬摇了摇头。
此时,尹学军万念俱灰。
小小小声说:“学军,别想了,不会有事的……”
葛冬也说:“对,那只是一种迷信说法。我们走吧。”
四个人继续朝回走。
那个黑洞洞的隧道已经消隐在沉沉的夜色里,看不见了。低处,红红绿绿的灯火闪烁起来。
尹学军突然停下来,对葛冬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守山人,对不对?”
陆:新衣服
姜春梅和小小看了看尹学军,又看了看葛冬,不知道什么意思。
葛冬毫不掩饰地说:“是的。本来,我想回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比如手表之类,可是什么都没有,我就把他的衣服扒下来了。”
姜春梅皱了皱眉。
尹学军想了想说:“咱们得报案。”
葛冬似乎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他说:“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尹学军说:“不,我们四个一起去。”
葛冬没有坚持。
他们回到县城,直接来到了公安局刑警大队。
只有一个警察值班,他认真做了笔录,然后打电话又叫来了两个警察。
警察希望几个学生能给他们带路。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终于,葛冬说:“我一个人去吧。”
葛冬和警察钻进了一辆警车,漂亮的警灯闪烁起来,同时拉响了警笛,开走了。
尹学军和两个女孩站了一会儿,姜春梅说:“我们回去吧。”
尹学军说:“回去吧。”
从公安局到美术学校不太远,一路上,尹学军始终不说话。
姜春梅说:“尹学军,你别想了,肯定没事的。”
尹学军说:“我没想。”
小小隔着姜春梅,小心地看了看尹学军的脸色。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脸色很难看。
三个人回到学校,走进了宿舍楼。男生宿舍在三楼,女生宿舍在一楼。已经熄灯了,楼道里一片黑暗。
姜春梅说:“用不用我俩陪你上去?”
尹学军犹豫了一下,说:“不用。”
然后,他一个人朝楼上爬去。
这是一座旧楼,只有十几个住校生,显得很空旷。
他爬上三楼,首先朝左边看了看,楼道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接着,他又朝右边看了看,头皮一下就炸了——靠近窗子的地方,模模糊糊好像高高地悬挂着一个人,纹丝不动,正冷冷逼视着他。
他惊叫一声,撒腿就朝宿舍冲去——宿舍正对着楼梯口。
他一头撞开宿舍的门,把睡在门口的男生A吓了一跳——已经熄灯了,房间里黑糊糊的。A在蚊帐里大声问:“谁?”
第20节:吊(7)
“我,尹学军!”
“怎么了?”
“楼道里吊着一个人!”
A愣了,没说话。
睡在窗下的男生B被吵醒,他在蚊帐里不耐烦地说:“那是我晾的衣服。”
尹学军软软地靠在墙上,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发现屋里的晾衣绳上也挂着一身衣服,它吊在半空中,黑糊糊,轻飘飘,越看越阴森。
他站直了身子,小心地绕过它,摸黑钻进蚊帐,在床上躺下来。他没有脱衣服。
A和B很快都睡着了,发出一粗一细的鼾声。隔壁的水房有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尹学军睡不着。在失眠状态下,强行闭上眼睛是一种体力劳动。他一睁开眼就能看见那身挂着的衣服。
那是一身西装。
看上去,就像一个人高高地吊在那里,他没有脑袋,没有双手和双脚。
尹学军猛地坐起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穿墨绿色上衣黑趟绒裤子的葛冬是葛冬吗?
柒:不是自杀,不是他杀,是谁杀?
第三天晚上,A和B到隔壁去打牌,只剩下尹学军一个人。
昨天,尹学军对他们讲述了昨天的经历,并且叮嘱他们,从此,谁也不要在房间里挂衣服。
那身西装是A的,A把它摘下去了。
此时,尹学军躺在床上,凝视天花板上那盏苍白的吊灯。
他知道,那个上吊的人已经跟他回来了。他那长长的身子就附在悬挂的衣服上,衣服摘了,它就附在那个吊灯上……
突然,有人敲门,他一下就坐起来:“谁?”
“我。”是姜春梅。
“你有事吗?”
“葛冬来了。”
“他来干什么?”尹学军警觉地问。
“他带来了公安局那边的消息。我们都在操场上,你下来吧。””
“好,我这就下去。”
尹学军走出宿舍楼,拐个弯,来到了学校的操场。
平时,总有男生在这里踢球,今晚却没有,影影绰绰只有两个女生,坐在操场外的一条长椅上,低声聊着什么。
远处的草坪上有几个黑影,其中一个对他喊:“尹学军,过来!”
他快步走过去。
葛冬、姜春梅、小小坐成了一个三角,尹学军走到他们跟前,没有坐,他站在葛冬旁边问:“公安局查出什么了?”
葛冬呆呆地说:“那个人是姚三文。”
姚三文跟葛冬、小小、尹学军都在同一个大院住。后来,姚三文的爸爸调到了水利局,搬走了。姚三文也在那个专科学校学医,和葛冬在同一个宿舍,他们都住校。
尹学军吃惊地问:“是他?他死了?”
葛冬说:“法医说,他的死亡时间是两天前。”
姜春梅插了一句嘴:“那就是说,昨天滚下来的那块石头不是他蹬下来的?”
葛冬说:“我早说过,是风刮下来的。”
尹学军似乎不关心姚三文的死,只想着自己,他说:“不过,那块石头肯定是他上吊时踩过的!”
葛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警察在现场搜索了半天,找遗物什么的,我也跟着四处看了看,那附近再没见到一块石头。”
“他为什么上吊呢?”姜春梅问。
“警察也搞不清。姚三文在家里是个好儿子,在我们学校是个好学生。两天前,他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他回家了……谁能想到,他吊死了!”
“是不是被哪个女孩抛弃了?”姜春梅又问。
“我了解他,没有这回事。”
“能不能是因为网恋呢?”
“他从来不上网。”
“他没有留遗书?”
“没有。”
“这不像自杀……”
“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可能是自杀。”
“那就是……他杀?”姜春梅有点害怕了。
“他没有任何仇人,谁杀他!”
“怪了。”
一阵风吹过来,小小抱紧了肩膀。今天,她没说一句话。
捌:两个吴小美
葛冬突然说:“还有一件怪事……”
三个人的眼睛都转向了他。
第21节:吊(8)
“那棵树的另一面,还有一行字——吴小美之墓。”
一直缄默的小小突然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
其他三个人一致看她。
小小姓吴,大名叫吴小美。
葛冬接着说:“从痕迹上看,吴小美之墓那几个字很旧了,是很多年前刻的。”
“这个吴小美是谁呢?”尹学军盯着小小的脸,声调却像自言自语。
“不知道。”葛冬说。
“多年前,那棵树上一定还吊死过一个女人……”姜春梅说。
“公安局查了,凤黄县从来没有一个叫吴小美的女人吊死。”葛冬说。
小小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尹学军依然盯着小小,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小小,你怎么了?”姜春梅问。
“没,没怎么。”
“你好像病了?”
“有点不舒服……”
“那你回宿舍吧。”
“好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