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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关键问题是正确理解存在的东西，理解一个事物比批评一个事物要难得多。批评是容易的，你不喜欢就可以批评，但是你要解释它，理解它，说明它，这比骂它、批判它难得多。
西方学者说，计划经济是〃统制经济〃统一管制经济。这是有道理的。50…70年代中国是统制经济。当时之所以实施统一管制，是因为资源的高度不足，因为穷。即使是西方国家，也不是在一切时候、一切情况下，都搞自由市场经济。例如在战争时期，在战后危机时期，英、日、德、法、意，也都曾经实施过这种对资源的集中控制即统制经济。从这个意义上，邓小平说计划或市场，都是经济手段，深刻之极。
但是，苏联、中国的社会主义是一种〃不完全形态社会主义〃（即不发达社会主义），实际不是马克思所预想将取代资本主义形态的高级社会主义。而是落后国家以重商主义的保护政策，通过国家垄断和国有制，实现快速工业革命原始积累的一种特殊历史形态。社会主义国有制作为一种垄断和保护性体制（反帝运动），成为原始积累的有效制度手段。
导致中国走向改革开放的根源是：
1、农村贫困化，农业资本积累的难以进行，导致国内生活资料（消费品）和生产原料的严重匮乏（所谓短缺经济）
2、国内产业的非竞争机制，导致劳动力的退化、技术更新的缓慢
3、不能进入国际市场导致无法利用外部市场和外部资金、技术。
在30年的计划经济时代，中国实行了保护主义的经济政策，即〃闭关锁国〃的政策。有没有好处呢？这30年的保护主义和计划经济给中国奠定了一个近代工业基础。没有这个基础，就搞不了现在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顺便说一下，西欧资本主义在重商主义时代也搞过保护性的闭关锁国政策。美国也搞过自我封闭的孤立主义。）
7、20世纪共产主义试验的四次失败
记者：在马克思的经济理论中，共产主义是一个主要的内容。对此你如何评价？你认为共产主义的社会模型具有现实性意义吗？
何新：这问题很麻烦。马克思学说是一个非常博大的思想体系。关于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应该说这是其中最不成熟的一部分。为什么不成熟？因为它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抽象理想。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是马克思对于未来取代资本主义的新社会形态的一种拟想，其现实性以及对于未来的可实践（操作）性，的确是可以引起争议的。
在现实中，从19世纪的巴黎公社以来，作为一种社会组织形态和经济制度，这个理想已四次被投入政治革命的实践。第一次是巴黎公社。失败了。第二次是1917年10月革命到1921年实施新经济政策大转弯之前，红色俄国（左派共产主义）曾尝试实施共产主义经济制度，也失败了。这一失败为列宁所承认和扭转。第三次是1958年中国的大跃进。城乡人民公社被毛泽东作为向共产主义直接过渡的一种模拟巴黎公社原则经政合一的社会组织，最终也失败了。第四次是文化大革命。毛泽东试图再度试验〃巴黎公社式的政权组织〃（革命委员会）、〃五七干校〃式的政经合一的社会组织。1978…1980年，人民公社彻底解散，中国再次实施类似列宁新经济政策式的市场经济转变。四次实践四次失败，表明这个构想确实是有问题的。
共产主义的四次实验失败都是毁之于极〃左〃的政策取向（这也是我想提醒〃新左派〃朋友们注意的）。但是我认为必须指出，这四次左派的共产主义实验，与马克思并无关系。相反，当时人们所依据建筑的共产主义经济蓝图，似乎与空想共产主义（以及恩格斯的某些思想）有联系。但是，从马克思本人的著作中找不到他对未来共产主义经济的设想，只能找到他对现实资本主义经济弊端的分析和批评。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这的确是有必要予以重新反思和讨论的。
记者：您如何看呢？
何新：要严肃讨论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把它从理论到实践划分成若干不同层面作分析。我的观点是：第一层面，是作为一种抽象社会理念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它的理论渊源，理论演变、伦理价值意义以及现实可能性等等。这是一个层面的问题。
第二层面，是始于19世纪而终结于20世纪后期，作为一种反抗全球性资本主义的世界政治运动而出现的国际共产主义。这种国际共产主义，首先发起于西欧（法国、德国 / 第一、第二国际），后来中心转移到俄罗斯（第三国际）。
第三层面是在斯大林时代（第三国际解散。雅尔塔会议上对战后世界利益进行三强划分），苏联的共产主义逐步蜕化为大俄罗斯民族主义（俄罗斯沙文主义），这就是斯大林主义的实质，我称之为民族共产主义。
第四层面，是中国独特的共产主义，毛泽东的，以及邓小平的共产主义。
这四个层面的共产主义意义不同，难以混一而论。
8、原生形态的共产主义渊源久远
记者：你的分析似乎有道理。我认为我们首先应当为共产主义正名，讨论一下作为一种社会理念的共产主义。
何新：我们首先讨论作为原生形态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追求，并不是共产党人的专利。原生形态的共产主义，其历史非常渊远。有人以为，共产主义只是19…20世纪的一种政治现象，其胚胎是19世纪初傅立叶，圣西门和欧文所代表的〃空想共产主义〃。这是对历史的误解。共产主义的思想渊源要更加深远得多。
有人说，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是基于一种信仰，基于一种宗教精神与思想。其实他们说得对。不仅近代共产主义思想的兴起，与近代宗教改革中形成的乌托邦思想（如托马斯·莫尔）有密切关系。而且，正如过去早已有人指出的，古犹太教关于人间黄金时代的理想，先知弥赛亚的预言，以及基督教、佛教的宗教哲学都具有某种空想共产主义的思想因素。基督教所谓千年王国的福音，实质也是一种乌托邦的理想。
记者：这样说有根据吗？
何新：你知道天主教的西文原名是什么吗？
天主教（Catholic）亦称〃加特力教〃（音译），〃Catholic〃为希腊文，意思是〃普世的〃、〃大公的〃（公共的），人们故此又称天主教为〃公教〃。（〃公教〃传入中国后，因中国信徒称神为〃天主〃，意为至高无上的主宰，所以被称为〃天主教〃。）
基督教承袭了古犹太教的一神论思想，又吸收各种东方神秘主义，犹太教的〃弥赛亚〃以及古罗马的斯多葛主义。
原始共产主义的思想见之于福音书中。基督教的神圣教义是反对私有制的：
原始基督教社团由一些信徒自行管理，信徒们组织在一起过集体主义生活，实行财产公有制，反对私有制、反对剥削，社团成员一律平等，按劳取酬，不劳动者不得食，也有休息权，每7日休息1天，称〃守主日〃；随着社团的扩大，需要成立专门的办事机构聚会所，处理日常事务工作。它是在社会下层群众中自发产生的奴隶和被压迫者的宗教。最初的基督教徒主要是属于社会最下层的受苦受难的人。他们主张财产公有，人人平等，要求基督徒社团内部实行经济互助，把捐来的钱财用于赈济穷人，也为传道者提供食缩方例，这对受苦难的人具有很大的吸引力。HISTORY OF RELIGONS；G·F·Moore，1920。
记者：共产主义思想在中国历史上有渊源吗？
何新：毛泽东在1958年搞人民公社的共产主义实验时，向高级干部印发《三国志》和《后汉书》中的〃张鲁传〃和康有为的《大同书》，许多人当时不明其意义。其实，毛泽东是想指出共产主义在中国早就具有其原生的历史渊源。
记者：张鲁是谁？
何新：张鲁是东汉末汉中地区的一位农民领袖，是〃五斗米道〃的教主。他搞了一种吃饭不要钱的乡社制度。毛泽东想告诉人们，吃饭不要钱/吃大锅饭的公社制度，在中国，古已有之。康有为的〃大同书〃发挥的是儒家经典《礼记》中的〃礼运〃篇，是一部中国空想共产主义的原生形态著作。康有为说：
〃有为以《春秋》三世之义说《礼运》，谓'升平世'为'小康'，'太平世'为'大同'。《礼运》之言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归，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诸已；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谓大同。〃
康有为说：
〃此一段者，以今语释之，则民治主义存焉，国际联合主义存焉，儿童公育主义存焉，老病保险主义存焉，共产主义存焉，劳作神圣主义存焉，有为谓此为孔子之理想的社会制度，谓《春秋》所谓'太平世'者即此。〃
所谓〃大同〃，就是〃大统〃、即〃大统一〃，在这里，不仅蕴涵了一种主张实施世界经济政治统一的〃全球化〃思想（〃国际联合主义存焉〃），而且也是一种主张世界资源共享的共产主义思想（〃共产主义存焉〃、〃劳作神圣主义存焉〃）。由此可知，〃共产主义〃这个汉语辞汇，其实不是共产党的创造，而是康有为的创造。
康有为为什么要写《大同书》？在晚清民初那个社会激烈变革的时代，这位政治思想家不能不关注时代社会面临的前途问题。他的变革理想既不是封建制度，也不是资本主义，而是〃大同社会〃。这是非常超前的。
9、西方人权理论的四个内容
记者：在西方呢？
何新：对西方的共产主义，因为我目前是在客旅中，手边资料不足，难以作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