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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7.2-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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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深,两人的脾气一点都没改,遇到一块儿还是水火不相容。想想吧,他俩一辈子因为斗嘴说出去的话,肯定能流成两条安格林河流。部落里的人想起他俩动辄凶狠地奚落对方,不依不饶的架式,半夜都从梦里笑得坐起来。其实,达勒玛和耶思嘎心照不宣,有苦难言。大家才不惋惜他俩阴差阳错的婚姻呢,如果他俩成了亲,那些逗乐的话都躲进被窝里说尽了,大家还怎么开心哪。
  耶思嘎不用问就知道,达勒玛气喘吁吁地来了,准是又唠叨一个老话题:若是死了,她该安葬在哪儿。
  达勒玛的问题真成问题了。十多年前,在额尔古纳河畔的森林里,一场瘟疫夺走了猎营地五条人命。待到存活下来的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把被死神掳掠走生命的亲人抬到高高的风葬台时,曾对着明亮的太阳和神圣的山神发过誓,待到那一天来临,他们也会躺在风葬架上,让灵魂乘着清风飘向天堂,与逝去的亲人会面。在发过誓言的人中,既有失去了丈夫的达勒玛,也有失去妻子的耶思嘎。
  达勒玛想风葬自己,只有通过这唯一的方式,她才可以看见死去的丈夫。她不想土葬自己,土葬多么可怕,她像灰鼠一样被埋进深土里,她的灵魂怎么跑出去,只能憋在地底下哭泣吗?想起这一点,达勒玛就责怪自己太能活了。她早点死去该有多好。趁着铁轨还没钻进安格林森林腹地,没有喝油的铁锯嗡嗡尖叫,没有蛇皮绿的帆布帐篷遍布林子,她放心地离开人世多好。那个年月,儿子们在森林里会轻松地找到四棵直溜溜的大树做风葬架的柱脚,在离地快三米的树身锯开,让四棵树呈四方形的平面,然后捆绑结实原木的板铺。接下来事情便好做了,把她抬到气势威武的风葬架后,用树枝包裹紧她。嘿,她劳苦了终生的身体最终被巍峨的大树托起,高高架在半空了。那时候,山神不会怪罪一个弥留者的请求,肯定慷慨地馈赠她四棵大树。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一辈子生活在崇山峻岭里,却未砍伐过一棵生机勃勃的树。她和族人一样,烧火用的木柴都选择已经枯死的倒木。临到离开人世了,就让她破例一次吧,她躺在风葬架上该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比寿终正寝更庄严的事?她认真而体面地活着,没有罪恶地离开人世,踏踏实实走过生命的旅程,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吗?
  但是林子里现在糟糕成什么样了?喝油的铁锯每天像魔鬼一样尖声怪叫,放倒一棵棵参天大树。那些长着八个轮子的庞然大物,白天黑夜地奔跑,把放倒的树拉到山下,送上火车,让它们流散到各地。山下建起一个叫莫尔道嘎的镇子,里面挤满了嗷嗷乱叫的外地人,他们什么都敢干,无所顾忌。他们采山货,打鱼,捕捉飞鸟,猎杀动物。他们把好端端的大树伐下来运回家当柴火烧掉。腾格热老天,他们可是能吓死人的,干什么都凶狠大胆,就差放一把火把山烧光啦。
  难怪达勒玛老唠叨她做的噩梦。她梦见一个个动物走进帐篷里,流着眼泪向她告别,然后跑进幽深的森林里不知去向。它们去哪儿了?她数着地面动物纷乱的脚印伤感地想。它们肯定被逼得逃往西伯利亚森林了。可怜的,在那里能活好吗?冬天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厚厚的大雪下起来有一米来深,会冻死它们的。达勒玛刚为这些可怜的动物流泪,随之而来又梦见自己的不幸了。在绵延不绝的梦境里,她的三个儿子到处奔波,为她找搭风葬架的地方。他们总算在光秃秃的山里找到四棵白桦树,勉强搭起风葬架。玛鲁神灵啊,她刚试着爬上去,还来不及坐稳,轰隆一下就栽到地面。她栽下去的时候便看得清清楚楚:一把油锯正在凶狠地啃白桦树柱脚的根部哪!
  达勒玛边描述连篇累牍的噩梦边流泪:耶思嘎,我不想钻进地下去,泥土会堵住我的耳朵、盖住我的眼睛,还弄脏我的头发。我既听不见树叶飘落、鸟儿归巢,又听不见春天冰雪融化后,安格林河哗啦啦地唱歌,你不知道那声音该有多好听。
  耶思嘎听着听着没忍住,他努力地把话茬扯到眼前:别难过了,还是搬过来和我住到一起吧,你离死远着哪。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这个自私的老太婆,从来不为我想一想。
  达勒玛张大嘴巴,半天阖不上。最后才恨恨地说:牙都掉光了,还想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怕神灵在半空抽你一巴掌!说罢,她从铺着狍皮的铺位上站起身,撩起狍皮衣服的襟角走出帐篷。耶思嘎才不肯拦着她,她就会跟他耍脾气。打十三岁起她就学会找他的碴儿,动辄话里话外地敲打他,至于傲气地扭着脖子不理睬他,那也是她常干的把戏。瞧着吧,过不了一袋烟的工夫,她该忘掉自己甩脸子示威的事,又会因为心里涌出的哪路想法重新找上门来,跟他一遍遍地诉苦。山有山脉、水有水路,达勒玛的丈夫、耶思嘎的妻子活着时就认了一个理儿,若是把他俩隔开,并不比劈开一条河容易,所以那两个混蛋像商量过一样,说走一起走,撇下他俩懊悔吧。在耶思嘎的记忆里,达勒玛安葬过丈夫库克后就决定再也不理睬他了,那神情仿佛是他杀死了库克。不过,仍然是库克让他俩重归于好。那个小雨淋漓的下午,她走到他面前迟疑地说:库克在梦里来见我了,他还托我向你问好。
  库克,一个既高大又英俊的猎手,多勒巴家族中的佼佼者。以往耶思嘎在内心怨恨达勒玛是看中了库克的外形、库克的长相才不搭理他的眷眷深情。当死亡扯平了他和库克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才能够公道地评价库克了。他承认,库克是个真正的男人,漂亮能干的达勒玛嫁给库克,就像白云飘在蓝天那么天经地义。既然库克托梦带话给他,他当然要对得起库克的信任。所以适逢达勒玛还跟妙龄少女似的使性子,他就乐得由着她。就让她自以为是含苞待放的鲜花吧。

  达勒玛从帐篷里走出很远,仍然没听见耶思嘎叫她回去,她沮丧地停住脚步,希望看见耶思嘎那张长条脸露出来,可是她失望了,她只能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家走。啧啧,真是活该。
  一只松鼠从达勒玛眼皮底下蹿跳过去,翘着金黄金黄的大尾巴,一下子跃上灌木丛顶朝她张望。达勒玛扑哧笑起来,这个机灵的小家伙认出她了,才跟她逗着玩儿哪。她欣喜地看出来,它可长得不小啦,和去年秋季相比,它变成漂亮的大丫头,该出嫁了。
  这个小家伙去年秋天刚长不大点,它闯进达勒玛家的帐篷里,大模大样地四处乱跳。猎狗图门刚刚压低嗓子阴沉地吓唬它,达勒玛顺手拍一下狗的脑袋,让狗少管闲事。以后它又来几次,在帐篷里自己找吃的,还跳到图门眼前,用麦穗一样的大尾巴撩逗狗。图门摆出长者的风范很仁慈地对待它。以后它再也没出现,不仅达勒玛感到失落,连图门也显得郁郁寡欢的,大概它也很怀念调皮捣蛋的小松鼠。
  没心没肺的,说走就走,图门可比你有情义,还一门心思想着你哪。达勒玛边数落边从衣兜里往外掏奶酪的碎屑,放在草地上。它果然像个金灿灿的圆球跳下来,凑到跟前用鼻子嗅来嗅去。这个小家伙与众不同,长着好奇的胃口,什么东西都要放进灵巧的嘴巴里品尝。达勒玛想到这儿不禁打个激灵,也不管它听懂听不懂地吩咐:喂,千万别进绿色的帐篷里,里边的人抓住你,你可就没命啦。他们肯定把你穿在铁棍上烤着吃。看它贪吃的忙碌样,她叹口气后慢慢往回走。也许过不了多久,松鼠们连松树结出的松子都吃不着了,她望着一片片砍伐光树木的草地,忧心忡忡地拍几下额头。
  儿媳妇正在帐篷前点燃一堆潮湿的柳条熏蚊子。盛夏的暮色呈现出温柔的余晖,像无声的金色河水朝林子里每一个角落漫延。十几只肥大的蚊子、瞎蠓嘤嘤嗡嗡地在她头顶盘旋,伺机落下来叮咬她。她不时地腾出手拍脸上的飞虫,忙忙碌碌的笨拙劲儿让达勒玛想起怀孕的母熊。儿媳妇又要生了,硕圆的肚子快顶至丰满的胸脯,但不耽误每天早早地起来干家务活。达斡尔族女人就这个样子,直到生孩子时才肯停下劳碌的手。
  达勒玛既抱歉又自豪地看着儿媳妇高挺的肚子,心情也像眼前的光线一样温暖起来。她希望这个最小的儿媳妇再给多勒巴家族添一个真正的猎手。多勒巴家族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她生了五个孩子,两个孩子很小时夭折了,丈夫也被瘟疫夺走了性命,然而,天神相继给了她四个孙子,他们个个长得结结实实,像牛犊子一样。从小时她就不难看出,他们会像多勒巴家族所有的男人一样,无论遭遇多少苦难,他们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质,会成为真正的人。
  达勒玛想到这儿,心情愉快极了,连走路都轻捷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儿媳妇,进入帐篷里面,生怕碰到那个怀着她的后代的身体。儿媳妇透过火堆燃升起的烟气,看见她正闷声不响地往怀里揣东西,出来时肚子鼓鼓囊囊的,也像怀孕似的,便忍住笑问道:额沃,快吃饭了,我摆桌子吧?按照规矩,小辈是不可以问长者去哪儿的,所以只能委婉地表示一下意思。何况儿媳妇知道婆婆刚从耶思嘎老汉家出来,说不定两人商量好了有什么事情。
  达勒玛按住肚子答非所问:天还早着哪,你还是躺一会儿,别窝住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想伸伸胳膊伸伸腿哪。说罢,她继续捂着肚子摇摇晃晃走了。虽然目不斜视地走上一段路,她还是感觉儿媳妇的目光粘贴在后面,怪不舒服的,不由责怪自己在小辈面前稳不住架,难免令人胡思乱想的。不过,真让她心里慌乱的倒是怀里揣的斧子,还有像大树一样牢固的想法。这种想法刚冒头时没有蘑菇那么大,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便长成了一棵大树,而且在她脑子里扎下根。她为此既心惊肉跳,又兴奋不已。这辈子她活得像蔚蓝的天空那么干净,可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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