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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房门的跟前;陈文趁罗浩然没注意;伸出腿把局长绊了个跟头。陈文独自跑到了门前;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马刚躺在床上大概是在睡午觉;被房门踹开的声音惊醒后;看见陈文已经举起枪到了眼前。
马刚说:“老弟;别开枪;我投降!”
马刚说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却伸进了枕头底下。现在陈文完全可以一枪击毙他;刚才曹凯也是这个意思;但陈文看到已经控制了局面;只是对着马刚的胳膊开了一枪。怕打不准;陈文特地向前迈了一步。
子弹准确地射进了马刚的右臂。巨大的惯性把马刚掀倒在地上。其他人这时也都冲了进来;所有的枪口全都对准了马刚。
马刚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这种情况下;谁都不会再开枪了。
那一瞬间;陈文的内心舒服极了。罗浩然安全了;马刚还被活捉了;这个功可不小啊!在场的警察全都向陈文投来羡慕的眼光。
但这时;陈文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地上的马刚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上前踢了一脚;马刚仍然没有反应。枪伤的位置很明显;是在右臂接近肩膀的位置。打这个地方不应该会死啊!但不可思议的是;马刚竟然真的死了。
8
马刚的尸体运回公安局的法医室已经很晚了。刘长水的意思第二天再解剖。陈文不断地央求。经不住陈文磨叽;刘长水答应了。上次解剖张老大、张老二时;刘长水有点对付。这次怕他还对付;陈文也上手帮着刘长水一起忙乎。
马刚被开膛破肚之后;里面的情景不堪入目。马刚的几个主要器官全都被打碎了。
怎么会这样?弹头是从上臂打进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更奇怪的是;弹头还找不着了。
为了找到弹头;刘长水把马刚的心、肺、肝一件件全都割了下来。弹头在肛门附近找到了;它被嵌进了骨盆里。刘长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出来。
弹头完全变形了;上面还粘着血粘着肉。陈文愣愣地看着弹头;一片茫然。刘长水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他一直不说。
陈文急坏了;“刘科长;快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呢?”
刘长水说:“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文说:“什么条件?”
刘长水说:“你还回技术科怎么样?”
陈文心想;我宁可像马刚这样被打死;我也决不回来。他说:“刘科长;谢谢你!其实;我早就想回来了。”
解剖结束后;陈文请刘长水下饭店。忙乎这么长时间;刘长水饿坏了。他点了肚丝、炒肺片和熘肝尖。他喝着白酒;叭唧叭唧吃得格外香。陈文一口也吃不下;看着盘子里的肝、肚、肺;他感觉像是从马刚身上刚刚摘下来似的。
刘长水吃饱了喝足了;才告诉陈文是怎么回事儿。弹头打在了锁骨上;发生了偏移;以至在马刚的身体里游荡起来。发生这种现象是极其罕见的。刘长水过去只在法医的教材中见过。之所以会这样;与陈文没有膛线的破枪有关。弹头离开枪口时;不能旋转;巨大的动能没有用来保持直线前进;全都用来损害人体器官了。刘长水判断;这个弹头进入马刚身体时;应该是横着钻进来的。
9
这支破枪耽误多少事儿吧!
马刚如果不死的话;能额外破获很多案子。马刚犯的是死罪;他交代不交代都得死。不交代的话;警察会让他生不如死。一般情况下;死刑犯会很配合;他会把自己干过的所有案子全都交代出来。但现在马刚死了;一切的线索全都断了。虽然击毙马刚也能立功;也能得到表扬;但这毕竟是美中不足!为此;陈文心里很不痛快!
陈文不痛快;机械厂的干部职工可太痛快了!
马刚是机械厂的子弟;他混社会首先铲的就是机械厂这片。工厂里从干部到职工不少人都被马刚祸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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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知道马刚被击毙后;第二天一早;机械厂的大客车就来到了公安局。那个年代;吹拉弹唱;工厂里什么人才都有。大客车刚一停下;乐队先下来奏乐;在嘹亮的乐曲声中;工厂的领导、车间的主任;包括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笑容可掬地走进公安局的大门。
局长罗浩然率领班子成员以及刑警大队的全体干警列队迎接。
什么表扬信、锦旗还有慰问的礼品拉了能有半车。
公安局很少受到人民群众这么隆重的礼遇。那个年代;社会治安不好;导致警民关系也不好。人民群众对警察普遍没好印象。认为警察都是饭桶;只吃饭不干活。
公安工作有时干不明白。按理说;马刚的危害程度和张老大张老二是无法相比的;可张老大张老二死的时候;人民群众一点反应都没有。
马刚还没进入到职业罪犯的行列;很多时候;他针对的还是普通人;人民群众恨他也就不奇怪了。
陈文击毙马刚本来是工作失误;但由于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失误也成了业绩!
机械厂前来感谢慰问时;陈文被局领导特意着重表扬了一番。
当机械厂的厂长王明辉得知击毙马刚的干警是机械厂的子弟时;还主动过来拍了一下陈文的脑袋;“我是你王叔;还记得吗?”
陈文说:“当然记得了。”
王明辉对陈楚良不错;出于感激;过去每年的春节;陈楚良都给这个王厂长家送大米。
王明辉对陈文说:“你都不知道吧;你爸给我送的大米;我自己都没捞着吃。”
马刚的父亲在工厂的翻砂车间;嫌不好;想调到水箱车间。车间主任对马刚的父亲说:“我放你走行;但我没权力调你到别的车间;你得去找厂长。”
马刚的父亲找厂长没好使;马刚亲自跑了一趟。在给了厂长两个耳光之后;厂长不仅同意了;每年的春节;还派人到马刚家送大米。
王明辉对陈文说:“这下好了。大米我可以自己留着吃了。”
王明辉从公安局回来之后;和其他头头商量了一下;觉得陈楚良这些年在工作岗位上任劳任怨;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对这样的中层干部;应该奖励一下。当时正赶上工资普调;他们决定给陈楚良同志多长半级工资。
这个事儿挺大。那个年代为了半级工资都能打破脑袋。
陈楚良知道厂里为什么奖励他;陈文当然也知道。晚上在家吃饭的时候;陈文开始还想炫耀说;爸;你看我挺了不起的吧;因为我枪毙了马刚;你还多长了半级工资。但这些话;陈文没敢说出来。陈楚良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没有因为多长了工资而露出丝毫喜悦之色。
机械厂的多数干部职工恨马刚;但陈文的父母却恨不起来。从陈文当上警察后;马刚不仅对陈文客气;对陈文的父母更客气。见面老远就打招呼;问寒问暖;掏烟点烟。用马刚的话说;对我爸我妈我都没这么客气。马刚在机械厂也算是名人。名人对自己这么客气;陈文的父母自然对马刚有了好感。
普通人的是非观念很普通;对自己好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就是坏人。
马刚在陈文父母的眼里挺不错的。一个不错的人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枪毙了;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
前不久;陈文在电影院门前当众扇马刚的耳光时;父母就对陈文已经有看法了。陈文打马刚;社会上都认为是因为马刚过去打过陈文。但陈文的父母知道;马刚没打过陈文;马刚只是骂过陈文。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楚良对陈文严厉地批评道:
“马刚过去无非是骂过你;你当众扇了他的耳光已经过分了;现在因为这么点儿私仇;你就枪毙他;陈文哪;你太不像话了!”
陈文从小到大很少被批评;父亲这样误解他;他心里很恼火。
陈楚良刚说完;王美兰也对陈文说:“孩子;你这个事儿确实太过分了;下午我碰到马刚的母亲都没话说了。”
陈文突然火了;“没话说你就别说!”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放在桌角的一小盆排骨炖豆角被震到了地上。陈文起身接着踢了一脚;整个盆被彻底踢翻了。
陈文愤怒地喊道:“我告诉你们;我枪毙马刚是因为工作你们懂不懂?”
陈文双眼圆睁;凶神恶煞一般。过去从没见过陈文还有这样的嘴脸!杀完人之后;怎么性格还给改变了!老两口全都被吓住了。
陈楚良赔着笑脸;说:“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工作!你别往心里去;我刚才是胡说!”
王美兰也说:“对对对;孩子;你你……这是为民除害;我们俩都老糊涂了!”
陈文突然发火不仅吓住了父母;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陈文很快脸红起来。为了掩饰;急忙俯下身去收拾扣翻在地的饭盆。
陈楚良和王美兰都抢着去干;“我来我来我来;孩子;你去吃吧;你去吃吧!”
这饭也没法吃了。
陈文说:“我回单位去值班了。”
陈楚良说:“不是才值完吗?”
陈文说:“我替我师傅值。”
王美兰说:“那吃完再去呗!”
陈文没吱声;分别给陈楚良和王美兰盛了碗饭;离开了家。
参加公安工作后;陈文很少与父母交流。警察的生活太丰富;每天都有新鲜事儿。开始的时候;父母总是没完没了问东问西。陈文白天累得要死;晚上回到家里实在没心情再费口舌。久而久之;陈文就养成了一问三不知的习惯。陈文什么都不讲;父母对陈文的思想、工作自然了解不多。他们对陈文产生误解也是难免的。
陈文抑郁地走出了家门;在门口又碰到了刘艳丽。刘艳丽早来了;但她一直没进陈文的家。她撅着嘴;脸色比刚才父母的还难看。
劳动服务公司经理慰问公安局回来后;立刻把刘艳丽调出了计划生育办。
陈文安慰刘艳丽说:“把你调出科室是暂时的;也许过些日子……”
刘艳丽说:“马刚哪天火化呀?”
陈文说:“可能是后天。”
刘艳丽说:“现在把他放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