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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副所长突然停止了讲述;大声骂道:那些没良心的家伙;黄伯上辈子欠它们的么?它几爷子硬是让他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七
彭副所长让我学着写结案报告。老实说;我从没写过;连起码的要求格式都不懂。冥思苦想了一夜;终于还是交出几张皱巴巴的纸。
彭副所长半抬着眼翻了又翻翻了又翻;好半天才懒洋洋地说:你这是结案报告?
我毫不含糊地点点头:就是!
就是?
我听见几声近似冷笑或者讥笑的哼哼。
第一部分嘛;还勉强。
第一部分是结论;排除他杀以及一系列有关侦破情况。
第二部分……彭副所长不做声了;又埋头看了一遍;最后抬起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随后便低下头在灰尘扑扑的桌子上乱翻一阵终于在报纸底下翻出一支笔。对准第二个部分唰唰一个大叉;嘴里还配着音箱:唰唰!
拿去。
彭副所长的这个举动让我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划掉与保留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在我的心里;老人家就是那么一个结局。
……
喂完那些家伙们;黄伯没有吃粑粑;馒头之类的;他其实是咽不下去;就是咽下去又往外吐。出鬼哒!他转身回到圈舍背后的小屋;桌上有一钵昨天熬的稀饭;喝了几口;没味;又像喉咙被堵了似的;还是往外翻。不行哒;支不住了。他决定上趟医院。
当然;花钱的检查他不会做;只是想听听医生怎么讲。医生静静地听完他叙说;怔怔望着他;不相信这样一个瘦老头所创造的生命奇迹!
是啊;像这样一个处于癌症病晚期、年近七旬的老人居然每天还要承受那么大的劳动量!居然没停止过一天!
他觉得没有理由不对他说实话!
如果真是那种病;即使不转移;最后食管也会被堵塞……如果手术;还是有……
他明白了;谢了医生赶紧离开。
回到动物园的山脚下;黄伯打开铁门;才上几步石梯;脚就软得迈不动了。他双手撑着老腰在那儿喘大气;汗水啊就一阵阵往外淌……突然;他心里的火腾地就冒了出来:
狗日的;老子一辈子吃没吃好;喝没喝好;到头来还要被饿死!你几爷子瞎眼了!
一步一步爬到山上;黄伯才稍稍来了些精神。站在入口处;打量着林阴下那两排绕山而转的圈舍;突然有些心酸;他想把它们打扫一遍;扫扫圈顶的树叶;掏掏四周的水沟;圈内呢;最好能用水冲洗一道……打算好了;黄伯才迈动脚步去喝水。天老爷爷还没绝情;它让黄伯还可以喝水;甚至喝小猴儿的牛奶!喝了半缸水;黄伯一头栽倒在那个平平整整的床上昏睡过去。
一直到半夜;黄伯才醒过来;起不了床;但他的脑子格外清醒。想到这一回是真的真的要走了;心里就骇得发慌;全身抖个不停;不觉又昏了过去。
下半夜;黄伯的手触到冰冷铁栏杆;全身一缩;猛地才发现自己竟站在老朋友的笼前。其实他不晓得;他已经梦游般地在那两排圈舍前来来回回转了好几趟了!狗日的;是人是鬼啊?他问了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依然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放眼望去远远近近的香樟树都镀上了淡淡的银光;好不安逸啊!黄伯撑着铁栏杆一步一步地朝前挪动;我的猴儿啊;蟒儿啊;我的心头肉啊;背时的砍脑壳死的家伙啊……黄伯突然泪如泉涌……老疙蔸说走就要走了;哪个时候才跟你几爷子见面?呜……
那时候;黄伯悲怆的哭嚎在夜的米林山上空时隐时现;后来;那声音变了调;越来越弱;最终飘散在香樟树间……
不知过了多久;黄伯一步一步又挪回到了老朋友的圈前。钥匙就在他的手上;只是手抖得太凶;一次又一次;怎么也插不进去。笼中;老老虎早已爬起来等候着主人家了!
哗啦一声;铁门终于开了。
之后的一切;黄伯都记得不太清楚了;身子突然间变得那样的轻柔;跟小鸟儿一样可以飞起来。没有什么比老老虎那毛绒绒的肚皮更温暖了;它让黄伯平生第一次享受到睡去的幸福。
醒醒;醒醒!老老虎急了;用热呼呼的舌头舔主人的脸。
黄伯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老朋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背时的!你走在我前头老子可以送你;我呢;背时的;你管不管老子?
铁笼外淡淡的月光透进来;黄伯泪流满面;无助的目光乞求地望着老朋友。
我不想走;老家伙……
黄伯说着再一次昏了过去;老老虎突然发出一阵大吼;沉沉地穿过夜沉沉的米林山。
黄伯再一次被唤醒。
这时候;他居然有力气摸出了那把随身的砍刀。划破长裤;露出大腿上那一点点软软踏踏的肉;背时的啊;这可是黄伯能拿给老朋友最后的一点心意了。
黄伯想抬手;可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背时的;快……!他口里喊不出来;心里却急成了一团。
突然;黄伯使出全身的力气;手臂终于抬起来;手里的砍刀无力地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老老虎悲呜咽一声;一仰头;脑袋重重地摔在地上;黑夜中随即传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责任编辑何子英
父亲的浪漫 作者:刘丽君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父亲在农历七月初七那天走了。选在七月初七那天走;却不是父亲生前为人处事的风格。因为那天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有人将那天称为中国的情人节。父亲是个刻板的人;一生孔孟之道;不会儿女情长;缺少情趣;没想到临走还浪漫了一回。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父亲临终还托梦给母亲;非要塞给母亲一百元钱。母亲执意不要;父亲的眼神竟充满期待;一脸的愧疚;直到母亲接下那一百元钱才安然。母亲和我说起这个梦时;过去那些记恨的言辞未曾出口;语气也温和多了。
按照父亲的性格;他是决不会在女人面前低头服输的。就是知道自己错了;他顶多在内心翻江倒海;自我惩罚;绝对别想他认错说句软话。
尤其是对母亲;这几十年来;究竟是爱是恨;我至今都未能窥视出父亲的心态。也许最后那个梦;就是父亲由衷的表白吧。
据母亲说;她和父亲是在抗美援朝的锣鼓声中;扭着秧歌自由恋爱结婚的。那时;他们还不到二十岁。父亲一米七几的个头;长相不算太英俊;但还是个仪表堂堂的小伙子。家境虽是三代赤贫;可父亲还读了几年书。读书在母亲心中的位置是重要的;她以为;读书就能知书达理。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母亲正值如花似玉的年龄。宽裕的生活;良好的家教;姣美的长相;文雅的举止;使她在浩大的秧歌队伍中格外出众。因为出身没有父亲根红苗正;母亲从不在人前多说话。就是笑;她也是抿着嘴;低着头。
尽管如此;父亲还是以他机敏的目光如获至宝地发现了她。他感觉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像有些忧郁;这忧郁让父亲心动;进而有点心痛。母亲似乎没有留意这一切;别的姑娘乘着解放的春风无拘无束在一起嘻嘻哈哈疯闹时;母亲却静静地在一旁叠她的红绸带。
父亲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他不知怎样才能打动姑娘的芳心;看着秧歌队散伙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心急如焚;一筹莫展……
这天;排练变队型;老师把父亲编到了母亲旁边的一队;两队交叉时;父亲和母亲正好对面。父亲看到母亲羞涩地一笑;这笑容让他得到了鼓励。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凉爽的秋风送来一阵阵丹桂的芳香;父亲躺在爷爷留下的那张破床上;转辗难眠。
熬过了这个漫长的黑夜;父亲揉着眼睛;壮着胆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又敬又怕的哥哥。谁知哥哥一听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不行!人家那样的家庭还看得上你?不要自讨没趣!
父亲不敢反驳;心里却是十二分的不服气:什么看不上?我又没缺胳膊断腿;不就是穷吗?我看她不像个嫌贫爱富的人。
父亲说得不错;母亲虽然出身小资产阶级家庭;但她生性善良;甚至有些懦弱。在解放初期的社会环境下;母亲倒是时刻为自己的出身惴惴不安;更别说嫌贫爱富了。
母亲羡慕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解放了;他们无忧无虑。虽然物质条件差点;但他们快乐的心情溢于言表。
母亲则不然。一个姑娘家;因为出身不好;白天在外要看人家的眼色;连笑都不敢出声;怕人说她得意忘形。稍不注意;就能扣个帽子。晚上回到家;家里人也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外婆把剩下的一点金银财宝东掖西藏;外公心神不定;手里拿支烟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年迈的太婆在楼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叹着气。
这日子让母亲迷茫;怅惘;心里没个着落。
父亲经过无数次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下定决心在“十一”演出前向母亲表白。无论成败与否;他决心已定。虽然此时他已知道母亲早就订亲了;他的希望很渺茫;可他感觉胜利在望。
秧歌队“十一”前的彩排很成功;姑娘小伙子都化了妆;再配上绿衣红绸;真是漂亮极了。
父亲那天的心情特别好;见了谁都想打招呼。他趁大家都在忙着整理道具;就顺手把母亲拉到一旁;飞扬跋扈地说:嫁给我!没有人敢欺侮你;以后没有人再总去搜你们家了。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求亲方式惊得不知所措;顿时傻傻地望着他;父亲坚定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父亲充满诚意的莽撞在母亲心中变成了勇敢;也许是母亲柔弱的心此时委实需要一个依靠;母亲深深地感动了。
可事到如今;我还是愿意理解为母亲在那个瞬间爱上了父亲。否则;她是不会轻率地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父亲的。
父亲家里有点喜出望外;父亲心潮澎湃却装着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娶她不违背常理;这像柳树到了春天就要发芽一样;是大自然的规律。
一切都在顺理成章地进行着;母亲很自然地把和父亲的交往开诚布公地向家人和盘托出。母亲请求家里人帮她退掉前面那门亲事;决意嫁给父亲。
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哗然;表现出异常的平静。母亲这时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