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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菜一汤,生生地叫这个女人给搅和了,娘俩没有了一点胃口,翟母两手插着腰站在洗碗池子前。她越想越生气,冲着客厅里喊了一嗓子。
“耀子,你给我过来!”
翟耀东耷拉着脑袋走进厨房问:“干嘛?”
“她在哪上班?”
“原来在铸造厂,后来厂子被私人收购了,她买断工龄,干家政呢。”
“这种女人以后你别给我往家领。”
“我没领,是她自己要来的。”
“什么东西?没长出好身段,还想到我家里抖搂水袖。”
“想当初她还是我们班的班花呢,嗨,女人啊,一上四十岁就完了。”
翟母突然想起来儿子的约会,她问:“今天见的那个女的多大岁数?”
“二十八岁。”
“长得怎么样?”
“漂亮。”
“抓紧点儿,你不结婚,人家都怨你妈,说我霸着你,不愿意让你结婚。”
翟耀东说:“反正我见过的人,长得好的,你嫌人家工作不好。工作好,长得又好的,你嫌人家结过婚。碰上哪都没毛病的,你还要让我闻闻她有没有狐臭,说那东西遗传,怕影响后代。”
听儿子这样说,翟母急了,脚一歪,踩着的砖垛倒了。老太太两只手抓住水池子,身子还是重重地摔下去。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脚脖子上。翟母叫了一声,身子朝后躺过去。翟耀东冲过去伸手扶住了老太太。翟母脸色发灰,冷汗从额角渗了出来。翟耀东两只手伸到她的腋下,想把她抱起来,翟母疼得使劲用手推他。脚脖子眼看着肿了起来。
“妈!妈!”翟耀东急得连声喊。
“别叫魂了,你妈死不了。”
翟母闭上眼睛喘了口气说:“你去后院老王家把他家的三轮车借来,求他家老二帮帮你,把我送到医院去。”
翟耀东答应了一声,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带倒了凳子,踹翻了盆。
王家老二比翟耀东能干,他背着翟母在医院里楼上楼下地跑。X光片子检查,老太太的骨头裂了一道缝。大夫说,伤得不算严重,好好休养,一个月就能下地。一个月?上嘴唇碰下嘴唇容易,熬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她躺一个月,这个家怎么办?翟耀东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家务。她不下地做饭,他们娘俩的脖子都得扎起来。想到吃,翟母的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响。从医院回来后,翟耀东笨手笨脚地热了点剩饭,稀里糊涂地吃了。翟母先是因为疼吃不下去,后来是怕吃喝完了,解手的时候儿子没有办法伺候,索性不吃也不喝了。
翟耀东忙乎了半宿,翟母心疼儿子,说:“你明天还要上班,去睡吧,睡的时候警醒着点儿,别睡那么死。”
●【三七撞上二十一 6(4)】ǎ|ǎ|ǎ|ǎ|ǎ|ǎ|ǎ|ǎ|ǎ|ǎ|
觉这个东西睡进去了,哪还由人?翟耀东从小觉好,打雷都吓不醒。他脑袋一沾枕头,就打过二更天了。
翟母的脚脖子一跳一跳地疼,迷迷糊糊地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她睁开眼睛直起身子问了声:“谁?”
厨房里的人没有吱声,翟母费劲地挪到地上,拄着拐杖一点一点挪到厨房。厨房里亮着一盏橙黄色的灯,一个老年男人的背影在灶前忙碌着。
翟母说:“你在那干什么?”
老年男人扭过脸看了她一眼,是翟耀东死去的父亲,他说:“我给你做碗面吃。”
翟母说:“你连只碗都没洗过,还会做面?”
“在墙上看了你这么多年了,应该会了吧。”
他端过来一把椅子扶着翟母坐下:“你教我,我给你做。”
翟母教给他打着煤气火,教给他炝锅,教给他把鸡蛋卧在锅里,又教给他把切面下到锅里。翟耀东的父亲笑盈盈地把煮好的面端到翟母面前,他说:“快吃吧!”
翟母用筷子挑起来一柱子面往嘴里送,墙上的挂钟敲响了,翟母激灵一下醒过来,她躺在床上,看着墙上老头子的相片,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晨曦透过窗帘射进来,难熬的一夜马上过去了。半个屁股被身子压得没了知觉,膀胱里的尿活跃得不得了,翟母伸着脖子往客厅里看。
翟耀东梦见自己在光秃秃的山坡上爬,徐竞男穿着黑色的休闲装,戴着墨镜站在山顶上看着他。邓佑真推着辆自行车迎面走过来,她的车子上插着京剧武旦背上的靠旗,车把上插着蒲扇。翟耀东和邓佑真两人在羊肠小道上走了个对脸。
邓佑真说:“前面没路,跟我走吧。”
翟耀东没有理她,他急匆匆地爬到了悬崖上。徐竞男不在上面了,翟耀东害怕了,探头往悬崖下面看,悬崖下黑漆漆的,下山的路没了,翟耀东捏着鼻子纵身一跳,身子悬在半空中。
一个女人在远处喊他:“耀子!耀子!”
空气、沙尘、泡沫在身边飞扬。喊声越来越急迫,翟耀东费力地睁开眼睛,墙上的一挂灰耷拉在他的眼前,被他的鼻息吹得来回飘动。
“耀子!耀子!”
是母亲叫他,翟耀东突然想起来母亲的伤腿,他一骨碌爬起来,趿拉着鞋冲进母亲的房间。
“妈!怎么了?”
“我要解手。”
翟耀东急忙从床底下把便盆拿出来。
“不行!别放床上!”
翟耀东把尿盆摆在地上,转身扶起来母亲。
翟母屁股麻,腿疼,膀胱里盛着满满的尿,动弹不得。翟耀东搂着母亲的腰使劲往起一抱。
“哎呀!”翟母疼得叫起来。
翟耀东急忙松开母亲。翟母憋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没尿在床上。
“你姐真没良心!她是我伺候大的,囡囡也是我伺候大的,我摔成这样,让她回来伺候我两天怎么就那么难?”翟母红着眼圈说。
“囡囡要高考了,我姐实在来不了。她说让我找个保姆伺候你,钱她出。”
“等保姆找来,我也憋死了!”
“那你尿啊!”
“我也得尿得出来啊!都说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就让尿憋死了。哎呦!”
翟耀东急得满地打转,脑海里突然冒出来邓佑真的脸,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长针和短针刚刚指向六点,翟耀东顾不了许多,抄起来电话拨号。
邓佑真一夜没睡好,肿着两只眼睛,盘着腿坐在床上愣神。钱丢了,房子两天之后就成别人的了。眼前的每一条出路都被贴上了封条。她越想心越窄,简直没了缝。电话铃突然响了,邓佑真哆嗦了一下,昨天晚上,马大鹰躲在外面一宿没回来,这个电话肯定是他打来的。
邓佑真拿起电话没好气地问:“干嘛?”
“我妈摔了一跤,骨折了。”
邓佑真说:“你妈不是早死了吗?你到底有几个妈?”
●【三七撞上二十一 6(5)】ǎ|ǎ|ǎ|ǎ|ǎ|ǎ|ǎ|ǎ|ǎ|ǎ|
话筒里没声音了。
“马大鹰!你有屁赶紧放!”
“我是翟耀东!”
“啊?”
“我妈骨折了,想尿尿,当着我的面又尿不出来,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
邓佑真“啪”的一声压了电话,她穿上衣服就往外面跑。她边跑边把蓬乱的头发挽起来用夹子别在脑袋后面。邓佑真天生热心肠,无论是亲人还是仇人,她都有求必应。三年前,父亲得了脑溢血,她伺候了几个月,刚能下地走路,又不小心滑了一跤,摔断了大腿骨,她又伺候了整整一年,直到给老爷子送了终。伺候动不了的病人,她有经验。
邓佑真在一家24小时药店里,买了一个床上用的便盆,开了发票。下了公交车,一路狂奔着冲进翟耀东的家。
屋子里满目狼藉,地上扔着尿湿的床单和被褥,翟母坐在床上脑袋蒙在棉絮里“呜呜”地哭着。翟耀东看见邓佑真进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出来。刚才她不由分说地压了电话,他以为她记了仇,不会来帮他,真没想到她这么大度,不但来了,而且想得这么周全。
邓佑真放下便盆,打开衣柜的门,找出来翟母的衬衣衬裤,烧热水帮翟母擦洗干净身子换上,翟母一言不发用行动积极配合。邓佑真把客厅里翟耀东睡的那张床铺好,重新换了床单被罩。她叫翟耀东跟她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翟母抬到那张床上,扶着她靠着被子坐好,又给她的伤脚下垫上一个枕头。邓佑真给翟母倒洗脸水、漱口水,拿来梳子给她梳头。活干得见缝插针行云流水,把个翟耀东看呆了。
忙活完翟母,邓佑真进厨房煮上稀饭,她抱着一大堆脏衣服出来问翟耀东:“你家洗衣机呢?”
翟母说:“我家没有洗衣机,院子里有洗衣盆和搓板。”
这年头连洗衣机都没有的人家已经快绝迹了,偏偏让自己当出土文物给挖了出来。
邓佑真把脏衣服、被单抱到院子里,扔在洗衣盆里,拎来水,撒上洗衣粉,挽起袖子“吭哧”“吭哧”地洗起来。
“翟耀东,你出来一下!”
翟耀东从屋里跑出来。
“看着点锅,别让粥潽出来。”
翟耀东答应了一声跑回去了。
翟母不放心,直着腰,伸着脖子从窗子里往外看,她看见绳子上晾着洗得干净透亮的被罩和床单。邓佑真腰肢灵活,动作麻利,这样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过很多次。这女人尽管不是做儿媳妇的材料,可是她的能干在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当中确实不多见,说良心话,自己的闺女连她一个犄角都不如。
衣服洗完,早饭也好了。邓佑真把茶几端过来摆在床旁边,把稀饭和切好的咸菜丝摆在茶几上,她像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四十年,翟耀东倒成了外人。他不停地问这个在哪儿?那个在哪儿。
翟母看不下去了,她对儿子说:“赶紧吃,吃完了上班去。”
翟耀东答应了一声拿起碗,他招呼邓佑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