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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不尽-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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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饥饿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受。如果不是住在医院里,此刻,贾平肯定在某一家高档饭店的某一场饭局中。一般这样一场饭局,从正式或非正式的开席致词,到席间敬酒、劝酒、罚酒、扯皮,伴以谈笑、恭维、吹捧、烘托,最后全体干掉杯中酒,互祝升迁、艳遇、腾达、发财。起身离席,全部过程,需要2小时左右。席间,由服务员小姐把一道道珍馐美味派到他面前的餐碟里,他会选择享用,或者放弃享用,这是他的权利。 

  简直太奢侈了,居然还放弃享用,居然还把放弃享用当做一种权利,居然……贾平并不是对这种太过耗费精力的饭局特别有好感,而是,适才不满五分钟就完成的晚餐,使他想念起了饭局中那些已经被他厌弃的山珍海味。“唉——”贾平摸着仿佛在一日间平坦了许多的肚子,想起一句烂俗的话:拥有的,总是不珍惜,失去了,才知是美好。 

  晚上,赵蒙终于传来漫游问候,知道贾平住进医院,她发表了一通先知先觉者在事发后的预言: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喝酒,你看,喝出毛病来了吧? 

  贾平无声地听着,他不想反驳,他已经习惯在赵蒙面前保持沉默。娶一个女强人做老婆,沉默是避免惹是生非的最好方法,这是他与赵蒙相处多年的经验。 

  赵蒙在电话里数落够了,终于想起作为妻子的职责,说了几句安慰话,又关照贾平不要忘记给儿子的卡里打这个月的生活费,便挂断了电话。 

  38床和40床又出去闲逛了,37床依然躺着。一天下来,贾平已经大致了解三位同室病友的基本情况。40床来自农村,家里养了一群鸭子,除了长倒睫毛,身体很健康;38床是已经不复存在的某改制国企退休电焊工,每月领取退休金千元左右;37床已经80多岁,子女工作繁忙,周末才来探望老父。 

  如果不是住同一间病房,贾平是不会与这样的人群有过密交往的。这些人的社会地位,与政府大楼门口的保安属同一级别。贾平每天去上班,保安都会向他敬一个双腿并拢、挺胸收腹的礼。大多时候,他会对保安微笑点头,偶尔心情特别好,这个保安就会领受到他洪亮的问候:你好啊! 

  当然,保安对任何进入政府大楼的人都会敬礼,只不过,作为这幢大楼的主人翁之一,贾平的心情,与偶尔进入大楼的外来人等,是很不相同的。 

  现在,贾平有些后悔选择住在普通病房。且不说人员杂乱,卫生条件差,就说围绕在床周围的鲜花,已是整个8病区普通病房的创世纪。上午,放大的瞳孔让他庆幸选择了嘈杂但有人气的普通病房,然而下午,那么多人来探望,普通病房明显不够档次。只要有三个以上探病者同时到,就没地方站了。今天来探病的还只是处里的同事和级别最低的上级领导。明天开始,家里的亲戚、他的狐朋狗友、级别比他高一些、高好些、高很多的上级领导,陆陆续续都要来了。被亲朋好友和大领导看见他住在这样一间病房里,是不是太寒酸?况且,这几位病友,实在,实在…… 

  贾平几乎把同室病友当成了他的穷亲戚,仿佛,他们寄居在他家里,靠着他的周济而生存,因贫寒而不体面,又因缺乏自食其力的能力而没有自尊,便不能在他另一群上流社会的结交中出现。他们不属于同一阶级,将他们聚集在同一时间的同一场所,可能会发生很多笑话,或者,就是悲剧片段。当然,作为立场不坚定者,贾平将会被两个阶级同时抛弃。 

  这么想着,贾平就觉气闷得很,满鼻子的花香,搞得空气都稀薄了。低头看,一丛丛鲜花在床周兀自开放着,昏暗的灯光使每一朵鲜花背后拖出一片暗淡的阴影,色彩便显繁杂凌乱。明明是昂贵高雅的东西,一进入普通病房,就变成了落难公子或者落魄小姐,连香味都恶俗了。 

  贾平起身脱下病员服,换上家常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花束和花篮的空隙,出了病房。他要出去透透气,他不习惯穿着病员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无其事地闲逛。他可不是退休电焊工和养鸭农民,他是政府部门的领导干部,是有身份的人,穿病员服外出,岂不等同于穿睡衣上街?若是被熟人认出来,像什么样子?哪怕的确是病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受到特殊照顾了?就可以穿着睡衣上大街了?况且,以病人的身份索取照顾,应该感到羞耻。 

  贾平从来不是弱者,从来不需要向别人索要照顾。相反,作为一名处长,不,副处长,他经常拒绝接受某些物质或非物质利益,故此,在单位里,他的口碑极好。不管这些利益是否理应属于他,拒绝,本身就是一种境界、一种品位、一种修养,亦是一种尊严。只有高贵的人,才会拒绝得自然洒脱,拒绝得浑身坦然。要不,就是假惺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贾平拒绝以病人的身份穿着病员服去散步,他穿着休闲夹克和牛筋底休闲鞋,走出病区大楼,走向草坪。天色已向晚,模糊的视线内,一片人头攒动,清一色的蓝白竖条纹棉布衣裤,掩盖了这群人的社会身份,不管高贵亦或低贱,他们就是一群病人。贾平拒绝走进带着明显不健康标志的人群,他穿过草坪,走出了医院大门。 

  医院外是一条街,街边开着很多店铺,一簇簇灯火或聚集,或散落。贾平边走边看,以前从未注意过,医院门口这条街,原来有着非同一般的繁华,不是大繁华,而是因紧邻大医院而终日保持着繁忙,真切的繁忙。它没有太过华美的空虚表象,没有巨大的广告牌和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渲染,却有着满盈满赚的殷实质地。街边的店铺,多是装修简洁,小而朴素,但极具实用性。顾客也是川流不息。 

  贾平闻到小吃店里飘出毛蟹炒年糕、生煎包子、牛肉拉面的辛香,他犹豫着,是否需要走进某扇破旧的门,坐在一张油腻腻的餐桌边,叫上一份堆尖盘满的肉丝炒面,来补偿晚饭的缺损。然而,化验单上远远超标的血脂和血糖指数,正竭力阻止着他的脚步。贾平强忍饥馋,几经食店而不入,他努力分散注意力,把患病的眼睛投入对街景的考察。 

  贾平一路走,一路看,水果店、杂货店、药店、鲜花店、婴幼儿用品店和丧葬用品店,这些小店铺,把人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所需,全部包罗了,在这条街上,可以买到迎接生命和埋葬生命的所有用品。 

  贾平胡思乱想着,脖子周转得很是活络,眼睛却不够用,夜景看多,眼球里有刺痛袭来。正打算折回,却见街角处有一爿小店,玻璃墙围绕,可以看见,墙内摆着许多红色的塑料桶,桶里挤满一蓬蓬鲜花,墙外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原木造型招牌:小雅花廊。 

  贾平正要回转的身躯,便停了下来,而后,径直向花店走去。 

  四 

  连续几天,贾平的狐朋狗友、上级大领导、下级小干部们不断在普通病房8病区涌现。病房里根本没地方落座,他们便如一根根电线杆,围绕39号床矗立着。贾平很过意不去,好像他不是在住院,而是在开一个奥运会、世博会之类的大派对。这个派对,参加人员众多,持续时间漫长,虽然与会者全属不邀自来,但,来者都是客,作为主人,贾平有责任安排好来客的迎送接待,要不就是怠慢了人家。 

  然而,普通病房的派对盛会,开起来没有规模,在大领导面前礼数不周,在小干部面前排场不够。还有,三位病友的生活习惯,实在让贾处长有些难以适应。 

  清晨,天还没亮,养鸭农民就窸窸窣窣地穿衣下地,开门出去洗漱如厕,想必是鸭群的起居决定了他的作息。接着,退休电焊工38床也醒了,几声穿透力极强的清嗓咳嗽,表示他这一日的说话将继续掷地有声。37床虽然不下地,但他会在床上扭动躯体,发出一些“哼哼唧唧”的呻吟,这是他维持生命继续的每日晨练。这样,贾平也就不得不醒来了。 

  贾平的早餐,是一小杯牛奶加一个一两的蔬菜包子,吃完后,就是例行检查。血脂、血糖、血压,瞳孔放大,眼底透视,两眼一片盲白,走在冥界与人间的通道中,周遭闪烁着白茫茫的光辉,回到病房,让护士在手背上插入输液针头,

静躺。下午两点输完液,放大的瞳孔基本恢复,贾平便迫不及待地换下病员服,穿上休闲夹克,出去散步了。 

  贾平出去散步,是为离开这个嘈杂的普通病房。 

  五年前,贾平由科长升任到副处长。从那时起,外出考察、开会住宾馆,就是单人间的标准了。现在,贾处长却与三个陌生人住在一起,呼吸着这些半老或全老男人造出的二氧化碳,夜里听着男声三人小组唱的鼾声入眠,每餐都要饱受邻床的老鸭汤或者五香牛肉的蹂躏,连肚子胀气想放个屁,都要憋着掖着,简直是摧残。 

  贾平不想听那些充满痰气的咳嗽声,不想看那几张垂老的面孔,就只能出去散步,散步的地点,就是医院门外的一条街,每天走,没几天,就全部走下来了。除了丧葬用品商店,几乎所有的店铺,贾平都进去过。去得最多的,是小雅花廊。贾平住院后收到的第一束鲜花,无名氏赠送,就来自这家花店。 

  贾平贾处长,收到无名氏送的礼品,那是常有的事。有时候,饭局结束,喝得晕乎乎的,回家倒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会发现外衣口袋里有两张购物中心的消费卡,却想不起究竟是谁塞给他的。有时候,办公室抽屉里,会突然多出几条中华烟,肯定是下属怕他拒绝,趁他不在放进去的。也有时候,下班回家,发现家门口摆着一个破旧肮脏的有盖塑料桶,打开看,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大闸蟹或者两只伸头缩尾的甲鱼…… 

  有一次,赵蒙回家,见门口端坐着一盆植物,研究了一番,看不出有什么名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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