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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委蛇,边打边谈,假借与清人和谈,以保住老父及家人的生命。同时,借和谈的幌子,私下遣使与老父互通书信,在信中道出自己心事说:“但因一人在北,不得不暂作痴呆耳。”“我岂非人类而忘父耶。”“乃到所以强忍须臾不得轻身一掷者,徒南望吾君,云天万里,北望吾父,喘息重圜,恐一朝落机阱,饱虎狼,为妇孺所笔,负君父重恩,靡有极端耳。”其情状之悲苦惨然,跃然纸上。虽然在表现上,郑成功是一个大义灭亲的铁汉,然父子之情常使他不能自已,常于中夜起立北向,私自痛哭失声。“父子天性,情何以堪,以故居常悒忧。”
由于郑成功拒不投降,满洲人对郑芝龙的迫害一步步加深。先是软禁在京,后是被捕入狱,最后又举家被流放到宁古塔。之所以始终不杀者,是因为清人一直对招降郑成功抱有一线希望。
东征台湾,有可能使郑芝龙最终丧命,对这一点,郑成功心里比谁都清楚。因为征台之举,向整个中华证明了郑成功不可能回头。老父也因此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发兵的那一天起,郑成功在心里其实就在默默等待着不幸消息的到来。
然而,当这个消息最终落实之时,郑成功还是没能使自己像期望中那样平静下来。就在与荷兰人谈判的过程中,准确的消息终于传来,1661年十月初三,老父终因自己拒不投降,全家十一人被清人杀戮,报至,“成功先叱为妄,然中夜悲号,不能自已,乃发丧,一军皆缟素。”
“忠臣孝子”,是那个时代每一个男人的最高自我期许。命运对郑成功似乎格外吝啬,只允许他从中选择一样。郑成功用牺牲“孝子”为代价,以期成就“忠臣”,孰料孝既不能,忠最后也成泡影。
清康熙元年(1662)四月,就在郑成功初步平复丧父之痛,大举组织移民,准备把台湾建成复明基地之时,又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南明最后一个皇帝永历帝,被吴三桂深入缅甸擒杀,大明皇统至此彻底断绝。
也就是说,郑成功这个最后的忠臣,已经没有了可效忠的对象。他竭尽全力,攻下台湾以图复明,而大明已经彻底灭亡。
不能不说,命运和郑成功开了个彻底的玩笑。
收复台湾,在郑成功看来,完全是因为以此支持反清复明大局才有意义。明既不能复,收复此岛,对郑成功又有何益?回顾一生,郑成功看到他一生其实一无所成。他戎马一生,仅保二岛,两次南下勤王,都成虚行,一次问鼎中原,则大败而回。奋斗到最后,父母兄弟包括侄子,都不能保住。在还没有来得及起兵之时,那个赐郑成功国姓的隆武皇帝即已倾覆。后来,郑成功虽然奉永历正朔,然而永历远在云南,兵微将寡,与郑成功难通消息,有君实似无君。而至此,连这个象征性的君主,这个精神支柱也已失去。郑成功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为了什么。
十七
两个接踵而来的噩讯,摧毁了三十九岁盛年的郑成功的心理平衡。就在此时,一件极小的事情成了压断郑成功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郑成功的长子郑经留守厦门,与奶妈私通,生了一个儿子。这类事情其实在“除了石狮子干净,剩下都不干净”的旧式豪门大家并不稀见。然而,治家极严又心绪极度恶劣的郑成功勃然大怒,说:“我欲成大事,乃不能治家,遑问天下!”立命使臣持令箭返厦门,斩郑成功之妻董氏,以明其治家不严之罪,同时并斩郑经、奶妈并其所生子。
在厦门的部下,当然无法执行这个过于峻切、有失人之常情的命令。他们集体抗命不遵。郑成功愤懑至极,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他在病床上说道:“自国家飘零以来,枕戈泣血十有七年,进退无据,罪案日增。今又屏迹遐荒,遽捐人世。忠孝两亏,死不瞑目!天乎天乎!何使孤臣至于此极也?”
临终又叹曰:“吾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顿足拊膺,“以两手抓其面而逝”。享年三十有九。
责编 洪清波
一不留神成巴赫 虎 头
虎 头:男,本名冯晓虎,1962年生于四川,现为对外经贸大学德语教授。发表过《沉浮莱茵河》、《永远的白玫瑰》等作品。
299年以前,1708年(清康熙47年)7月14日,23岁的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 1685—1750)来到魏玛。
这是巴赫第二次就职魏玛。五年前,18岁巴赫第一次就业便落户魏玛宫廷乐队。巴赫来自弥豪森(Muehlhausen),那里的极端虔信派要求教堂礼拜禁用器乐。等于端了巴赫的饭碗。而且弥城工资太低,二婚不久的巴赫曾叹息:“我们生活极其节俭,却仍常常连房租都交不起,并时时困于意外支出。生活何等艰难!”
巴赫只好跳槽。
1708年6月,到弥豪森一年,巴赫为魏玛侯爵翁威廉验收管风琴。他抓住机会为侯爵弹奏一曲。侯爵大悦,当场拍板聘他顶替刚退休的管风琴师。
当时德意志有352个公侯小国,面积和居民等于中国的乡镇。乐队是这些乡镇宫廷的品位象征。翁威廉与其弟翁若恩侯爵共治魏玛,各有独立的宫廷和乐队。巴赫任职“宫廷管风琴师兼宫廷乐师”,算魏玛宫廷音乐三把手。不久,翁若恩去世,其子翁奥德继位。叔侄显然不是理想的执政团队。46岁的翁威廉是个暴君,一言不合便与老婆离婚,并将她打入深宫,圈禁至死。他主抓教堂音乐。19岁的翁奥德能演奏小提琴与长号,思想开明,主管宫廷音乐。
从社会地位上讲,巴赫到魏玛算降格以求,因为他放弃了自由人身份。
列位看官须知,世界史上,音乐人一直属于手艺人。巴赫来魏玛虽涨了工资,却与马夫厨娘并列仆人名册。教堂专为他设一小屋,侯爵礼拜时屋门开启以便听见琴声;祈祷时屋门关闭,巴赫坐在里边根本看不见侯爵。
因此,巴赫想涨点儿薪水,得动半天脑子。
巴赫爱钱。因为他出身贫寒。他爹是爱深鹤市(Eisenach)乐队号手,巴赫在八个孩子中行八,9岁丧母,10岁丧父,被继母发去50公里外的俄德鲁夫(Ohrdruf)投靠大他13岁的大哥。1700年复活节,15岁的巴赫高中毕业,成绩上大学有余。但已有四子的大嫂再次怀孕,家中人满为患,饭菜就着哥嫂脸色,无法下咽。恰逢岚堡修道院(Lueneburger Michaeliskloster)唱诗班招生。大哥托人推荐巴赫过去,连一分钱旅费也没给他。被亲人像垃圾一样推出门去的巴赫与同学艾格格带着干粮,在阴晴不定的四月天徒步走到岚堡。300公里!
巴赫儿子巴佳爱在悼词中说巴赫有“透彻嘹亮的出色声音,音域宽广,唱腔极好”,因此他和艾格格都被唱诗班录取,巴赫还获最高奖学金,上学和吃住免费,有零用钱,冬天有免费木柴。此外,巴赫还勤工助学为贵族学生擦鞋、收拾屋子和去城里买东西。
巴赫在岚堡,等于海涅在巴黎。岚堡图书馆藏有欧洲175位作曲家的1100册手稿。他大抄其谱,如鱼得水。学校按新教要求学生无条件服从、勤奋、谦逊和虔诚,课程有拉丁文、希腊文、神学、逻辑学、雄辩术、哲学和诗艺。巴赫还在附近的骑士学苑学习路易十三宫廷社交礼仪、宫廷舞和“写作优美的信件”,为日后供职宫廷作准备。
孤儿巴赫那时就明白:金钱就是独立。金钱就是尊严。
因此,他一生都在争取涨工资。
到魏玛五年后的秋天,哈勒(Halle,即后来发表爱因斯坦五篇“奇迹年”论文的城市)圣母教堂管风琴师、亨德尔老师查浮威去世。巴赫背着翁威廉前去应聘。12月13日,巴赫收到聘书。
哈勒薪水不高,巴赫根本没想去。但他绕弯子让翁威廉看了聘书。此时他的年薪已从150金古盾涨到215金古盾,但翁威廉仍于1714年擢升他为“音乐会总监”;工资250金古盾,成为魏玛音乐界薪金一把手。
巴赫涨了薪水,却失去侯爵信任。涨薪后两年,宫廷乐正去世。魏玛社会咸认为这把交椅非巴赫莫属。可翁威廉就是不任命他。他看上了汉堡四大教堂唱诗班总教习和汉堡市乐正台杰非(Georg Philipp Telemann)。这台杰非是巴佳爱的教父。他回信侯爵:“您手下的巴赫就是德国最好的音乐家。”然后,他写信通知巴赫。巴赫随即书面申请当乐正。翁威廉拒不作答,且拒见巴赫,后来更停止供应巴赫乐谱纸。
巴赫展示了穷孩子的强悍:他停止为宫廷作曲,并申请辞职。
翁威廉侯爵大怒:我不批!
势同水火之际,侄子翁奥德娶了葛屯侯爵李傲德(Leopold von Koethen)之妹。李大舅子乃音乐发烧友,听说巴赫正在闹调动,立邀巴赫担任他的宫廷乐正,兼任宫廷音乐教习,加薪,提升为宫廷官员,全权负责宫廷所有音乐。
巴赫立刻在合同上签字。埋骨何须定魏玛,人生处处是乐正!
其实,巴赫未必真想去比魏玛还小的葛屯。他的意思跟当年孟尝君手下大叫“食无鱼”的冯谖一样,还是闹待遇。可翁威廉这回下定决心要给巴赫some colours to see see。除了挟哈勒自重,巴赫还利用领导矛盾自肥:他是翁威廉拍板招来,理当死忠于他,却跟翁奥德的大舅子沆瀣一气!他明知翁威廉喜欢法国音乐,却常演奏翁奥德喜欢的意大利音乐!老账新账一起算,翁威廉下手令将巴赫投入监狱,因为他“违反国家规定”:任何仆役未经侯爵批准不得离开。
巴赫枯坐狱中无聊,遂提笔作管风琴众赞歌为嬉。这部儿子巴伟福(Wilhelm Friedemann)的音乐教材取名为《献给巴伟福的键盘小曲集》,封面题字“初学者雅正”,署名则是赤裸裸的挑衅:“葛屯侯爵殿下乐正”。
他还坐着翁威廉的牢呢,就以“李傲德的人”自居!
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