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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带班呢?
红旗领导说,那也得给我安排个位子啊!
车间领导问红旗,是书记的位子合适?还是主任的位子合适?如果红旗看得中,他们让。
红旗噎住了。红旗说,那我也不能这样长期挂着啊!
车间领导说红旗说的有道理,建议红旗自己想想办法,如果红旗自己能够找到接收单位,无论什么地方,车间马上给他办工作调动手续,如果红旗不想干了也行,可以办“居家休息”,还可以办……
车间领导的话红旗听懂了,他的意思红旗也明白了,红旗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的鼻子一酸,忍没有忍住,眼睛里就涌出了两行泪水。
走出车间办公室大门,红旗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枚从弹膛里退出来的子弹壳——在这个车间里,在2#线上,他的价值已经体现了,他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至于他这枚弹壳,飞向何处,落到什么地方,对于武器和战争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红旗不想到时候让别人开他,能够找的地方,红旗都找了,该说好话的地方,红旗的好话也说尽了,但偌大的一个钢厂,十几条生产线,一百多个班组,上千个操作岗位,硬是没有他的落脚点——红旗,一个有二十多年操作经验的名牌操作工,因为左手缺少了两根手指头,没有人愿意要他了。
红旗伤感。
红旗委屈。
百般无奈的情况下,红旗想到了他的兄弟——红旗想到了我跟保卫科长老高的关系,我跟老高的关系让红旗看到了他落脚点——保卫科是机关科室,红旗当然没有资格去想,但保卫科下面有个经警队,是工人编制,红旗认为经警队是他能够继续留在这个厂工作的最佳地方。
红旗把两千块钱塞到我手上,让我走走老高这条线,红旗说他想体面一点离开我们车间。说实话,我不多想管红旗这件事情,兄弟俩在一个车间,当哥的应该照着兄弟才是,可兄弟俩在一个车间工作二十多年了,别说让他照着我了,他能够少给我添点麻烦,就算是我烧高香了。但现在的问题是红旗遇到了他自己解决不了的难处,找到兄弟的门上来了,我如果还无动于衷,那还是他妈的什么狗屁兄弟!
我把两千块钱扔给红旗,答应他,这个忙我一定帮,而且肯定还能够帮得上。
老高在我们车间当大班长的时候,跟我说得上话,关系不错,虽然老高离开这个车间在保卫科长这个位子上多年了,但老高还没有忘记我们过去的那点工人兄弟的感情,平时找他办点什么事,帮个什么忙,只要是他能够办得到的,就没有推辞过,红旗的事情,我想我去找老高说说,老高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
红旗把两千块钱塞我口袋里,兄弟,现在求人,哪能不花钱呢?
我跟红旗去保卫科办公室找了老高,说了红旗的事,但老高说,别的事情他老高绝对帮忙,但让他老高安排红旗进经警队,谈都不谈!老高说,不是他不给我面子,经警队虽然是工人编制,但也属机关领导,要进入,必须得厂领导点头。
我说老高你想想办法不行吗?兄弟现在有困难了,你拉兄弟一把死人啊?
老高说如果红旗真想进经警队,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说,去找找“刘大秘”。
我知道让老高安排红旗进经警队有一定的难度,但老高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老高凭什么要为我们兄弟蹚深水呢?老高建议我去找“刘大秘”,不完全是老高在有意推脱,因为老高知道我跟“刘大秘”有关系,“刘大秘”跟厂里领导打个招呼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何必要难为他这个保卫科长呢!
大泽青牛
■ 何存中
一
青牛是哑姑十六岁那年春天到泽里打猪草时捡回来的。
那时候天很早,早在哑姑的梦里,雄鸡一遍遍拍着翅膀叫,哑姑听见雄鸡的叫,落在她家的鸡埘里。她家那只红冠绿耳的大公鸡,是娘蓄的种,领着十只母鸡,哑姑看见雄鸡眼热热的,张着翅膀围着她转。哑姑脸红心跳。哑姑在地铺上醒了,觉得浑身涨涨的,好兴奋,好幸福。哑姑静静地躺着,眼睛不睁开,享着那味儿。哑姑感觉到弥漫着稻草和土砖味儿的房里,红晕晕的。哑姑的娘早起来了,点着一盏梓油灯。哑姑知道娘在给她改衣裳。哑姑的父,偎在床上被窝里,靠着壁吸烟,一股浓浓的苦味。没有烟叶,哑姑的父摘枫树叶子晒干了,卷着当烟抽,靠那味打发日子。
哑姑翻了一个身,身子下的稻草细细地响。娘把改好了的满大襟棉布青衫拎在胳膊上,拍拍哑姑的头,说,女,试试。娘就把灯吹熄了。女大避父,穷人家的女儿没有衣裳穿,夜里睡觉只穿一件裤衩儿。黑地里,哑姑把娘改的满大襟棉布青衫穿上。哑姑用手摸了一下娘。娘就把梓油灯又点亮了。灯红红的,殷殷的,像燕儿山上的桃花开。娘把随嫁的古镜拿过来,给哑姑。哑姑擎着镜子照。镜子里十六岁的哑姑,像巴水河边春天的豌豆角儿,该饱满的饱满哩,两个乳,颤颤地顶在娘的青衫上。娘笑了,父笑了,哑姑也笑了。娘对父说,我女大了哩。父说,我女大了。娘流泪了,扯衣襟擦一把。那棉布青衫原本是娘的,娘见女儿大了,就将腰改窄了,满大襟棉布青衫像旗袍,穿在哑姑身上,刚好。哑姑穿着娘的青衫,到水缸里舀水洗脸,屋面上亮瓦的天光,刚好照到水缸里,哑姑就看到了自己美丽的腰身。娘坐在灶下煮猪食,火光一闪闪的,娘就想起做女儿时的欢乐。现在女儿的欢乐就是娘的了。她的女除了不会说话,一样不比人家的女儿差。女儿穿上改腰的青衫,格外的勤快,两手不闲地找活干,报答娘的恩情。哑姑扫完了地,抹完了桌子,在灶门边拿—根草腰 ,在门边拿两根绑在一起的竹竿,要去打猪草。哑姑眼睛望着娘。娘说,莫让露水打湿了头。给哑姑戴上—顶竹笠。娘说,乖,早点回来赶出工。哑姑点了点头。娘心疼她的女,她的女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从来不在人前乱出声,一年四季静静的,默默的,长在风中,像—棵青枝绿叶的栀子树,该说话的时候,她的女眼睛就亮了,那是女的话。
哑姑出门了,天,青白刚醒,雾雾的。哑姑赤脚踩着从裤子荡里吹上来的风,那风浓浓的,腥腥的,全是性命的味道。栖在大门前槐树上的湖鸥们惊醒了,分别地叫一声,撒翅儿白白的飞了出去,露水落下来,像浇头的雨。娘在屋里听着湖鸥叫,听着露水落,心就更痛了,女儿成人了,晓得分担日子的忧愁。娘叹一口,泪又下来了。当年她与烟壳子结婚,看中的是烟壳子牛高马大有力气,苦大仇深当贫雇代表,觉得日子有奔头,哪晓得烟壳子的贫雇代表后来被人告落了,说他解放前当过三个月国兵党的兵,男人家穷,弟兄两个,两丁抽一,能不当兵吗?她没有办法,就穷,就守,守着烟壳子生了两个,一儿一女,大的是儿,儿能说话,却是犟子,女儿聪明,却不会说话。她想,女儿要是能说话,那该是多好的女儿。一定不比支书家的朵儿差,支书家的朵儿与她的女儿同年,刚到十六岁,提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支书的眼睛望着天,挑瘦拣肥呢。说他的女儿不嫁人。而她家的女儿连说媒的人都没一个。她的女赤脚打猪草去了,支书家的朵儿只怕还在房里同她娘老子撒娇呢,这大的女儿还同娘老子不分床,一点不怕人笑话,说是怕,怕什么?怕她娘的魂。而她的女儿早就与娘老子分床睡了,哪里有床?她的女睡地铺呢,一团破絮,一捆稻草,铺在房角里。清早起来,她的女把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把地扫得一根草都没有。有什么办法?屋太窄了,只有三间,厨房要一间,犟儿要一间,她的女只有与娘和老子挤一间。最气人的是支书的婆娘,那婆娘见到她家说媒的多了,对媒人说,你们有这闲的心,跟哑姑说一个吧。哑姑的娘知道后对书记娘子说,我女不用操心,我当儿养。
哑姑在娘的一片怜悯里,赤脚下湖了。
天很早,燕儿山还未清出来,芦荡笼在青青的雾里,远处的山浮着顶,芦苇连天扯地像马尾摇着风,早醒的鱼儿在水面上闹世界。哑姑将手中的竹竿子,伸进湖里绞水草,绞那嫩嫩的虾须草,还有鸭脚掌,虾须草和鸭脚掌,猪最爱吃。就在这时候,哑姑看见了一群喜鹊子,在旁边的芦苇飞上飞下喳喳地叫。喜鹊子爱热闹,扎堆儿必定有喜事。哑姑就丢了手中竹竿子,跑了过去。就在那浑沌里,哑姑看见了刚生下来的那条小青牛。小青牛一身的血和涎,肚子吊着光亮的肚脐带儿,正在芦苇丛中拜四方。喜鹊子见哑姑过来了,围着哑姑叫。哑姑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巴水河边将牛生下来挣扎着站起来的过程,叫拜四方。不见青牛的娘,一身血涎吊着肚脐带儿的小青牛挣着拜,拜南拜北拜东拜西,拜着拜着,它就站起来了。
哑姑连忙撕青衫的摆,跪下地,扎小青牛的肚脐带儿。娘在垸中跟人接生,孩子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扎肚脐带儿,那是孩子离娘的蒂,不赶紧扎好,小性命就有危险。
哑姑扎好肚脐后,就把它捡回来了。
哑姑挑着一担猪草,怀里抱着小青牛,脸红彤彤的。出早工的人们围在哑姑家的大门口,看热闹。哑姑的哥,犟子,见哑姑抱回了一条牛,嘴里像打莲花落,鬼,鬼,见鬼。平常工收晚了,他就鬼,鬼,见鬼。粮食接不上顿,他也是鬼,鬼,见鬼。垸人最见不得他的鬼。垸人—齐笑,说,这是牛哇。犟子说,一个哑巴畜牲拣回一个哑巴畜牲。
青牛捡回来了。哑姑的娘欢天喜地,她的女捡回了一条牛哩。燕儿垸的年轻人很惊奇,裤子荡捡得回牛哩。老人们既惊奇也不惊奇。芦荡一望无涯,传说古时候与此地相连的就是云梦泽,三十年前莫说是牛,就是虎也拣得回来。哑姑死去的曾祖父,考中过武秀才哩,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