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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 _2008年合订本-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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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几只爬行的鹰散瘫在地上,臃肿的躯体在缓慢地往前挪动,翅膀散开着,拖在身后,像一件多余的东西。细看,它们翅膀上的羽毛稀疏而又粗糙,上面淤积着厚厚的污垢。羽毛的根部,半褐半赤的粗皮在堆积。没有羽毛的地方,裸露着红红的皮肤,像是被到剃开的一样。已经很长时间了,晨光也变得越来越明亮,但它们的眼睛全都闭着,头颅缩了回去,显得麻木而沉重。

  几只鹰就这样缓缓地向上爬着。这应该是几只浑身落满了岁月尘灰的鹰,只有在低处,我们才能看见它们苦难与艰辛的一面。人不能上升到天空,只能在大地上安居,而以天空为家园的鹰一旦从天空降落,就必然要变得艰难困苦吗?

  我跟在它们后面,一旦伸手就可以将它们捉住,但我没有那样做。几只陷入苦难中的鹰,是与不幸的人一样的。

  一只鹰在努力往上爬的时候,显得吃力,以致爬了好几次,仍不能攀上那块不大的石头。我真像伸出手推它一把,而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它眼中的泪水。鹰的泪水,是多么屈辱而又坚忍啊,那分明是陷入千万次苦难也不会止息的坚强。

  几十分钟后,几只鹰终于爬上了山顶。

  它们慢慢靠拢,一起爬上一块平坦的石头,然后,它们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它们慢慢开始动了——敛翅、挺颈、抬头,站立起来。片刻之后,忽然一跃而起,直直地飞了出去。

  它们飞走了。不,是射出去了。几只鹰在一瞬间,恍若身体内部的力量迸发了一般,把自己射出去了。

  太伟大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几只鹰转瞬间已飞出很远。在天空中,仍旧是我们所见的那种样子,翅膀凝住不动,刺入云层,如若锋利的刀剑。

  远处是更宽阔的天空,它们直直地飞掠而入,班公湖和众山峰皆在它们的翅下。

  这就是神遇啊!

  我脚边有几根它们掉落的羽毛,我捡起,紧紧抓在手中。

  下山时,我泪流满面。

  鹰是从高处起飞的。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8期P09


   

白啤酒现象
作者:汪新华

  众所周知,“中国制造”的产品很便宜。有闹钟功能的收音机只需几十块钱就能在超市买到。从牛仔裤到餐锅再到钻床,如今所有这些东西都在中国的生产线上生产。它们之所以廉价,是因为中国工人报酬不多。不过,全球化仍然让人纳闷:为什么有些进口到中国的西方货,也比在原产国还便宜呢?

  我把这称之为“白啤酒现象”。德国巴伐利亚人肯定会觉得奇怪,在北京的酒吧,一杯德国白啤酒居然比在慕尼黑还便宜。这里25元人民币就能买到半升。而在慕尼黑,一般人至多只能在大学生酒吧里才能喝到这么便宜的啤酒。可这种啤酒是产自巴伐利亚的原汁原味的白啤酒啊。它要跨越半个地球,在天上飞行7000多公里,才能抵达中国。那么,一杯白啤酒为什么还会比在慕尼黑便宜呢?

  当然,北京的工资水平和饮食开销要比德国低。在北京,一个干得不错的女服务员每月挣2000~3000元人民币。这里的餐馆和酒馆的租金也相对低一些,另外北京的老板要比其德国同行更精打细算。但单单这些因素都不足以解释“白啤酒现象”。

  这事得从经济上找原因,那就是中国的经济繁荣。由于世界上大多数消费品都产自中国,所以每年都有数百万只集装箱船从世界各地发往中国。每年有2000万只集装箱奔波于世界各大洋,其中1/4装的是“中国制造”产品。

  货轮从上海到荷兰鹿特丹、德国不来梅或汉堡需要29天。那些从中国运出产品的货轮必须将集装箱发回中国,而它们返回中国时搭载的货要少得多,其运费也低很多。一只标准集装箱到中国的运费大约为4000元人民币。据一位德国船主透露,“将一船啤酒从不来梅港运到中国,其运费不会高于从慕尼黑到汉堡。”不过,全球化就意味着有来有往,这当中没有不公平之处。因而,德国人买到了价廉物美的中国闹钟收音机,中国喝到了便宜、地道的德国白啤酒。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8期P59


   

爱情随想
作者:'法'普吕多姆

  在纸下放一块磁铁,纸上的针不可能不动。磁铁随意支配顺从的钢铁。把它们合并在一起,它们将完全失去作用。可一旦分开,它们又处于新的被支配状态。女人懂得这个秘密。有人会说我的例子不那么令人满意,因为针与磁铁永恒的结合唯有暴力能够拆散。我会回答说婚姻也是一种不可解体的联系;我的例子很好,因为针与磁铁的结合不妨碍磁铁吸引另一枚针,这表明它对第一枚针的冷漠。这是许多夫妇的写照。

  恋爱时,愿望和拥有之间好像银汉迢迢;这似乎指的是迈过一道神圣的门槛,这一步是多么巨大呀……但进门之迅速令人惊奇;在语言中那么明确的“您”与 “你”之间的区别模糊了,很快,感情上也同样;突然,人们毫不惊奇地以“你”相称了;爱情以“你”相称是因为它是两颗心为了互相结合和拥有而升降的极限;它消除了地位和能力方面的区别,等同了两个人。

  爱人的名字不是一个普通的词,它有一张特殊的面孔,有生命,温柔而神圣;人们往往低着头,压低声音说它,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人们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好像它带有我们的爱情不谨慎的标记,会泄露爱情一样。然而,人们听到它还是感到非常幸福,因为它胜似响声,它是一种声音,当它被写下来时,人们给了它一张可爱的面孔……

  本文摘自《读者》2007年第08期P53


   

爱和信任
作者:三毛

  每次回台湾,下机场时心中往往已经如临大敌,知道要面临的是一场体力与心力极大的考验与忍耐。

  最怕的人,是母亲。在我爱的人面前,“应付”这个字,便使不出来。爱使一切变得好比“最初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个字的定义下去讲理论和手段的。

  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回台湾,单独上街去的时候,母亲追了出来,一再的叮咛着:“绿灯才可以过街,红灯要停步,不要忘了,这很危险的呀!”

  当时,我真被她烦死了,跑着逃掉,口里还在悄悄的顶嘴,怪她不肯信任我。可是当我真的停在一盏红灯的街道对面时,眼泪却夺眶而出。“妈妈,我不是不会,我爱你,你看,我不是停步了。”

  我回来是住在父母家中的,吃鱼,母亲怕我被刺卡住。穿衣,她在一旁指点。万一心情好,多吃了一些,她强迫我在接电话的那挤忙不堪的时候内,要我同时答话,同时扳开口腔,将呛死人的胃药粉,人参粉和维他命,加上一杯开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灌溉下去。结果人呛得半死,她心安理得的走开。电话的对方,以为我得了气喘。

  回想起来,每一度的决心再离开父母,是因为对父母爱的忍耐,已到了极限。而我不反抗,在这份爱的泛滥之下,母亲化解了我已独自担当的对生计和环境全然的责任和坚强——她不相信我对人生的体验。在某些方面,其实做孩子的已是比她的心境更老而更苍凉。无论如何说,固执的母爱,已使我放弃了挑战生活的信心和考验,在爱的伟大前提之下,母亲胜了,也因对她的爱无可割舍,令人丧失了一个自由心灵的信心和坚持。

  我想了又想,这件家庭的悲喜剧,只有开诚布公的与父母公开谈论,请他们信任我,在人生的旅途上,不要太过于以他们的方式来保护我。这件事,双方说得坦诚,也同意万一我回国定居,可能搬出去住,保持距离,各自按照正确的方向,彼此做适度的退让和调整。这一点,父母一口答应了。而我,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方式,做了一个在别的家庭中,可能引起极大的伤心,甚而加上不幸罪名的叛逆者,幸而父母开明,彼此总算了解。

  讲通了,乐意回台湾定居,可是母亲突然又说:“那么你搬出去我隔几天一定要送菜去给你吃,不吃我不安心。”又说:“莫名其妙的男朋友,不许透露地址,他们纠缠你,我们如何来救,你会应付吗?”

  十七年离家,自爱自重,也懂得保护自己,分别善恶和虚伪,可是,在父母的眼中,我永远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他们绝对不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人世的复杂。虽然品格和教养是已慢慢在建立,可是他们只怕我上当。

  父亲其实才是小孩子,他的金钱,借出去了,大半有去无还,还不敢开口向人讨回,这使他的律师公费,常常是年节时送来一些水果,便解决了他日夜伏案的辛劳。有一次,一场费力的诉讼结果,对方送了一个大西瓜来,公费便不提了,当事人走时,父亲居然道谢又道谢,然后开西瓜叫我们吃。我当时便骂他太没有勇气去讨公费,他居然一笑置之,说这是意外的收入,如果当事人一毛不拔,过河拆桥,反脸不认,又将他如何。

  这种行径,我不去向他反覆噜苏,因为没有权利,因为我信任他,不会让我们冻饿。可是,当我舍不得买下一件千元以上的衣服时,他又反过来拚命讲道理我听,说我太节省,衣着太陈旧,有失运用金钱的能力,太刻苦,所谓刻薄自己也。

  其实,名、利、衣、食,和行,在我都不看重。只有在住的环境上,稍稍奢侈。渴望一片蓝天,一个可以种花草的阳台,没有电话的设备,新鲜的空气,便是安宁的余生,可是,这样的条件,在台湾,又岂容易?

  父母期望的是——“喂猪”。当我看见父母家的窗外一片灰色的公寓时,我的心,常常因为视线的无法辽阔和舒畅,而觉自由心灵的丧失和无奈——毕竟,不是大隐。吃不吃,都不能解决问题,可是母亲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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